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個戀愛
溫禾一時難以理解他說的三個字，恍惚覺得兩個人在談論的不是同個一話題。
不願意把暗戀對象和自己挂鈎，是因為從高中到現在隔着的許多年。時間與她上一段感情幾近等長，可陸闵和宋鶴時不一樣。
沒有得到回應的數千個日夜誰能繼續維持喜歡，而這份喜歡又格外沉重。
或許在他們山上見面之前，陸闵已經将往事忘地七七八八。再見該是舊情作祟，讓他多看自己幾眼。
她掩飾紛亂的思緒露出驚訝，低頭說起其他事情。無論她怎麽生硬地轉開話題，陸闵的神色始終如一，沒有因為她的刻意不悅。
是溫禾不敢追問，她怕聽到肯定的回答。
車窗上倒影模糊的輪廓，熟悉不過的一張臉好似也沒有特別出挑。
車裏的安靜讓溫禾無所适從，她偷偷用餘光去看陸闵，胡亂想着寡言內斂的人如何消化暗戀的情緒。
陸闵失笑，“小溫老師又在多想了。”忍不住擡手落在她頭上揉了揉，認真問：“記得我在教師公寓樓下說的話嗎？”
他都是把溫禾送到樓下，有時候兩個人會站在牆角繼續路上未結束的話。一雙手都數不過來的次數，她不記得是哪一句。
“沒答應在一起之前給出的真心就像是強加在你身上，你沒有任何義務要給出對等的回應。”
一說就能想起來，是沒離婚前宋鶴時等她晚自修的那一夜，兩個人吵地不愉快，最後陸闵幫了她一把。
“不要因為別人的情緒給自己增加負擔，你沒有義務要回應我。”
他把車停在早餐店對面的公交站旁邊，向溫禾解釋，“一直沒說高中認識你，是怕心軟影響你的判斷。今晚突然說出口，是因為不想你誤會。”
“你誰也沒有像，本來就是自己。”
如果沒有這個契機，那段單方面的喜歡大可不必提起。
陸闵若有所思，“看來這件事比今晚的電影更恐怖。”
溫禾愁眉，一副想不透的模樣。他說地輕描淡寫，想哄她連自己的真心都看輕。
陸闵好像覺得自己做錯了，在狹小的座位上抿直唇線等着溫禾開口。
決定坦白前他有過短暫的思考，記憶片段零零碎碎，最開始的借口是一見鐘情。驚豔相逢的第一眼因為皮囊，長久相處裏似乎站不住腳。
他想如果能說明白，小溫老師可能覺得他的喜歡不是那麽突兀。
“我想回去了。”她不想坐在車裏，拽住陸闵要開車的手，“陪我走過去吧。”
對面有劃分的車位，陸闵讓她坐在站點稍等。7路公交車停靠，昏暗車廂裏乘客寥寥，車門一開一合無人離開。
沒有陸闵在旁邊，她剛才宕機的腦袋又重新運轉。微弱的風帶走面上的燥熱，怎麽回應成為最迫切的難題。
趁人還沒來她問許願：陸導今晚好像是表白。
不上課沒去玩還沒睡的許願對她的消息都算回地及時，然而帶着情感進度的消息一律是秒回。
知識海洋撈老師：他不是表白過好幾次了，這次為什麽着重和我講？
知識海洋撈老師：還是我理解錯了，這其實是委婉告知一下我，你們墜入愛河了？
溫禾：暫時還在河邊，就他這次的我有點接不住。
知識海洋撈老師：怎麽，他直接求婚了？
溫禾發了個離譜的表情包，看到對面走來的人急急發了一句：你是真敢想。
陸闵自覺做錯事，安分陪着溫禾走完小段路。他從來都是不進教師公寓，在門口就會道別。
溫禾寄希望于明天。等她睡一覺，抛開今天的思緒，說不定睡醒就會有答案了。
強制忙碌能轉移注意力，她想收拾一下過幾天要搬去新家的東西。厚的冬衣很久都要穿不上了，帶走前再洗一遍。
教師公寓每幢的洗衣機都集中放在一樓洗衣房，她下樓碰見杜老師。六臺洗衣機都在使用中，她糾結要不要去其他幢看看。
“小溫等等我的，五分鐘後就好了。”杜老師是外地聘來的老師，一個人帶着女兒住在這裏。
五分鐘也不長，溫禾感激地說好。怕一直站在旁邊好像催促，她放下衣服去外面看看。
陸闵沒走，因為溫禾站在樓道口能看到角落裏的半截灰針織衫。靠近才聞到一點煙味，四目相對時陸闵手上的煙正好燃到尾端。
“我……”
溫禾打斷他，“為什麽不回去？”
他能怎麽說，說自己心煩又後悔，怕溫禾覺得是負擔，收回所有想跟他試試的可能。
眼眶那一圈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紅的，沾染水汽的瞳仁直愣愣看向她。
感覺溫禾伸手像是要幫他擦什麽，陸闵低頭把臉往她掌心裏送。
