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風和日麗,起雲院內。
周江寧一早便去了趟淮安長公主那兒,兩人一起用早膳。
早膳準備了水晶蝦餃,雞絲銀耳粥,金絲燕窩,外加一小份蜜餞紅果。
這些都是按照周江寧的喜好準備的,一貫的江南口味,淮安長公主倒是沒說什麽,興致勃勃地陪她一同用起膳來。
周江寧默默觀察了淮安長公主的表情,似乎還挺滿意這些東西的。
兩人安靜地用完膳後,周江寧站起身,語氣溫溫柔柔地開口道:
“兒媳一大早叨擾母親,還望母親見諒。”
話一出口,淮安長公主臉上的笑意一僵,周江寧還沒來得及開口補救,便聽到了這位身份尊貴的長公主的話語:
“瞧你說的,你父親這段時間早出晚歸的,霁懷也不在家,你能來陪本宮用膳,本宮欣喜還來不及呢。”
淮安長公主知曉她是個懂事乖巧的,其實在昨日她就有想讓小姑娘陪她用膳的想法,畢竟這是自家兒子心尖尖上的人兒。
在李長霖離家前的一晚,他還特意來了趟柏軒院,關心的表面話說了一堆,最後才跟他這個母親說,他離家後,起雲院就只有周江寧一人了,希望母親多關心關心她。
淮安長公主當即給了他一個白眼,見自己兒子眼中難得的懇切之情,她無奈嘆了口氣說道:
“你放心吧,有本宮在,誰都動不了你的人。”
得了保證後的李長霖,臉上也浮現一抹笑意,陪着長公主用了晚膳。
淮安長公主看着自己兒子離開時挺拔的背影,心裏倒是一暖,原來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啊,兒子也長大了,會關心媳婦了。
明年的這時候,他也該成為一名父親了,自己也老了,想到這兒長公主心頭一酸,眼眶也有些發熱,下一秒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男子人已至中年,身姿依舊,氣質儒雅,兩鬓雖然已生白發,可歲月似乎待他格外寬容,還一如當年俊朗模樣,只是多年浸淫官場他旁人多了份沉穩從容。
“淺淺,我買了城南那家你最喜歡的桂花糕,嘗嘗?”李閣老匆匆來到淮安長公主身前,小心地取出桂花糕,熟絡地撚起一塊遞到女子嘴邊。
淮安長公主配合着嘗了一小口,還是溫熱的,沒錯,是這個味道,她擡眸靜靜地望着面前的男子。
這個傻子,她以前根本就沒喜歡過那家桂花糕,只不過她知道經常能在那兒碰到他,所以她才撒了一個小謊。
後來啊,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喜歡上了那家桂花糕,反正她最喜歡的,還是那個無論身居何等高位,都會為她排隊去買桂花糕的男人。長公主配合着用了一塊桂花糕。
“來人,傳膳。”長公主吩咐下人,接過李閣老手中的糕點。
夫妻倆往常都是面對面坐着的,可近日長公主讓下人座位移到了李閣老身邊,就這麽坐下用膳。
李閣老不解地問了一句,長公主揚了揚高貴的下巴,傲嬌地說道:
“本宮今日喜歡這個位置,不行嗎?”
