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48 愛過

周宴比預料中的還要來得早。

熟悉的俊容, 冷峻肅穆,看向她的眼神,帶着怨怒。

面對他, 吳漾有想跑的沖動,可就算是現在逃走, 他還是會找過來。

想到今天來此的目的, 就是徹底和他說清楚, 吳漾按捺住內心翻滾的情緒,故作鎮定和他打招呼。

淺淺微笑, 帶着疏離:“好久不見。”

其實也才四五天時間而已。

但對于雙方來說,內心煎熬,仿佛已過了幾個世紀。

周宴站在亭中, 一雙冷眼一瞬不瞬凝視她,咬牙開口:“過來。”

吳漾上了兩步臺階,走到亭中,與他相隔大概兩米的距離, 停下。

“我就站在這裏說話吧。”

周宴不耐煩地撇了下嘴唇:“真不過來?”

吳漾沒動。

周宴大步一邁, 伸出手臂,猛然将她拽到身前。

不待吳漾反應過來,周宴已攬緊她的腰身,兇猛帶着懲罰意味的吻落下。

吳漾喘息,側過臉,推開他:“周宴,你放開我!我說過, 我們分手了!”

“分手”兩個字仿若咒語, 周宴驀然停止了動作,但手臂間的力道, 将她收得更緊。

她雙手支在胸前為自己和周宴拉開呼吸的距離:“你放開我……”

周宴眼神似火焰燃燒,幾乎要将她燙出一個洞來。

“放開?分手?吳漾,你到底想幹什麽?”

吳漾詫異:“信你沒看嗎?我以為我說得夠清楚了!”

周宴騰出一只手來,重重碾磨她的嘴唇:“我要你親口說!”

接着他又道:“是不是我媽找你麻煩了?是不是她威脅你,讓你勸我出國?”

除了這個原因,他想不到還有其他緣由,能讓吳漾變化這麽快。

吳漾沉聲否認:“不是!”

不是……他會信嗎?

他媽媽到底給她灌了什麽迷魂藥,讓她這麽唯命是從。

他前兩天找過他媽媽林雅靜,但什麽都沒問出來。

她甚至說她可以安排他和吳漾兩個人一齊出國留學。

聽着像是鼓勵他們在一起,但周宴知道,她內心深處一定看不上吳漾。

正當氣氛僵持,吳漾仰頭與他對視:“周宴,我看上別人了,我們分手。”

周宴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于夢珍的話浮現腦中:你不用等她了,她一直暗戀的那個學長,終于答應和她在一起了。

所以,他移情別戀了一位學長?

那是誰!

恰恰,石板路上傳來腳步聲。

周宴一瞥眼,便看到了祁獻。

松懈間,吳漾火速掙脫他,奔向對方。

周宴心中頓時産生了不好的預感。

他伸手想把吳漾拉回來,手心一空,心愛的女孩已牽住祁獻的手。

“學長!你來了!”吳漾背對着周宴朝他使眼色。

祁獻心中嘆息,硬着頭皮擠出一絲笑意。

他擡手摸吳漾的後腦勺,眼底是僞裝的寵溺:“怎麽樣,說清楚了麽?”

周宴眼神在二人面前逡巡,最後停在祁獻的臉上,是他?

為什麽會是他!

祁獻是周家贊助的學生之一,不論是外在相貌還是天賦才華,都與他不相上下,只是家庭條件差一些,限制了他的出路。

雖說家庭背景不一樣,但是他們并無隔閡。以前他還在江藤市上學時,兩人就經常一起打球,一起研□□題,彼此間有強者惺惺相惜的欣賞。

他們有很多相似的愛好,甚至他媽媽林雅靜都說,他們真像是一對兄弟,還因此讓祁獻喊她姑姑。

周宴從未想過,吳漾和祁獻會扯上關系!

他咬着後槽牙,眼神冷厲且駭人:“解釋一下?”

祁獻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他淡淡道謝:“阿宴,這一年來謝謝你對吳漾的照顧,之前這丫頭一直暗戀我,我說只要她考上清北,我就答應和她在一起,沒想到她挺争氣的,所以……我們在一起了。”

這番話,怎麽感覺很熟悉呢?

——只要你考試超過我,畢業之後我就考慮當你男朋友。

原來她和別人也有類似的約定嗎?

