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位高人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顯然這句話不足以支持九皇子将重華帶進皇宮。
第二天,重華便在九皇子府見到了洛琛。
接到九皇子通知的時候洛琛還以為這臭小子又抽風,可見到重華本人的那一瞬間,洛琛才知道他這個弟弟确實是抽風了。
不是說好了将人送的遠遠的麽?結果呢?眼前這看着雖然又長高了些但是一雙眼睛跟一潭死水似的的丫頭究竟是幾個意思啊?
眼刀毫不留情地甩向九皇子,洛琛眉心皺的緊緊的。
“你又回來做什麽?”口氣是冰冷的,似乎眼前站着的不是曾經一個屋檐下吃過飯的人,倒像是幾世的愁人。
若是一般的女子聽到這話八成心都碎了。一心樸實地奔着你來了,劈頭蓋臉就這樣一句話扔過來。好歹給女兒家點臉面嘛。
九皇子啧啧地搖了搖頭,若論文韬武略一般人拼不過他這個二哥。可若是說對待女子,他這個二哥就從來沒有穩妥過。
看着吧,小丫頭肯定掉眼淚了。九皇子唏噓地望向重華。卻發現重華根本就沒反應。
或者說不是他意料中的反應。
重華這會兒正深深地看着洛琛。仿佛幾輩子沒有看過這個人,一次性補全一樣。
就這樣怔怔地看着他,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
洛琛緊皺着眉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伸手拉過重華的手腕朝着花廳走了過去。一群人都站在天井裏幹嘛?曬太陽麽?
重華愣愣地任由他拉扯着往屋裏走。溫熱的觸感從手腕上傳來,是那樣的溫暖,令人安心。
九皇子眨了眨眼。噗呲一聲笑了起來,連忙跟着進了屋。
坐在上位的洛琛臉色仍然冷冷的,低着頭喝茶。
雖然是來九皇子府上,可他能出來的時間也有限。畢竟不在宮中許久,這會兒家裏人抓得都比較緊。況且老三那邊又惹出麻煩來。亂糟糟的全是麻煩事。
“長話短說,我時間有限。”洛琛不耐煩地看着重華。
可重華仍然是看着洛琛,眼中一絲光亮也沒有,就那樣沉沉地看着他。
洛琛瞥了一眼九皇子。九皇子愣了個,下意識問道:“需要我回避?”
不是吧?難道是因為他在這兒,小丫頭才不能哭着撲到二哥懷裏?哎?這也不符合這丫頭的人設啊。
洛琛瞪了九皇子一眼。九皇子果斷起身:“得了,我去張羅一桌飯,難得來弟弟家一趟,總要吃了中飯再走吧。母後那邊我會去說。”
說罷就幹脆利落地起身,出了花廳。
洛琛見他走遠了。才轉過臉來看向重華:“遇到什麽事了?你眼睛怎麽這樣了?”
他不是沒見過重華眼中閃爍的盈盈的光。可如今重華的雙眸如同一潭死水,深不見底。是經歷了什麽大的變故才會變成這樣麽?
重華不自在地移開目光,低着頭,捏着手中的帕子。
洛琛見她這樣,心頭煩躁:“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了,到底出了什麽事,痛痛快快地說出來。”
重華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點頭:“我說了。你會幫我麽?”
洛琛聽她這樣說,心中盤算着重華這樣無欲無求的人會求他什麽,端起茶杯來點了點頭。
重華見他點頭。猛地盯緊洛琛的眼,誠懇地說道:“我想讓周文淵死,我應該怎麽做?”
“噗……”洛琛一口茶盡數噴出,伏在桌上狂咳不止。
房頂上偷聽的九皇子默默地扶了扶房頂的瓦片,抹了把冷汗,好險啊。差點沒直接摔下去。
洛琛這會是真的嗆着了,咳了半晌才算是停下來。一張俊俏的臉漲得通紅。指着重華。氣都順不過來了。
重華也不急,等他緩過氣來。才接着說道:“我并不是想要給寧家報仇。我只是單純的希望周文淵去死。”
房頂上的九皇子目光飄遠。第一次聽人說希望別人去死說的這樣淡定這樣的理直氣壯。
洛琛喝了口水,總算是緩過氣來,瞪着重華:“你以為周文淵是午門口賣菜的,說讓他死就讓他死啊?”
重華淡定地搖了搖頭:“我知道不容易讓他去死,才來找你。”
洛琛一愣,這有什麽必然聯系麽?莫非她以為以他倆的交情,她求他,他就會幫她殺周文淵麽?嘴角冷冷一笑,這個女人,未免太天真了。
“這個忙,我沒有必要幫你。”洛琛冷冰冰地看着重華。
重華卻絲毫不為所動,盯着洛琛:“我也知道不該求你,但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別人了。”
洛琛看着她:“為什麽?”
