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現狀二
荷夜冰跟随着這個男子，越過了幾頂帳篷後，來到了他的帳篷裏就有六七個，其他人蹲坐在一起，肩挨着肩，互相摩擦着雙手，在抱團取暖。
見荷夜冰進來，都顯得有點不敢相信。
江瑜素則在帳篷守着外沒有進來。
男子帶荷夜冰來到他的爺爺前，荷夜冰蹲下來查看了一番，這個滿頭銀發的老人躺在薄薄的草席上，眼睛緊閉，手掌黝黑，卻顯得蒼勁有力，是一雙幹活的手。
這個人不就是在鑄劍閣交他禦劍的李爺嗎？怪不得一進來就覺得這些蹲坐在地上的人也些許眼熟，應該在鑄劍閣見過。
李爺不幸的是，确實是被火雀咬傷了。
荷夜冰散發出一陣紅光，輸入了一些功力到老人體內。
荷夜冰心裏暗暗道：“還好我來了。鑄劍閣對我有恩，不管能不能救人的命，至少我盡力了。”
帳篷裏面本來蹲着的幾個人。
見狀，以為荷夜冰是神仙下凡，紛紛都過來求荷夜冰救助她的親人，發出的聲響頗大。
荷夜冰很是為難，聲怕她們的聲音傳到別的帳篷裏去。
隔牆有耳，而這裏還沒有牆。
荷夜冰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一一救治。
而這些躺在地上不醒的人，都是被火雀咬傷的，在輸入功力救治的過程中，帳篷門外又響起了吵雜的聲響，“江小姐，求求神仙也去幫我看看我兒子吧。”
“我們也要神仙救治，放我進去。”
“給口吃的吧。”
聽這七嘴八舌的吵雜聲，估計有十來個人在門外求救。
荷夜冰內心不安起來，這時有人問道：“神仙，我哥哥能救醒吧？”
看來這些人是不知道被火雀咬傷的解毒方法，給人不确定性的打擊還不如給予希望，荷夜冰只好安慰道：“能的，能醒，但還要過些時日才能恢複。”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太感謝你了。”
荷夜冰心裏一虛，更加堅定了一定要拿到火雀羽毛的決心，救完着些人後，真的一刻也不能在耽擱了。
忽然聞到一股肉香，是一種奇特的肉香，不似豬、羊、牛平常常見的肉香，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何種肉香，似乎一輩子都沒有聞到過這種味道。
那些圍着親屬看着荷夜冰救治的人也聞到了，肚子發出咕嚕咕嚕饑餓的響聲。
“這是什麽味道？？”
“昨天場主不是說糧食實在是供不應求，讓大家斷糧兩天再續上嗎？這是誰在炖肉？”
“我來到西雲馬場從來都沒有吃上肉過，到底是誰在炖肉？
“難道是場主的關系戶？”
“操，那也太不公平了吧，大家都是受難百姓，為何不一視同仁。”
“對啊，對啊，不僅是糧食如此，就連救治傷者也是靠求才有得救。”這人說完話才捂住嘴巴，想起來荷夜冰還在這裏施救。
門外的吵雜聲突然消失了，難道是江瑜素叫人把他們都趕走了？
荷夜冰已經施救完畢，連忙安撫大家：“因為糧食緊缺，這是場主新研發的一種食物，等食物性能檢測完畢，就能給大家解決饑餓問題。大家不要慌。”大家紛紛半信半疑點點頭，随時随地撒謊是荷夜冰離家後活下去的必備技能，慶幸這時也能派點上用場。
誰知話音剛落，帳篷外擠着一群人，把帳篷的其中一角給掀起，寒風又吹起來，大家趕緊拉着掀起一角的帳篷，防止被帳篷被整個吹飛了。
荷夜冰走到門簾處，掀開門簾一角，看到一群一群人往前方沖去。
人推的推，沖的沖，擠的擠，撞的撞，混亂不堪。
人界的弟子，拿着佩劍在穿梭在人群中為維護秩序，試圖阻止還在沖撞的人群。
荷夜冰剛側出半個身子，又被一個大漢擠到了帳篷裏，跌了一跤，她立刻爬了起來，又掀起了簾子，瞄準了一個較為弱小的女子，一伸手把她往帳篷裏面拉，問道：“這是怎麽了？？大家怎麽都往前沖？”
“肉，聞到肉香，一起去搶肉吧，晚了沒有了。”這女子說完，反手把荷夜冰拉出了帳篷，這時荷夜冰真真正正體會到了在人群中擠的感覺。
方才人群尚可跑得動，如今水洩不通，不知前方究竟是否真的有肉，竟然引起如此大的躁動。
有人為了能快速通過，竟然伸手去把安劄在地上固定帳篷的木樁。
荷夜冰轉頭望向後方，剛才在帳篷裏面的人也紛紛出來了，後面依舊擠滿了人群，一陣狂風吹過，一頂帳篷拔地而起，飛向高空。
荷夜冰立刻禦劍起來，飛向空中去抓住那頂飛起的帳篷，她知道帳篷對大家來說意味着什麽。
剛剛抓住那頂帳篷，又有帳篷接二兩三的飛飛了起來。
荷夜冰兩手一共拽了十幾個帳篷帳篷落入吸引人群過去的那一頂帳篷前，這頂帳篷前圍着人，但是個個看起來臉色驚恐，想往回走又被前方人群頂了上來，人界弟子不得已設了一個陣法攔住這些人群，護住這頂帳篷。
