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老虎
“那個醫生有個同性戀女朋友,你說他是不是也是啊,不然為什麽會交這樣的女朋友呢!”
“吳于,以後你不用來醫院了,你知道同性戀傳聞對醫院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嗎!”
“看到了嗎,吳于那麽慘,都是你害的!”
……
尤曲睡得極其不安穩,渾身冷汗淋漓地醒過來。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燈看着十分熟悉,她轉過頭吳于也睡在她邊上,呼吸平穩,這才緩過來自己已經出院回家了。她緩了一口氣,幸好只是夢,可是這夢也太真實了,甚至讓她分不清楚剛剛和現在哪個才是夢境。她輕輕起身走到陽臺上,外面還有星零幾扇窗亮着燈,微微的光亮在黑夜裏格外的顯眼。她趴在欄杆上胡亂的放空自己的思緒,現在還沒有睡下的人們又在趕些什麽呢。
她自己最近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一件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快要束手無策了,甚至想要就此擺爛下去。但不管是吳于還是君子她都沒辦法置之不理,被無力感沉沉地包裹住,剛剛夢裏的那種窒息感再次重壓而來,她順着陽臺扶手滑下來癱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但她其實并不想哭,從小到大她就知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就像小時候她哭就打動不了父母一樣,只是這樣萬籁寂靜的夜裏好像給了自己宣洩情緒的口子,就算徒勞也罷。
收拾情緒這種事她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擅長,但可能因為病了,如今的她就像洩了氣的皮球,怎麽也安撫不了自己。
吳于睡得迷迷糊糊,伸手往邊上探了探并沒有如預想般撈到人。他猛地就清醒過來,掀開被子快速來到客廳,也未見到人,他着急地開口:“尤曲!”
陽臺上的尤曲聽到聲音,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站起身來。吳于聽到陽臺上的聲音,趕緊過來,見她好好的便松了一口氣,他走到近前來,語氣溫和:“睡不着?”
他們都沒有開燈,朦胧夜色裏,吳于看不清她臉上的淚痕,當吳于的體溫覆上來時,她輕微顫動了一下,原來這就是真實:“嗯,這段時間在醫院睡太多了。”
“那我陪你說說話。”吳于松開手臂,拉着她進了屋。
吳于再次将她摟進懷裏躺下:“傷口還痛嗎?”他輕輕地撫着尤曲的背,好像每次這樣都能讓尤曲安穩下來許多,時間久了他已經慢慢形成了習慣,只要尤曲不開心了他總是這樣抱着她輕拍着背安撫。
“不痛了,已經好了的,只是不知道會不會留疤。”尤曲小聲地回答,溫熱的氣息全都打在他脖頸間。已經是夏日了,涼爽的空調風裹着他全身,唯獨脖頸間溫熱,激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伸手在尤曲後腦勺處揉了揉:“不痛了就好,留不留疤都沒關系,別人看不見,我又不介意。”說着他輕聲笑了起來。
尤曲聽着他胸膛微微起伏,合着有力的心跳剛剛夢裏的不安稍許緩解了些:“照片的事會不會對你有不好的影響?”邊問邊往吳于懷裏擠了擠。
吳于就知道這事不細致地告訴她處理結果是過不去的:“之前就跟你說了我已經處理好了,我不會隐瞞你的,我們不是約好了互不隐瞞嗎!先不說惡意傳播他人隐私這事本來就不道德,就那樣的照片又能說明什麽呢。大家都是受過教育的,不會因為他人的一些空穴來風就信以為真,再過幾天大家都會完了的,不要擔心。而且這事我去找了院長,他跟我爸是同學,也願意幫這個忙。現在醫院裏已經沒有照片了,也禁止大家去讨論,對我也沒有影響。”
“哦哦。”尤曲在他懷裏輕聲地應着,她的過去對她從未溫柔過,如今的這一絲溫暖讓她眷念不已,卻有種抓不住的感覺。這次的事表面上解決了,但是謠言是不會因為實質事物禁止了就會停止釋放傷害,事情不論真假總會有人相信或者拿來作為談資。而且這次解決了那下次呢,保不準是更嚴重的事情。楊溢是個她不了解的随時會爆炸的炸彈,她不想等一切到她承受不住了才去想解決辦法。
但吳于不想讓單獨去見楊溢,說他那樣的人越把他當回事他就越來勁兒,不理他就好了,至于上次來醫院威脅她的事,他回去處理。尤曲不是不相信他,也為了不讓吳于擔心,一直都安分的上下班,并未主動去找楊溢。直到今天楊溢發來一張吳于在地下車庫取車的照片給她,她才意識到楊溢并不會就此罷手,他只會步步緊逼,用他認為有用的手段逼迫她就範。
見到楊溢的時候他的頭發長了一些,蓋住了大半的眼睛。看起來不似最開始見面的陽光朝氣,可能因為近期發生的事情尤曲甚至覺得他有些陰郁。見尤曲來了他笑着起身:“來了,沒有遲到哦。”說着他招手叫來服務員可以上菜了。
尤曲感到很不可思議,這樣明目張膽威脅自己的人,表現得卻像是好朋友間一場再平常不過的相聚:“我沒有陪人吃飯的時間。”尤曲有些不耐煩地道。
“可是我餓了啊,連早餐都還沒吃呢。”他笑着給尤曲倒上一杯茶水,“也是難得嘛,上一次我們這樣平靜坐下來吃飯還是……嗯…君子還活蹦亂跳的時候,有些久遠了,還挺懷念的,你不懷念嗎?”