李閣老望着妻子嬌美的臉龐,嘴角輕輕勾起,沒說什麽,只是将自己的座位往旁邊移了移,兩人靠得很近,衣袖貼着衣袖,不分彼此。
看着男人正在用膳的側顏,淮安長公主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好像變老也不完全是一個壞事,因為自己身邊有一個人會陪她慢慢變老,白發蒼蒼,最後百年共眠。
李閣老自然察覺到自家夫人的目光,目光炙熱,她今日好像格外愛盯着自己看。
李閣老而後又悄悄觀察到她那變幻莫測的臉色,再瞥了眼她沒動多少的飯碗,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淮安長公主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忽然眼前什麽東西被猛地放大,男人清冽的氣息朝自己襲來,下一秒,一個溫柔無比的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你……你不知羞,都是人呢!”淮安長公主反應過來後,臉上一紅,一把推開了男人。
周圍服侍的下人也都是老臉一紅,馬上低下了頭默默退下,期間眼睛一點也不亂瞟。
“你是我夫人,我親你還分什麽場合。”李閣老不愧是多年權臣,臉皮格外厚,從容不迫地朝她碗中夾了塊荷葉雞,她喜歡的。
“快吃,菜涼了對身體不好。”他繼續補充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老東西……”淮安長公主随意地點了點頭,一個不小心把心裏話說了說出來,果然,男人在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臉色一沉,眼底也浮現出一絲危險的意味。
淮安長公主心裏一緊,頭腦靈活迅速改口:
“你聽錯了,我剛剛喊的是老師,你不也教過我嘛!”
這話還真沒錯,當年陰差陽錯之下,李閣老的确教導過淮安長公主一段時間,不過當時并未行拜師禮,他算她那門子的師父啊。
“安靜吃飯。”李閣老先放過她,不與她計較這個。
“哦。”乖乖低頭吃飯。
可剛吃兩口,淮安長公主又放下了銀著,收到來自李大人的目光後,她這才悠悠解釋起來:
“我已經用過膳了,一個時辰前,你兒子特意來陪我用的。”
都怪那塊桂花糕,她自己都忘了已經用過膳這回事了。
“他來幹嘛?”
“陪我啊,還不是你這個做父親的早出晚歸,兒子都比你懂事,哼!”長公主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可她就是不告訴她,就是要讓他知道,他有多久沒陪她用膳了。
李閣老也自知理虧,沒去計較兒子的事情,溫聲同身旁女子說起話來,将人逗得再次揚起了笑臉。
一別三月,這日子也愈發燥熱起來。
周江寧倚在屋內的軟榻上,纖指随意搭在書卷上,小腹微微隆起,素面朝天卻絲毫沒有減損她的美貌。
這些日子以來,周江寧常常收到李長霖從江南那邊派人送來的書信,信上都是些簡短的話語,但卻令她安心了不少,可近日這書信來得是越來越慢了,這都快小半個月自己不曾收到男人寄來的信了。
周江寧心煩意亂,手腕一動,将書卷扔到小桌上,翻了個身閉上眼去,不讓自己心煩,慢慢地,她的眼皮愈發沉重,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綠珠剛從淮安長公主那兒回來,手上拿着從宮中送來的信件,可當她踏入屋內,發現自家姑娘在軟榻上睡着了。
這軟榻雖然鋪上了狐毯,可還是比不上床榻柔軟,再加上軟榻較窄,要是不小心摔了下來,這可就大事不好了。
綠珠想着把手靠近周江寧,正當她想要開口時,瞧見了女子眼下淡淡的烏青,這段時日以來姑娘一直睡得不好,半夜常常驚醒,胃口也不好,吐得厲害,整個人都瘦了些,要不是這小腹微隆,看上都不像個懷孕四個月的婦人。
而淮安長公主那邊這段日子也常常往起雲院送補品,甚至還将宮內擅長做江南菜的禦廚都給要來了,可周江寧孕吐的情況還是沒能好轉。
太醫上門把脈也是奇怪,按理說這孕婦前三個月孕吐到是正常的,三個月後便會慢慢好轉,可是這小李夫人卻恰恰相反,前三個月什麽事情都沒有,三個月後倒是失眠孕吐,精神不濟這些症狀一股腦地全來了,可真是愁死他們太醫院了。