荷夜冰因為有功力，這個陣法她可以随進随出，她掀開帳篷的簾子，眼前的場面讓她轉身沖出了帳篷，嘔吐了起來。
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驚悚的場面。
陣法外圍的人群說話的聲音，懼怕的表情，更加渲染了恐懼的氛圍。
“天啊，裏面竟然在炖人肉，良心何在。”
“吃人了，人吃人了。”
有人扶了一把正在彎腰嘔吐的荷夜冰，她擡頭一開，是江瑜素，“妹妹，你沒事吧？”
荷夜冰吐過一陣後，強忍着反胃的感覺，她道：“這帳篷裏邊…”
江瑜素道：“這些人餓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自己親人都下得了嘴。妹妹，你随我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荷夜冰直起腰擡頭望了望人群，後方以為前方有充饑之物，前方卻避之不及，如此後擠前堵，非要擠死一部分人不可。
江瑜素看穿了荷夜冰的想法，道：“妹妹不必擔心，待會處理完這帳篷裏邊的，會取消設陣，這些人弟子們會慢慢疏散的。”
“憑什麽，你們憑什麽不讓我吃肉，這肉又不是你們給的。是你們讓我自行解決溫飽問題的。你們既然不能提供糧食，就不要來管我。”那大喊大叫的人被人界弟子綁了手，從帳篷裏邊扣押了出去，接着擡出來的還有被大卸八塊的屍體以及那散發出奇特香味的鍋。
荷夜冰感到一陣眩暈，江瑜素趕緊拉走了荷夜冰。
荷夜冰不知道是怎麽被帶到一頂帳篷帳篷裏的，只知道一路上都是白花花的帳篷，沒有了之前的巨石、涼亭、木橋，涓涓流水。
江瑜素拉着荷夜冰坐在了帳篷草席上，荷夜冰發問：“這就是你們把死人的屍體丢出人界的原因？”
江瑜素道：“妹妹，你有所不知，所有的百姓都往人界送了，被火雀咬傷的未咬傷的全部在這裏了。我們馬場雖然寬闊，但一下子要容納這麽多百姓，真的是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大家只能在空地上安營紮寨，勉強能夠解決百姓的居住問題。被火雀咬傷的人數衆多，咬傷的只能等死，每天都有人死去，人界實在是沒有辦法安葬死去的人了，只能往外扔。人吃人，今天還是是頭一回發生。”
荷夜冰心裏舒了一口氣，如果因為饑餓而吃同類，那跟野獸又有什麽區別，不，野獸都不至于如此。
荷夜冰又問道：“天界不是供應了糧食過來？”
江瑜素扶了一下額，道：“那遠遠不夠，再這樣下去，我真的不敢想象，也許這些百姓會互相殘殺。”
荷夜冰道：“能不能擴大人界的地盤，這樣起碼有地方耕種。”
江瑜素道：“如今這種冰天雪地的氣候，如何能更種，所以擴大地盤意義不大。僅僅靠天界維持送過來的那點糧食，可想而知，百姓有多難熬。…天神…天神他有沒有想出什麽辦法？”
荷夜冰搖搖頭。
江瑜素似乎想開口問些什麽又猶豫了一下，
荷夜冰先發問：“姐姐，你覺得天神他如何？”
江瑜素似乎有些許不悅，她道：“妹妹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天界都傳遍了，天神待妹妹可不一般。”
荷夜冰連忙解釋道：“姐姐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而且我和天神之間沒有男女之情，天神他和我說過他不會愛上任何人。我的意思是天神他的為人如何？”
江瑜素心裏邊那破碎的鏡子又拼湊了起來，她道：“為人高清冷漠、公私分明、剛正不阿、一心為民。”
荷夜冰笑道：“這些大家都知道，說些我不知道的吧。比如他和仙官高葫的關系如何？”
江瑜素先是一愣，接着道：“妹妹為何如此發問？高葫，她失蹤了。我也不知為何？當時她掌管的花草越來越少，她告知我是天神不喜，讓她騰走，但是我感覺她在撒謊，沒告訴我實話，後來她就失蹤了。失蹤後剩下的花草也沒見有人清理掉。”
簾子一掀開，江場主一邊邁步走進來一邊嘆氣道：“太難了，太難了，拿火雀的羽毛難，鎮壓火雀更難，就算有一天能做到了，百姓也撐不到那時候了。”
江瑜素立刻站起來，喊了一聲：“爹。”
荷夜冰也立刻站了起來，道：“江場主。”
江破文立刻吹鼻子瞪眼，怒道：“你…你怎麽在這裏，”又望向江瑜素：“你怎麽會和她一起？”
“爹。她是我師妹。”江瑜素趕緊搖下江破文舉起的手臂。