溫禾被他突如其來的聰明逗笑，順從想法幫他擦掉眼裏的一點水漬。“這是哭了？”
“沒有，嗆到了。”他摁滅手裏的煙，拿地離溫禾遠一點。
陸闵不太會抽煙，口袋裏的半包是葉程林當時開車過來落在他車上的。剛才停車時偶然看到，生出想嘗嘗的沖動。
身上可能也有味道，陸闵不舍地蹭了蹭她的手退開。
溫禾為他退後的可憐樣心酸，走近兩步将他抵在牆上抱住。她的雙手環住陸闵的腰，鼻尖聞到很淡的煙味。
陸闵身體一頓，難以置信看向主動靠近的人。她的臉只能到胸口處，近距離可以聽到沉穩有力的心跳。
溫禾小聲說：“下次別抽了，傷身。”
陸闵回過神将人抱地更緊，很乖地回答：“好。”
放在她後背上的雙手抖地厲害，溫禾讓陸闵把頭低下來一點。
雙手由原來的抱改為捧着他的臉，溫禾看着他越來越紅的眼睛嘆氣，“這是真的哭了？我還什麽都沒說。”
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真的很像小狗，尤其是溫禾把另一手放到他的腦袋上拍了拍。
溫禾想算了，還是讓讓他吧。陸闵可能純情到沒談過戀愛，她勉強作為有經驗人應該先開口。
“別暗戀了，要不然和我試試？”稀松平常的語氣，問出就算知道答案也會緊張的問題。
今晚的陸闵格外遲鈍，他想明白這句話比想明白剛才的擁抱還要費神。
“不要因為那七年可憐我。”陸闵慌張想低頭，忘了溫禾還搭着的手。忍了一晚上的眼淚還是沒忍住，掉下一大顆砸在溫禾手背上。
所以她還是以另外的方式知道了。 w那個答案，七年的喜歡真的有傻子在繼續。
她問自己是不是因為這個答案才松口，細想起來其實不是。在不知道暗戀之前，溫禾就想過接受陸闵。
只是她太膽怯了，把所有的利弊權衡放在感情之上。不像大學戀愛時随性，一直都在考慮現實，考慮又是失敗的可能。
“沒有心軟，”她撥正陸闵剛才被自己弄歪的頭發，柔聲問：“是心動，陸導談不談戀愛的？”
陸闵的聲音微啞，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她。他不可能拒絕溫禾，何況是自己的執念。“想的，一直都在想。”
兩個人在角落裏抱了好久，溫禾終于想起自己還放在洗衣房的衣服。
手機上有杜老師給她打的電話和消息，說找不到人先把她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裏。
許願也有好幾條。
“那你快回去吧。”溫禾給杜老師回了謝謝，想着下次送點水果。
沒了擁抱就握住她的手，陸闵擔心地問：“小溫老師不會明天睡醒就後悔了吧？”
“我又不是卦，怎麽會說變就變。”溫禾當着他的面把聯系人的備注改成男朋友。
“我清醒着做出決定，你不要害怕。”她大着膽子踮腳親到陸闵下巴，眼疾手快捂住湊過來的人，“你先別親，等下次。”
陸闵意猶未盡地離開，走出幾步還要回頭看溫禾，最後又跑回來。小狗眼裏亮晶晶，目光一錯不錯。“明天就是下次。”
明天又會再見。
溫禾回去設置洗衣機，等的五十分鐘裏先回樓上。她住三樓，不想等電梯的時候會走樓梯。
陸闵給她發了一張電影院牽手的合照，是他當時偷摸拍下的。
知識海洋撈老師：為什麽不回複我了，承認我說對了有這麽難嘛？
知識海洋撈老師：好吧我承認自己胡言亂語，你快理理我繼續說。
知識海洋撈老師：快一個小時了，你在哪呢！你不說我今晚都不睡下啊溫禾。
她在聊天框打字，從樓梯往上走聽見帶着怒氣的責罵。杜老師的聲音在二樓過道，溫禾走上去會又一次碰面。
杜老師在打電話，對着那頭的人又吼又哀求。
溫禾不作聲響退下幾步樓梯，轉回去坐電梯上樓。
許願看她的聊天只有半截，耐不住直接打了電話。“怎麽又不說了，剛才和陸導幹嘛了？”
“在墜入愛河。”
許願就知道溫禾還要開玩笑，抓着自己剛才的調侃不放。“別逗我了，你快說完我要睡了，明天早八的課。”
看吧，說真話的時候就是沒人信。溫禾啧了一聲，把陸闵發的照片轉給她。
提前預料到許願的高分貝，溫禾把手機拿遠聽到三連問。
“騙我吧？”
“真的假的？”
“和陸導就成了？”
溫禾有底氣地嗯了一聲，“要不明天請你吃個飯，帶上我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