不僅得面對強勢霸道的淮安長公主,還要陛下時不時的“熱心”問候,以至于他們每次到李府請脈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那位身子出什麽問題。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周江寧迷迷糊糊從軟榻上醒來,看了眼身上蓋着的絨毯,朝外邊喚了聲。
綠珠很快端着一盞銀耳紅棗羹進來,将東西放下後,連忙上前替周江寧整理好衣裙,扶着人起身。
“我睡了多久?”周江寧剛醒,今日睡得有些沉了,醒來後暈乎乎地,沒什麽胃口,也就沒碰那盞銀耳紅棗羹。
“夫人睡了兩個時辰,多少喝點東西暖暖胃吧。”綠珠見她這般,想起太醫的囑托還是将東西遞到跟前,嘗試勸說。
周江寧活動了一會脖子,知道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肚子裏還有寶寶呢,于是她點了點頭,拿起玉勺,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其實這銀耳紅棗羹做得還行,甜而不膩,清香可口,前段日子她格外喜愛,因此小廚房總會備着。可這兩天卻莫名提不起興趣,看見這碗東西就想吐。
強撐着喝下了些東西,胃裏暖暖的,身子也不再乏力,綠珠問,是否現在用晚膳,周江寧搖了搖頭,吩咐下人備水,她要沐浴。
片刻後,淨房內準備妥當後,綠珠小心翼翼地扶着周江寧入水,一頭烏黑的長發落入綠珠的手中,她指尖輕緩地替周江寧按摩。
周江寧胸口有些悶,不與多說什麽,只是閉着眼靠在浴桶邊,假寐起來。
綠珠見她白皙的臉龐上氲出淡淡的粉,白膩的脖頸,精致的鎖骨上還沾着水珠,視線往下,雪峰隐沒在水面之下,這番美景着實令綠珠小臉一紅。
雖然她是周江寧的貼身婢女,日日服侍着,可如此近距離,這麽一張臉和身材還是令人微微晃神。
綠珠掐了一把自己,收回花癡,手中的動作繼續,這時,她餘光看到了一雙修長的腿。
綠珠對起雲院的守衛是很放心的,因為聽明風說,自家姑爺在臨走前将他手下大半的暗衛都留在了小院。那可是一支李老将軍為自己孫子親自訓練出來的暗衛,自從李長霖接收後便完全聽命于他。
而此時能夠光明正大出現子屋子裏的男子,只可能是那個人。
于是,綠珠驚喜地直接仰頭看去,果然。
眼神言語間,得了主子的吩咐後,綠珠悄然跟男子換了位置,由男子接過她手中服侍人的活,而她自己則悄摸摸退了出去。
走到院門,綠珠走得太快,一個不小心撞上個人,她捂着額頭趕忙道歉。
“喲,身後有狗追你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綠珠這才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正是跟着姑爺下江南的明風嘛。
“你會不會說話!”綠珠沒好氣地撇了他一眼,而後也沒理會這人轉身就走了。
明風也沒小心眼到要與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不過是差事好不容易辦完了,公子又給他休息兩天,兩人急匆匆回到府中,他心情愉悅這才逗了兩句小姑娘,眼下将人氣走了,他也沒空理會,只想着回屋好生睡上一覺。
屋內,淨房。
周江寧靠在浴桶邊快要睡着之時,忽然一只溫熱的手掌扶住了她下滑的肩膀。
這個膚感絕對不可能是綠珠,她害怕地往後一縮,趕緊睜開眼就要開口喚人。
“是我。”李長霖及時捂住她張開的嘴,将人摁住不讓她亂動。
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周江寧看着面前放大的俊顏這才将心放回肚子裏,整個人松弛了下來。
“你幹嘛老吓唬人?”放松下來後的周江寧,心中還憋着一口氣,下意識擡手拍在男子肩頭。
因她的動作揚起的水花都濺落在男人清冷俊美的臉龐上,男人的下巴、鼻尖沾上了晶瑩的水珠,在朦胧的水霧中顯得十分色氣。
“膽子大了不少啊。”男人沒理會濕掉的地方,也不管臉上的水珠,任由它們緩緩滑落,沿着分明的下颌線,修長的脖頸,直至沒入衣領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