江破文還是怒氣沖沖的道：“你還有臉來，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嗎？你給我滾出去。”江破文拔出劍，朝荷夜冰襲來，另一把劍從帳篷側面穿了進來，擋住了江破文劍，兩把劍紛紛落地。
門簾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腿腳不麻利，瞎眼，臉上布滿疤痕的人，發出哼哼的聲音，手還一直往右方指去。
荷夜冰向前扶了此人，道：“倫師兄，怎麽了？”
江破文似乎已經聽懂了倫南于的意思，他立刻收起佩劍拂袖離去，江瑜素拉着荷夜冰在後面緊跟着。
來到隔壁的帳篷中，一位老婦人躺在草席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被褥，見到有人過來，連忙用手支起身體，荷夜冰立馬扶了老婦人一把，讓老婦人靠着自己坐起來。
荷夜冰這才看清了，這位老婦人就是當時在起桐山附近遇到的尋找兒子倫南于的老婦人。當時她被易隐挾持，加上火雀解封仙界崩塌，也一直沒有機會來尋老婦人。
同時，老婦人也看清了荷夜冰，她疑惑道：“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說完又捂着胸口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從口中吐了出來。
江破文立刻上前給她把了把脈，神色凝重，道：“肺病。”
倫南于坐在草席邊發出哼哼哼的嗚咽聲。
老婦人拉着江破文的手，用懇求的眼神望着江破文道：“江場主，還是沒有我兒的消息嗎？”
江場主望了望倫南于，又搖頭道：“暫時還沒有。你暫時先養好病，在下當盡全力幫你找。”
荷夜冰明白了，倫師兄是多半不希望母親看到自己變成這幅模樣，因此沒有告知母親他的身份。
老婦人又劇烈地咳嗽起來，荷夜冰用扶着老婦人的手偷偷往她體內輸送了一些法力。
老婦人哀傷地嘆了嘆氣，道：“我知道我命不久矣，我只希望在最後的日子裏面能見我兒一面，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我的兒子。”
老婦人又劇烈咳嗽了起來，倫南于這才緊緊抓住老婦人的手，他嗚嗚嗚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時而又望望荷夜冰，時而望望江破文。
荷夜冰終于忍不住了，她對老婦人道：“老夫人，他就是你的兒子啊，他一直守護在你身邊，因為變成這幅樣子不敢于你想認。”
老婦人聽到荷夜冰的話熱淚盈眶，并沒有吃驚，她仿佛冥冥之中早已知道面前這位就會他的兒子。
倫南于又發出嗚嗚的聲音，雖然眼睛看不到，他摸索着，和老婦人擁抱在一起，荷夜冰、江破文、江瑜素退出了帳篷外，留給屬于他們母子的時間。
三人剛出了帳篷，便有人界弟子匆匆跑過來禀報：“場主，百姓已經都疏散了，有十幾個人被踩傷，還是傷勢不算太重，已做處理。吃人肉的那人也已經關押了。現在百姓情緒不安，糧食緊缺，這樣下去估計撐不了幾天便會再上演吃人肉事件。”
江場主說道：“先盡量安撫百姓，明天天界應該就送大米過來了。暫時也沒別的辦法了。”
江場主又轉頭望向荷夜冰,道：“看到了吧，這就是人界真實的現狀。回去好好告訴天神，趕緊想辦法，不然人界也快撐不下去了。”
那名禀報的弟子又道：“場主，還有，火雀昨夜在試圖破壞寶扇盤的陣法。”
江瑜素道：“怪不得昨夜有輕微的地動，我以為是我的錯覺。妹妹，你趕緊回天界告訴天神，讓他派幾個仙官下來駐守人界，如果火雀再攻擊陣法，我們還能撐一下，等待天界援助，若是火雀真的破掉了陣法，我們人界都沒有法力，恐怕都要死于火雀的爪子下。”
荷夜冰道：“姐姐放心，我定讓仙官下來。”
弟子又道:“弟子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江破文道：“說。”
弟子怯聲道:“死去的人與其丢出去供養火雀，還不如……不如…。”
這名弟子吞吞吐吐還未把話說完，江場主怒聲打斷:“不行，你給我滾。我就算是餓死我也絕不會…”
那弟子趕緊撒腿就跑。
荷夜冰轉過身神色凝重道：“江場主、江小姐，請你們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盡我的命來改變這一切。”
江場主應都沒有應荷夜冰，拂袖而去。江瑜素則拍了拍荷夜冰肩膀，道了句：“多珍重。”
荷夜冰點了點頭，離開了人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