變故
阿洛伊斯從隔壁出來時，莉莉絲正倚靠在牆上等他。
見他出來有些驚訝，“這麽快聊完了嗎？”
阿洛伊斯回憶起那個男子剛才所說的話，簡短卻透露出了不少信息量。
他似乎知道他為何而來，“這個模拟器和身份信息是我給你父親的，你好好用着便是。我也會力所能力的為你行一些方便。”
“其他你想知道的，此時還不能告訴你。等你明白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時，去問你的父親吧。”
也就是說，他與伊萬家族确實有關聯，而且必然不是簡單的關系，不然不至于照顧自己至此。
走廊裏時而會有其他人走過，阿洛伊斯便彎下腰，附在莉莉絲耳邊，低聲說了自己的想法。
他溫熱的氣息，裹挾着淡淡的清冽香味。
只瞬間，莉莉絲便紅了耳朵。
阿洛伊斯垂眸，注意到她紅的滴血的耳尖，輕笑了一聲。
莉莉絲顫了顫，狀似不經意的往旁邊挪了挪，不自然的轉移話題。
“你接下來是回帝都嗎？”
阿洛伊斯直起身，“不回去，我準備在這兒待一段時間。”
莉莉絲擡頭看他，“那軍部那邊？”
“工作了這麽久，也攢了不少年假，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他來迪蒙特時還處于停職期間，于是便索性提交了累計所有的年假。
或許真如方才面具男子所說，他該去想想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叮”
莉莉絲的通訊器發出提示音，是此次押貨的傭金入賬了。
她看着可觀的金額，開心的情緒溢于言表。
阿洛伊斯看着她小財迷的模樣，忍俊不禁，只覺可愛極了。
雖說莉莉絲沒提是為什麽需要大量星幣，但他也能猜到，應該與她的母星有關。
他本想說，她需要多少星幣，他都可以給她。
但思及至今還在往他賬戶中彙星幣的所謂食宿費，便沒有開口。
她不是菟絲花。
但他也并非什麽都不能做，至少要陪在她身邊。
這樣她需要的時候，他就在。
“我送你回去吧。”
阿洛伊斯見天色漸暗，想着她此時應該也累了，便提議道。
其實分化後，莉莉絲就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只短短時間就耗盡身體的能量。
不過确實，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兩人便并肩而去。
而轉角處，看着兩人背影的尼爾，原地大震驚。
隊長竟然喜歡這樣的男人！
震驚之餘思考着，這個男人想必有點東西。
黎宴房間。
被認為有點東西的阿洛伊斯關閉了模拟器，與黎宴相對而坐，莉莉絲順勢坐在了阿洛伊斯身邊。
這一個動作，讓黎宴原本冷若冰霜的臉更是霜厚了一層。
黎宴看到他們二人相攜而來，言談間，神色中所透露的，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此時便很自然的代入了大舅子的角色，看阿洛伊斯頗為礙眼。
“上将大人是來執行通緝令的？”
阿洛伊斯雖然感情淡漠，但勝在見識廣闊。他見似乎只是單純的生氣，沒有嫉妒，心中的防備便降下了。
“我在休假中，不處理公事。”
黎宴知道他自然不是來抓捕他們的，只不過是想膈應他。“那上将來這裏做什麽。”
阿洛伊斯收斂了周身的冷冽，輕聲道，“我當初把莉莉絲弄丢了，自然要找回來。”
黎宴見他言辭懇切，臉上的冰層也消融了一些，嘴上繼續陰陽，“說起來，上将似乎也是名不副實，連自己家中一個小小的人魚都護不住。”
阿洛伊斯無法反駁，事實如此。
莉莉絲在他身邊開口，“其實也不怪他的，皇室以蟲族為借口調他離開，确實是無法拒絕的。”
黎宴看着莉莉絲，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麽還幫他說話！”
莉莉絲卻是坦然，“不是幫他說話…”
說到一半看到黎宴臉色，直覺閉了嘴。
莉莉絲的及時停住，讓黎宴神色又好上些許，“上将此行，不會暴露我們的行蹤吧？”
這倒并非陰陽，而是他切實的顧慮。
阿洛伊斯看着他，語氣堅定，“不會，不會再讓他們有機可乘了。”
他既然敢這麽說，黎宴便信，到底是帝國上将，不至于這點能耐都沒有。
嘆了口氣，黎宴的神色終是緩和下來。
“雖說我與莉莉絲相識時是對立面，姑且算是對立面吧，但經歷了許多到今天，我是真的把她當自己的妹妹看待。”
“你絕不能再讓她處于那種境地了。”
阿洛伊斯想起那日收到她被抓的消息的那一刻，憶起回到家中見到一片破敗與寂寥的場景，心髒有一瞬抽痛。
開口時聲音有些喑啞，“我會的。”
“天色已晚，上将還是早些回去吧。”
黎宴擡手，向着門口的方向示意道。
聊完想聊的，得了想要的承諾，他便開始趕人了。
不知為何他還是看阿洛伊斯不順眼。
阿洛伊斯倒不覺得冒犯，确實已夜幕降臨。