“這是我跟君子之間的事情,其實跟你沒有沒有關系。”尤曲有些無奈,她不想再繼續聽楊溢這樣陰陽怪氣的說些有的沒的。
“沒關系嗎,我可是君子的男朋友,我女朋友現在成了個活死人,不應該讓害她變成這樣的人付出代價嗎?”楊溢收起臉上的笑意,眼神半掩在長發裏,讓人非常不舒服。
尤曲覺得這人真是瘋了:“你是哪門子的男朋友,你們早在她離開南城之前就沒有關系裏,不,在她還沒離開時就已經沒有關系了。而我很好奇,你跟去禹城又發生了什麽,或者君子出事你本身就脫不開關系!”尤曲靠進椅子裏面色堅定的道。
楊溢直起身來,緊緊地盯着她:“不要為了給自己開脫就臆想一些有的沒的,你以為這樣就能逃過內心的譴責,人為自己的事情負責是最基本做人的道理。”
尤曲心裏咯噔一下,她都不知道自己跟他計較能得出那麽個言論來,但依然面不改色道:“先不說我與君子的事情你了解多少,但我并不想跟一個與我和君子都沒有什麽關系的人讨論這些。實在不行我們可以法庭上說,畢竟像你說的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就是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哼”楊溢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嗤笑:“法庭?我還不知道你有這本事。”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你私自發布我的照片散播謠言,還拿吳于來威脅我,你覺得我會就這樣任你拿捏?而且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君子的事我願意管我能管,我要不想管誰也強迫不了我。你以為吳于會是個任你拿捏的人,別看到點自以為是的不公就要起身拔刀相助?今天我過來不過是給你一點勸告,停止這些無聊又幼稚的行為。”說完尤曲便起身準備離開。
“站住。”楊溢也站起身來,“你最好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你為什麽過來自己心裏清楚。現在你要是走出去了,就別怪我沒給你機會。”
尤曲沒有理他,只覺得荒唐。她也不想跟吳于分手,就算有分手的念頭那也是她自己想要分,而不是荒唐的脅迫。
見她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楊溢追了上去:“你就不怕我對你男朋友下手,我現在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
“那麽你現在還沒有對他下手,而是與我在這裏糾纏又是為什麽呢,給我機會?”說完她停下來面無表情地看着楊溢問道:“你喜歡君子嗎?有多喜歡,為了她毀了我的人生還是極端到殺了我?”
楊溢被她問得一愣,尤曲見他愣住繼續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其實今天我過來本是打算跟你聊聊,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對一個面都沒見幾次的人惡意這麽大。你傳播照片說我是同性戀,跟蹤我男朋友用他的性命要挾我,有什麽意義呢。”
楊溢笑道:“為什麽沒有意義,你去感受一下她的痛苦啊。”
“不會的,她的痛苦我永遠感受不到,就像你永遠不會用我的方式去對她好。這個世界并不是誰愛誰就一定能有結果的,很顯然你并不懂。”尤曲簡直要瘋了,她發現跟楊溢根本沒辦法溝通,他已經放棄正常去思考,“你還記得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家時說的話嗎,那時候我以為你是個很看得開且明事理的人,而如今的你跟個蠢貨毫無區別。”
說完她已經失去了跟楊溢溝通的想法,快步上車離開。她的疑惑楊溢并不願意給她解答,現在的楊溢也給不了。她看了看時間正好午休時間,想想剛剛楊溢發過來的照片她還是心有餘悸,于是給吳于打去了電話,那頭很快就接了:“喂,尤曲。”
尤曲沒有多說什麽直接了當的告訴了他楊溢給自己發了他在車庫照片和自己來見楊溢的事:“你最近還是小心些,最好別開車了,搭乘地鐵吧。”
吳于聽她這麽說卻是心驚膽戰,不是因為自己的照片而是尤曲獨自去找了楊溢:“我跟你說過不用去理他,這樣很危險你知道嗎?”吳于那邊聽起來有些生氣。
尤曲自知理虧只得低頭認錯,吳于又不能真跟她生氣,挂斷電話之前還千叮咛萬囑咐下不為例。
來之前她并沒有覺得事情又多複雜,不過是楊溢鑽牛角尖。而現在跟楊溢聊崩了,她心裏開始沒底,既害怕楊溢将同性戀這種謠言拿去刺激叔叔阿姨,也害怕他真的對吳于下手。與其說楊溢虛張聲勢不如說她才是真紙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