重華微微一笑:“因為你将來會做皇帝。求你是最妥當的。”
若說想殺周文淵讓洛琛吓了一跳,那重華這句話就跟驚天一道雷一樣。別說洛琛了,就是房頂上的九皇子都被劈了個焦黑。
丫頭,你知不知道這種話是不能亂說的啊?
尤其這會兒皇帝身體健康精神倍兒棒,大白天的你就肆無忌憚地說這話萬一讓人聽見了可就不是死一戶口本那麽簡單的事了。那得死一族譜才能了事啊。
洛琛眼神似冰淩一樣,一把扯住重華的胳膊,捏得死死的:“你知道你說這樣會招來何種禍端麽?”
重華被他捏的生疼,可卻絲毫不避開他的目光。雖然她見識過男人的怒氣,但惟獨洛琛,她一點都不害怕。
“我知道,不該口無遮攔。但只有你,你是能做皇帝的。我除了問你,再也沒辦法問別人。”
簡直是冥頑不靈,洛琛啧了一聲,一把将重華甩回椅子上。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今日之事就當做我從未來過。讓小九給你安排新的身份送你走。或者你覺得尋周文淵刺殺他也算是一條出路。讓小九給你安排。”
話音未落,洛琛便風一般閃人了。
重華坐在花廳裏,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沒站起來。
胳膊肯定青了,方才捏着的時候沒覺得太疼。可這會兒卻連碰都碰不得。果然是男人的力氣大些,這副身體太過于瘦小,弱的不能再弱了。
重華輕輕地揉着被洛琛捏疼的地方,心裏盤算着下次換一種方式來跟洛琛溝通。
九皇子站在門口,看着重華低着頭揉着胳膊。半晌,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啊,還是低估你了。”
重華擡起頭來,便看見九皇子一臉苦笑地走了進來。
“原以為你不過是個膽大的,卻沒料到你竟然膽子大到這種地步。”
重華不以為意地揉着胳膊,看向九皇子:“你也想做皇帝?”
九皇子一愣,噗呲一聲笑了起來:“沒那回事。你說的很中肯。我也覺得二哥比較适合坐那把椅子。”
既然沒有得罪人那就好。重華輕輕地揉着胳膊,這會兒若是不将淤青揉開,明天就會變得十分壯觀。
九皇子饒有興趣地看着重華:“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麽希望周文淵死?你方才說了你不是要給寧家報仇。”
既然沒有仇恨夾在中間,最多就是懼怕,怎麽會想要人死。
重華輕聲說道:“我怕他。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他死掉。這樣就永遠不用怕了。”
一勞永逸,絕對的根除。躲?躲永遠沒有除掉對方來的有效。
九皇子怔了怔,一個女子,竟然會想到這種方法來躲避害怕。按說她可以選擇嫁人,或者遠走他鄉。可重華卻堅定地說只要周文淵死了,她就不必再害怕了。細細一想,這話确實十分有道理。
害怕一個人,自然是對方消失了才最安全。
“你要去周文淵身邊刺殺他麽?”九皇子支着臉頰笑着看着重華。
重華詫異地看着他:“我看上去像是那麽二百五的人麽?”
九皇子迷茫了個:“二百五?”
重華輕咳一聲:“就是傻。”
哦~學了個新說法。不錯,不錯。九皇子笑眯眯的。
“你不像倒是,但是方才的舉動确實夠二百五的。”在皇子府上對另一個皇子說你會做皇帝,倘若九皇子跟二皇子關系不夠硬,這就不是拉仇恨那麽簡單的事了。
重華默默地低頭:“我……不太擅長跟人交流。”
寫書不需要多說話。只要将思維變成字就可以了。跟人類交流是最複雜的。也許是一個眼神,也許是一擡手一投足,到了對方眼中便會演變成千萬種意思。一句話說不好也可以招來殺身之禍。
少說,就少出錯。
時間久了,說話變成了一項艱難的事。
重華淡淡地別開臉,要是跟人交流沒問題,她神經衰弱的事也就沒必要找心理醫生了不是麽?
九皇子見她略有些無奈,笑了笑:“你是怎麽看出來我二哥會做皇帝的?”
重華擡頭看他,一臉的迷茫:“怎麽看出來?我沒怎麽看出來啊。”
九皇子詫異到:“那你方才那樣的篤定。”
重華眨了眨眼,想了想:“女人的直覺。算不算數?”
九皇子傻了眼,女人的直覺?還算不算數?你這是在誇自己有看男人的眼光麽?
重華眨着眼看着他,臉上一派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