他側身低頭，與莉莉絲溫柔道，“我先走了，明天一起去黑市看看有沒有合适的任務？”
莉莉絲欣然應允，有阿洛伊斯在，任務也會輕松許多。
更何況，她也是想和他一起的。
黎宴看着這一幕只覺得牙酸，冷面上将談起戀愛來也是冒粉紅泡泡的。
次日，第七小隊分配到的任務，是押送能源，阿洛伊斯依舊是後勤補給隊員。
不過第七小隊的其他人都知道，他是個有來頭的後勤補給。
一切逐漸歸于平靜。
每日到黑市領取雇傭兵任務，和阿洛伊斯并肩作戰。
然後交付任務，回到旅店和黎宴聊天。
慢慢的，阿洛伊斯與黎宴的關系，也逐漸不再僵硬了。
莉莉絲的存款也逐漸豐厚了起來，加上黎宴給的那些星幣，已經能買下那顆星球了。
她想着，得給黎宴一棟漂亮的房子，再給他一個屬于他自己的研究室，讓他做自己想做的研究。
本以為，就這樣再過些日子，就能攢到足夠的星幣，帶足夠的依托藍金回母星了。
變故卻驟然降臨。
正在整合第七小隊準備出發的莉莉絲，收到了安久的緊急通訊。
“絲絲，這次的任務轉交給第八小隊做，你盡快來我休息室。”
從安久的語氣中能聽出來，出事了。
安久也是剛得到的消息，連忙攔住了即将出發執行任務的莉莉絲。
“之前我派人去調研究所關于你的資料。我原以為保密等級會随着你的離開降低，但實際上卻是不降反升。”
莉莉絲心中有些不安，“他們還在繼續研究？”
安久點頭，“沒錯，我們的人差點暴露，最終拿到了這份影像。”
她點開通訊器的投影，一段影像搖搖晃晃的開始播放。
似乎是偷偷錄制的，起初的畫面幾乎都是地面。
随後視角逐漸上移，看清那是什麽的莉莉絲瞳孔微縮。
畫面中是一排柱形容器，約有兩人高，容器中是透明的液體，而浸泡在液體中的，是各式各樣，非人非魚的怪物。
是的，可以稱之為怪物。
他們如行屍走肉般動着，渾濁的眼睛中，已經看不到理智了。
如果說人魚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造物。
那麽面前這些，便是殘缺的，劣質的，被舍棄的。
而造成這一切的，不是造物主，是人。
莉莉絲意識到，他們是拿她的血，對這些人做了什麽。
這樣蔑視生命的态度，讓她憤怒，“他們怎麽可以這樣！”
安久嘲諷的呵了一聲，“他們是想改造一批具有人魚戰鬥力的人形兵器。”
從那些手側的尖銳偶鳍和硬生出的奇怪尾鳍以及尖銳的牙齒，不難看出他們的改造方向。
但很遺憾，這些都失敗了。
莉莉絲平複了心中情緒，“這個影像可以傳給我嗎？”
安久手指一劃，“當然可以，這件事你決定怎麽做，我會派人全力支持。”
莉莉絲接收下影像，道了聲，“謝謝。”
安久擺了擺手，“這件事就算不與你有關，我也會想辦法弄砸它。”
她也見不得這種事。
莉莉絲面色沉重的從安久休息室出來。
阿洛伊斯迎上去，有些擔心她，“先回旅店，回去再說。”
旅店中。
黎宴見早上剛離開，卻又複返的兩人，有些詫異，“怎麽了？”
莉莉絲沉默着，關上房門，坐在桌邊，打開的那段影像。
黎宴看完，第一時間覺得是疑惑，“你的血液我不曾交給他人經手過，他們是怎麽得到的？”
黎宴的研究方向，之前便與莉莉絲和阿洛伊斯提過。
斯塔夫想要從人魚血液中提取延緩衰老的物質。
他渾水摸魚的進行着一些關于增強免疫力的研究。
畢竟他已經計劃離開，自然不會盡心盡力按照斯塔夫的要求，讓他如願。
後來與莉莉絲達成交易後，便按照她故事中透露的信息，重點進行了小人魚分化研究。
他離開之前，也銷毀了研究所所有血液樣本，以及關于分化研究的所有資料。
阿洛伊斯思索片刻，“損耗呢？”
黎宴立刻明白了，“如果是在儀器上動手腳，将部分血液以損耗形式偷偷運出，确實是我無法察覺的。”
莉莉絲抿了抿嘴，“他們怎麽得到的，已經不重要了。現在需要做的，是把剩餘血液樣本和研究資料銷毀，然後試試能否…讓那些人恢複。”
其實她心裏也沒底。
如何讓已經基因轉化的人恢複未轉化之前的狀态，她從未試過，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但是就放任他們這樣下去嗎？
讓他們變成這樣的，是她的血。
阿洛伊斯走上前，半蹲在她身前，“這不是你的錯。罪惡的源頭是利用你的血進行研究的人和幕後指使者。”
莉莉絲看着他，甕聲道，“我知道，只是心裏很不舒服。”
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呼出，調整好情緒，眸色深深，“我們需要一個周密的行動計劃，請安久幫忙掩護，我和阿洛伊斯潛入研究所。”
此時黎宴淡淡的道了句，“我也要去帝都。”
莉莉絲聞言擡頭，“可是帝都很危險。”
黎宴反倒笑了，這讓莉莉絲想起第一次在研究所見他時，他也是這般笑的，像顆圓潤的珍珠。
“我已經決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