高中三年,他關注她這麽久,他從不知道,她和祁獻有過交集!

周宴斂回思緒,指着祁獻,望向吳漾質問:“你暗戀他,那我是什麽?”

吳漾手心冒汗,盡力維持表面沉靜。

她慢慢回轉身,與他對視:“對不起周宴……都怪我糊塗,我以為跟你在一起,我能忘掉學長,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替身只能是替身……”

“替,身?”周宴聽到她這麽說,聲音都不由提高了幾個分貝。

他笑起來,梨渦蕩漾,一雙棕眸卻冷到令人心驚:“我是替身……吳漾,我是不是應該給你頒個最佳編劇獎?”

吳漾愣怔,難道他看出來她是在撒謊了嗎?

她的演技有那麽拙劣嗎?

吳漾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渣女,神色跟着冷下來。

“你可以不信,但是周宴,我希望你不要再糾纏了,我想你也不希望全天下都知道,我移情別戀,甩了你吧?好聚好散,才不會丢了你的臉面。”

她的話就像一根根尖刺釘入胸膛,周宴心中如刀絞般劇痛。

她可真是狠心啊!

他想恨,卻仍舊覺得她是故意要說給他聽的。

他壓住翻滾的憤怒,幾乎是哀求:“收回你剛說的話,到我身邊來,我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都到這個地步了,周宴依然沒有說要放棄。

說得難聽些,她腳踏兩只船,他都可以放任,給她機會。

他那麽卑微,只求和她回到最初。

吳漾眼眶濕熱,心痛至極的同時,早已下定的決心都不由動搖了。

他那麽包容她,對她好,為了她可以不顧一切,他犧牲了那麽多,她怎麽能不感動不動心呢?

她只要掙脫祁獻的手,走到他身邊,她就不會失去他了。

祁獻卻捏了捏她的手心,眼神堅毅,仿佛在警告她別半途而廢。

吳漾愣怔着,爾後清醒,她和周宴之間的距離從來都不是幾步,而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祁獻開口了:“阿宴,接受現實吧,你們已經結束了。”

“我問你了嗎?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周宴驟然暴躁,對着祁獻目眦盡裂,仿佛要把昔日的好友給碎屍萬段。

剛剛他們目光默契對視,在周宴看來就像是脈脈含情。

如果他們是真的,那麽對他而言就是友情和愛情的雙重背叛!

但是他還在等,等吳漾回到他身邊,笑着告訴他,一切不過是她任性妄為,她還是喜歡他的,她根本沒有移情別戀,他也不是誰的替身。

“吳漾,要是你現在沒辦法做決定,我可以多給你一些時間。”他可以無底線妥協,只要她回來。

吳漾卻覺得他不應該是這樣。

他的驕矜和自尊,傲氣與意志,因她被消磨到不剩一分。

曾經目下無塵的孤高皎月,甘願為她堕入凡塵囿于方寸,放棄本屬于他的遼闊宇宙。

如果一份愛情,是彼此消耗,而非彼此成就,早些放棄,對他更好。

吳漾回以冷漠:“周宴,你不用再給我機會,我已經不需要了。”

周宴看到她眼中一片死寂,他終于相信,他們結束了。

可是他不願意相信,過往種種,全是她虛情假意。

他懷着最後一絲希望,顫聲問她:“你有喜歡過我嗎?”

吳漾微笑:“愛過……但不多。”

周宴先是發愣,然後就開始發笑。

笑聲帶着悲痛欲絕的苦楚,帶着認定事實的妥協,帶着恨與怒的瘋狂。

他想報複祁獻,想毀掉吳漾,可他什麽也沒做。

他的殘忍,永遠都是對內,他的狠厲,在這個年紀,還沒來得及生出爪牙。

盡管被傷到千瘡百孔,他還是放過了吳漾和祁獻。

分開後的幾年,吳漾每每回想起她和周宴分手的場景,她愧疚,也感謝,她的白月光,清冷孤高,但尚留一絲人間餘溫。

不過,她未曾料到,他們會有重逢,而重逢後,周宴會以她極為陌生的姿态,出現在她的眼前。

白月光少年,終是在內在情緒的反複折磨下,黑化成了令她恐懼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