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回到店裏，同事問她怎麽去了那麽久，宣黛抿唇，下意識地就編了一個借口搪塞過去。
說完以後她斂了笑意，把自己那隐隐的心虛理解成是翹班的緣故。
雖然她給顧客送東西時順便被邀請吃下午茶這件事，就算被主管知道，也完全可以用工作需要來解釋，畢竟配合客戶需求是應該的，并不會責怪她。
但宣黛就是不太想讓人知曉。
傍晚六點半。
宣黛依然站在櫃臺前，同事蘇欣看見她心無旁骛堅守崗位的樣子，頓時有些郁悶。
店裏都是輪班，要不是因為開會，她跟宣黛六點就可以走。現在宣黛俨然一副工作不知時日過的樣子，倒顯得她這個急着下班的人不思進取了。
宣黛也沒想到自己的舉動落在別人眼裏會有這個想法。
她偶爾也會看一下挂鐘時間，心想不管謝驚臣會不會來，她總歸是要按照承諾等到七點的。
又是十分鐘過去，蘇欣最後還是忍不住，提起挎包打算下班。
臨行前她專門繞到宣黛面前，沒好氣地問：“你還不下班嗎？”
宣黛回說：“有個顧客說會過來，我再等等。”
蘇欣撇嘴：“什麽顧客，你沒告訴他今天是六點下班嗎？”
宣黛半阖着眼觑向她，不是有很閑情跟她聊下去，只含糊着提醒：“中午不是聽說你有事？快走吧，不然要耽擱了。”
聽出她話裏的趕客之意，蘇欣嘴角抽了抽：“我先走了，你沒事也早點走吧，店裏又不缺人，少了你就轉不過來。”
宣黛颔首應下。
目送蘇欣離開，宣黛才發現斜前方站着個熟悉的身影。
謝驚臣單手插着褲袋，好整以暇地等在一側，蘇欣一走，他就向宣黛走了過來。
宣黛無奈，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聽到多少話。
蘇欣也看到謝驚臣了，目光驚訝地在他和宣黛之間來回逡巡。
所以宣黛在等的顧客是他？蘇欣郁悶之餘還有點嫉妒。
她一直知道沈盈盈是蔣雙竹的顧客，謝驚臣還陪着來過店裏兩次，雖然知道機會渺茫，但蘇欣仍舊嘗試過把謝驚臣勾到自己的客戶列表上來，不過她失敗了。
而擺在她面前的是，宣黛似乎成功了。
這讓她心裏如何舒坦？連約會的心情都被敗了不少。
然而就算她心思千回百轉，嫉懑不甘，謝驚臣一個短促的回視，就馬上讓她洩了氣，還有點後怕。
算了，雖然驚訝于謝驚臣的到來和選擇，但對象是宣黛嘛，好像也很正常。
在宣黛一次次地完成她夢寐以求的單子後，她雖然嘴上不服，但是心裏早已默默接受了宣黛就是有那個能力和魅力的事實。
謝驚臣很平靜地結了帳。
“下班後還有別的事嗎？”謝驚臣突然問。
宣黛搖頭：“沒有，準備回下老宅，看看爺爺。”
“我送你一程吧。”
“嗯？”宣黛訝然。
謝驚臣表情淡淡，仿佛這只是一個很自然簡單的問題：“麻煩你等我這麽久，我送你一程也不算什麽。”
所以他還是聽到了啊，宣黛心裏嘟囔。
“這不算麻煩。是我自己本來以為會到七點才能下班，你現在過來，也在我說好的時間之內。”
謝驚臣瞥她一眼，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吧，就當是我自己想送你。”
見她猶豫，又道：“雖然我不覺得這算什麽事，但是你不願意的話，就當我多管閑事了。”
如下午一般，謝驚臣先主動坦蕩地退讓，宣黛就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識趣了，還像是自己想法太多，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那謝謝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衣室拿東西。”
“嗯。”
宣黛走了兩步，看他似乎要站在原地等候的樣子，又看了看店裏其他一直在偷偷往這邊看的同事，心裏嘆氣，回身低聲對謝驚臣說：“你可不可以先行一步，我很快就來。就在店鋪旁邊電梯直達的地下一層電梯口等我就好。”
把她眼神和動作都盡收眼底的謝驚臣挑了挑眉，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在宣黛被他看得耳根發紅，臉上也疑似泛起粉暈時，他才含笑回了聲“好”。
宣黛本以為要随着謝驚臣去找他的車，然而他只是跟她一起在出口一側等候。
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不是自己開車。
其實她是有點失望的，坐電梯下來的時候還期待過坐謝驚臣的車，看他開車的樣子呢。
她本以為謝驚臣會跟她一起坐在後排，怎料司機卻把她往副駕駛的位置帶。
上車後才發現，原來後排早就坐了一個小女孩。
謝驚臣一上車就跟小女孩說話，那聲音，那關懷之意，是宣黛沒有聽過的溫柔。
宣黛腦中突然蹦出幾個字：這就是新新。
