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46 放飛
林雅靜帶着吳漾進了右邊的隔間。
四周的燈打開, 兩面牆，好幾層置物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獎杯和金牌。
吳漾震驚掃視, 數、理、化各大奧林匹克競賽，學術全能比賽, 青少年組學科挑戰賽, 各類國家級、省級重磅獎項……多不勝數！
還有一個玻璃書櫃, 旁人的榮譽證書都是鋪開展示，周宴的榮譽證書多到跟藏書似的, 只能豎立擺放，擠在一起。
另外一面牆，是由銀灰色照相框組成的照片牆。
裏面是周宴從小到大高光時刻的留念。
領獎是一小部分, 還有一些是生活照。
但他的生活照明顯和普通人不一樣，跟他合影的，不乏一些鼎鼎有名的企業大鱷。
吳漾仿佛在閱讀一本人物傳記。
又仿佛回到了在宇宙光影藝術展上，她在臺下仰望耀眼奪目的少年。
不管她怎麽努力, 她都只是芸芸衆生當中的一個, 而他才是被神眷顧的主角。
哪怕他們朝彼此靠近，但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差距，有從地球到月亮那般遠……
林阿姨想讓自己更深入了解周宴。
當她越了解，便越覺得自己卑微如纖塵，而心中皎皎明月，合該呆在天上，她只配靜默觀賞。
林雅靜忍不住在吳漾身後嘆息。
“阿宴這孩子, 自小優秀, 他爺爺有意要将他培養成周氏集團的接班人，其實我不大同意……”
“一個集團企業的領頭人, 太限制他了，憑借這些履歷，他應該去更大的舞臺施展他的天賦和才華，他的未來理應屬于星辰大海，而不是被困在一方小天地裏。”
吳漾聽言，微微一愣。
她跟周宴說過類似的話，當時周宴說自己像個教訓人的家長。
想來是因為林阿姨。
這種感覺很奇怪。
她居然和男友的媽媽在這一點上達成了一致的觀點。
周宴，應該飛向更廣闊的天地，他的未來充滿了無數的可能性。
而非像她，想出國與他雙向奔赴，想選擇喜歡的專業，統統被現實掣肘。
他不該浪費他的好條件。
天才的隕落，那是何等可惜之事？
“吳漾，這次叫你過來，還是為了上次的事。”
話畢，林雅靜從書櫃那堆榮譽證書裏抽出一個信封，遞給吳漾。
熟悉的紅色封面上，镌刻着清北大學的标志和錄取通知書幾個字。
吳漾錯愕，有個答案在心上浮現。待她打開，果不其然，上面寫着周宴的名字。
但更讓她震驚的是，周宴被錄取的院系及專業方向，跟她的一模一樣。
清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系），新聞學專業。
吳漾眼眶溫熱，竟是酸脹難耐，要落下淚來。
他果然為了她，留在國內，留在同一所學校，甚至是同一院系同一個班。
他怎麽這麽傻？
雖說清北是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大學，但他已經被全球TOP1高校錄取，他完全可以擁有更好的前途，深耕他更擅長的專業。
她已經向現實妥協，她怎麽能欣然接受，他為了她，放棄原本屬于他的康莊大道？
吳漾忍不住抱緊了周宴的錄取通知書。
她哽咽着道歉：“林阿姨，對不起……”
林雅靜輕輕安撫：“這不是你的錯，我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麽樣的人。”
說着給吳漾遞上紙巾：“你也不用太傷心，我上次就說過，只要讓周宴去哈佛，我們周家可以資助你上大學讀博，甚至我也可以安排你出國留學，跟他在一起。”
送她出國，跟周宴雙宿雙飛。
不得不說，這條件比上次還誘人。
吳漾高考前肖想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
他們可以去波士頓美術館看展，在昆西市場吃當地美食，在歌德複古式的三一教堂許願，在唐人街和華僑打招呼，在查爾斯河畔親吻……
他們一齊并肩看更遠的風景，擁抱更美的未來。
可一切都是她異想天開。
讓周家幫助她出國，她便成了依附大樹的菟絲草，成了攀援的淩霄花，即便沒人敢瞧不起她，但在周家面前，她哪裏還能挺直腰板？
她很喜歡一句話：所有命運的饋贈，都在暗中标好了價格。
如果接受周家的幫助，必定要付出其他的代價。
她有太多的顧慮，她知道自己承擔不起。
“林阿姨，謝謝你的好意，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說的事，我會想辦法。”
吳漾說這些時，心髒一陣陣鈍痛，淚花憋在眼眶裏，不讓它掉下。
林雅靜倒是沒想過她會再度拒絕這樣的誘惑。
她慣來不善表達情緒，卻不由為此動容：“你是好孩子，以後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多少錢……”
想了想，卻覺得後續的話實在像是施舍。
小姑娘家有她的傲骨，再提什麽金錢補償，反而是她落俗了。