嘴随心動，她下意識就問了出來：“這是新新嗎？”
小女孩聽到她的聲音，也滴溜着圓圓的大眼，好奇問：“謝驚臣，這個姐姐是誰？”
聽到新新直呼謝驚臣的名字，宣黛驚訝揚眉。
謝驚臣捏了捏小孩的肉臉，給初見面的兩人互相介紹：“新新，叫宣姐姐。”
新新好奇地半站起來，攀着座椅後背近身看了宣黛好一會，然後浮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姐姐好。”
宣黛覺得這個剛見面的小孩實在太可愛懂事了，難怪謝驚臣那麽喜歡她。
而謝驚臣卻是最了解新新的，他對新新的反應一點不意外，畢竟她就是個顏控，好看的哥哥和姐姐她都喜歡。
在一通親昵的招呼過後，謝新晏重新被謝驚臣按回到座位上。
随着車子緩緩駛動，車內回歸寂靜，只有輕柔的音樂聲在空氣中流淌。
宣黛看向窗外，覺得謝驚臣之前說的果然沒錯，他就是很單純地想要送自己一程，之前自己真是白扭捏拒絕了。
不過心頭那淡淡的失落是怎麽回事？宣黛用力捏了捏掌心，把這不合時宜的情緒給壓回去。
謝驚臣一路無言，偶爾會看一眼坐在他斜前方的宣黛，目光裏有打量，有探究，還有思考。
新新卻不甘安靜，突然湊近他，雙手圍成小喇叭，貼在他耳邊悄咪咪問：“謝驚臣，這是你女朋友嗎？”
謝驚臣敲了敲她的額頭：“別亂說。”
新新摸了摸腦袋，有些不解：“那你怎麽送她呢？”
在她有限的認知裏，除了自己和媽媽，謝驚臣很少接送人，特別是漂亮姐姐，因為他說容易惹來麻煩。媽媽還跟她說過，如果謝驚臣哪天對漂亮姐姐好，關系親密，一定要告訴她。
謝新晏腦子轉了幾轉，不知道這算不算媽媽說的情況，要不要告訴她。
于是她追問：“謝驚臣，你跟她熟嗎？”
謝驚臣觑她一眼，無奈道：“沒你熟。”
啊……這……
謝新晏更苦惱了，謝驚臣當然跟自己最熟，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那你喜歡她嗎？”她又問。
謝驚臣愣了愣，半響才好笑問：“誰跟你說這些的？”這些話是一個六歲小孩該說的嗎？
其實也是謝驚臣想多了，謝新晏只是單純覺得這是“熟不熟”的另一個問法而已。
上幼兒園的時候，她都只跟喜歡的人玩，所以跟她們比較熟，由此可知，不喜歡的人，那肯定是不熟悉的。
“你說說嘛？”謝新晏撒嬌的本事可謂是信手拈來。
謝驚臣擰了擰眉心，看了眼宣黛，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在聽他們說話，不知道車內的音樂聲有沒有分散她的注意力，能不能蓋住他們私聊的聲音。
在謝新晏的殷切注視下，謝驚臣采用了保妥且秘密安全的方式，沒有出聲回答，而是對着她搖了搖頭。
謝新晏人小鬼大，很默契地瘋狂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謝驚臣不喜歡漂亮姐姐，跟漂亮姐姐也不熟。
看來沒必要告訴媽媽！
直到宣黛下車，她跟謝驚臣都沒有說到幾句話。
她真的只是很純粹地蹭了個車。
謝驚臣替她開的車門，宣黛連聲道謝。
按理她應該邀請他進去坐坐，或者邀請他以後多來家裏做客。但是思及謝驚臣上次拜訪後宣家人的态度，她還是識趣地把話咽了回去。這并不算是她的家，她熟識的只有爺爺一個人，無法盡到地主之誼。
她不想毫無誠意還帶着虛假地敷衍謝驚臣。
“今天太晚了，下次方便的時候我再上門拜訪宣爺爺。”謝驚臣突然說。
宣黛覺得他主動這麽說，真是貼了自己的心意，立刻點頭表示贊同。
不過……她眨了眨眼，又覺得謝驚臣好像就是這樣的，每次都很體貼地不讓她為難，最重要的是，他都會把事情的決定權四兩撥千斤的握回到自己手裏。
看見她笑眯眯的樣子，謝驚臣提了提眉，戲谑道：“有你在的話，宣爺爺應該會更歡迎我一點。”
“……”宣黛沒想到他會主動在自己面前坦誠上次不愉快的拜訪經歷。
但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她便點了點頭。
在宣黛看來，就算合作不愉快，兩家畢竟曾經交好，爺爺瞧着好像也沒有很抗拒他，是完全可以和平友好相處的。
她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他一把。
今晚暫住在老宅，躺在曾經的房間裏，望着窗外皎皎明月，宣黛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拿過放在床邊的手機，咬着唇打開手機通訊記錄，找到謝驚臣下午打來的號碼，鄭重地存為新建聯系人。
輸入：
——謝驚臣
保存。
完事後她把手機貼在胸口，壓住奇怪的心跳，默默對自己說：謝驚臣，以後你就是我通訊錄的一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