林雅靜自嘲莞爾，想到什麽，忽道：“對了，剛接你來老宅的男孩子，叫祁獻，也在清北大學，往後學業上有難處，可以找他。”
拆散一對情侶，總要給對方提供一點兒幫助，似乎這樣，她才能心安。
吳漾心不在焉點了點頭：“謝謝，林阿姨，我只有一個小要求，我能不能單獨在這兒待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林雅靜知她難過，嘆了口氣，也就任由她去了。
待林雅靜離開，吳漾努力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站住，她的目光看着牆上周宴那些照片，眼淚瞬間決堤……
對不起，周宴，對不起，我知道你不顧一切想和我在一起，可是，我不能那麽自私，請原諒我。
–
傍晚，林雅靜留吳漾吃飯，吳漾毫無心情，禮貌婉拒。
林雅靜私底下跟祁獻囑咐了兩句，再度拜托他送吳漾回去。
行至半路，祁獻将車停泊在江邊臨時車位上。
他瞥了眼吳漾纖弱手腕上的隕石手繩：“周宴送你的吧？”
吳漾神色恹恹，敷衍“嗯”了聲。
溫雅帥氣的一張臉，說話卻帶着不饒人的譏诮：“看來周家人都很喜歡你啊。”
吳漾愕然，一時沒聽懂他這意思。
接着，祁獻從中央扶手箱內娶出一個黑色包裝盒，旋即遞給她。
“拿着，姑姑給你的。”
姑姑？吳漾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姑姑是周宴的媽媽林雅靜。
這種帶有可憐意味的禮物，吳漾自然不會收。
祁獻瞧她不接，徑直扔到她懷裏：“在我面前，真沒必要裝清高，你能騙過他們，騙不了我。”
吳漾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指控，整的莫名其妙。
她讷讷開口：“學長，先送我回去吧。”
她現在不想聽任何人說話。
她只想一個人待着。
而祁獻卻認為她是心虛，冷嗤一聲，轉而嘲諷看向她。
“像你這種向錢看齊的女孩，我見過太多了，只是我沒想到，你挺會見風使舵啊，先從周宴那撈一筆，再放棄周宴從姑姑這兒撈一筆，呵……”
吳漾總算聽懂了。
難怪她感覺從見面起，他眼底就藏着對她的蔑視。
她本就很傷心了，還要任他評判，憑什麽啊？
吳漾氣得瞪回去：“祁獻，看在你比我大一屆的面上，我尊稱你一聲學長，但你別以為仗着自己年齡大，就可以随便辱罵我！我煩請你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要了他們周家什麽東西！”
吳漾說着，就把他扔在她腿上的首飾盒給扔了回去。
祁獻看着包裝盒毫無預兆砸過來，急忙伸手去接，但盒子還是因為沖撞之力彈開。
裏面玉镯跌落，掉在車座底下發出铛铛聲響。
祁獻俊眉緊擰，咬牙：“你瘋了吧。”
這玉镯少說也要幾百萬！姑姑很喜歡的一款首飾，平時戴得也多。
她說扔就扔，沒有一絲猶豫，難道真是自己誤會？
他臉色不自在的動了動，想問清楚她怎麽回事。
吳漾卻不想跟他多言，她松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傍晚的天氣，帶着盛夏末期的悶熱。
白雲層層疊疊，在夕陽的照耀下，化作鱗片似的火燒雲。
開闊江面上的倒影，形成宮崎駿般的漫畫世界。
吳漾腳步虛浮往前走，看着震撼到失語的美景，眼淚卻如斷線的珍珠，簌簌直落。
身後，是急切跟随上來的腳步。
祁獻找她要個說法，伸手将她拽過來，卻看到了一張狼狽到極致的臉。
妝都哭花了，眼睛腫得不像樣子，紅彤彤的瞳孔，滿是傷心。
剛開始只是看着他嗚咽，逐漸變成放聲大哭。
突然面對女孩崩潰的情緒，祁獻手忙腳亂，想安慰，又覺得矯情，想給她擦眼淚，又沒紙巾，絮叨着讓她別哭了，她反而越哭越兇。
江邊尚且還有來往的路人，都以為是小情侶吵架。
俊男靓女，如此養眼，在川流不息的大馬路上鬧起別扭，也不怕出醜。
面對旁人暗地裏的指指點點。
只有吳漾知道，她在哭她那不會再有結果的愛情。
祁獻看她沒有要停止的跡象，沒再管她。
畢竟也不是自己什麽人，理應避嫌。
回到車上，透過前窗玻璃，看她毫無形象坐在地上，抱着雙膝肩膀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暗。
祁獻最終還是給林雅靜去了一個電話。
問清楚來龍去脈，清隽溫雅的臉，逐漸冷沉。
原來，真是自己冤枉她了……
吳漾哭到沒眼淚了，坐在觀光帶的花壇邊，看着夜色放空。
眼前，有人伸過來紙巾。
她晃了晃神，發現是祁獻。
她以為他早就走了。
愣神間，男生蹲下來，把紙巾塞進她手心。
他卸下自以為是的傲慢，帶着一絲懊惱道歉：“對不起，是我先入為主了。”
被狗咬了一口的感覺本就糟糕，吳漾根本不想搭理他。
可是，她忽然想到了一個讓周宴死心的狗血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