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

“兩日後,這麽着急?”周江寧咻地一下拉開兩人的距離,微微皺眉,話語中帶着些許驚訝。

“怎麽了?”李長霖懷中突然一空,待他反應過來後,垂眸看着鼻尖泛紅的小娘子。

“我還得去一趟茶莊,交代花洛娘子一些事情。”周江寧被突如其來的安排給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不自覺地撅起小嘴,眼神飄忽,思緒飛遠。

“無礙,待會讓明風送你去茶莊,我還需去大理寺一趟,便不同你前去了。”李長霖原本得去大理寺交代一些休假期間的事宜的,可是眼下的情況看來只能步行前往。

“那就多謝小李大人了。”周江寧也不跟他客氣了,笑意滿滿地接受他的體貼。

“你今日可否早些歸家?”周江寧想也沒想,直接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有些害羞,眼神飄忽。女子嬌軟的嗓音,尾調不由自主地拉長,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

“我今日去南枝院陪你用膳。”李長霖嘴角揚起弧度,似猜出她的想法,主動說道。

“好。”女子輕柔的嗓音響起。

二人就此分別,一東一西。

琳琅滿目的商鋪,川流不息的人群。

步行在大街上的李長霖,挺拔修長的身姿,以及清冷俊美的面容,引得衆多姑娘投來視線,或明或暗。

有大膽的甚至主動上前,攔在男子身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便被他冷漠無情的視線給吓住了。

男子居高臨下地掃了眼周圍,雖什麽話都沒說,但氣勢凜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更不用說旁的了。

李長霖眼皮微微掀起,黑眸輕掃,長靴擡起,旁若無人地略過面前的人,沒有半分停留。

這邊的周江寧很快便到達了茶鋪,來的路上她已經大致構思好了,只差将事情交代下去。

當她來到茶鋪,看到一堆人圍在自家鋪子前,嘈雜的環境讓她根本無法判斷出發生了什麽。

于是在明風和綠珠的圍護下,她得以闖入重重人牆之中,進入鋪子。

“這是怎麽了?”周江寧剛進來就見到花洛和幾個小厮在清掃,鋪子裏的茶葉有些被推倒在地,一片混亂。

“東家,你怎麽來了?”花洛看清來人,連忙起身招待。

“到底發生什麽了?”周江寧見平日裏打扮精致的花洛此時雖然滿臉疲憊,眼中卻不見半分擔憂。

周江寧将明風和綠珠留在大堂收拾,自己拉着花洛往裏走。

“是隔壁街的茶莊來鬧事。”花洛将人帶入內室,倒了杯茶,這才緩緩說道。

“為何,是起了什麽沖突嗎?”周江寧根本沒想着喝口茶,直接了當地追問道。

“是前日,鋪子來了位大買主,一口氣定了好幾批茶葉,要在過幾日的府中宴會上招待賓客。就是那天您出門差點撞到的那對夫婦,不知您還有印象嗎?”

花洛瞧了眼周江寧的表情,不确定地問道。

“有幾分印象。”周江寧回憶起來。

“可這跟他們來鬧事有什麽聯系?”

花洛輕輕欸了一聲,繼續說道:

“這單生意被是被那家茶莊訂下的,可不知怎的,突然傳出他們的茶葉有問題,那對夫婦便改來咱們這兒。”

“就因為搶了他們的單便讓人上門鬧事了?”周江寧發出一聲疑問,這茶莊,這麽玩不起的嗎?再說又不是他們的錯。

“不止,據說一夜之間那家茶莊不少的訂單都被退回,也不知是誰走漏風聲,将他們家茶葉出了問題,不新鮮的事情宣揚出去,現下應該還有更多的訂單等着退呢。”花洛語氣輕輕的,說到後邊甚至帶着幾分隐隐的奚落意味,還悠哉游哉地喝了口花茶。

周江寧見她這樣,悄悄地問了一句:“真跟咱們沒關系?”

“當然!”還沒等周江寧一口氣松下,就又聽到一旁的花洛說:

“我不過是在找人去他們門前吆喝幾句,誰知道他們這麽小心眼。”

“吆喝什麽?”好奇小周上線,她的直覺告訴她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周家茶葉品質優良,保證新鮮,價格實惠!”賤兮兮的話語從花洛口中說出,果然,你不讨揍誰讨揍。

“呵呵。”

“鋪子裏沒人受傷吧?”周江寧不放心多問一句。

“這你放心,咱們這有專門從武行裏聘請的護衛,沒人受傷。”花洛擺了擺手,漫不經心道。

“那就行,此事還沒出結果前別太張揚了,低調些。”周江寧再次囑咐一句,神色認真。

“明白了。”

“對了,東家是有什麽吩咐嗎?”花洛看着前來的周江寧,想起當時她說的能有重振茶莊的辦法。

“沒錯,我此次前來是帶着辦法來的。”

“洗耳恭聽。”花洛難得認真一回,神色專注。

“我打算把茶莊的生意分為三類:核心生意、中間生意、延伸生意。顧名思義,核心生意就是我們鋪子最基礎的,賣茶;

而中間生意就是滿足某些特定人群售賣的特定的茶葉,我目前的想法是,我們可以推出一款對應節氣的二十四節氣茶。

譬如我了解到的就有,立春飲茉莉,清明飲白毫銀針,寒露飲鐵觀音等等,咱們推出一個二十四節氣茶飲。

最後就是延伸生意,就比如接到一些府上籌備宴會之類的較大訂單時,我們可以提供現場的點茶表演,可以問問顧客是否有需要,這樣既能給顧客提供一個優質的服務,又可以借用宴會平臺将我們的茶莊名聲打出去。”

周江寧一口氣将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說完後看着低頭沉思的花洛,心裏咯噔一下。

“法子聽起來倒是新奇,吸引人,不過……”花洛神色出現一抹猶豫。

“怎麽了?”周江寧心中一緊,提起一口氣。

“不過我們沒試過這種模式,能不能成功還不知道呢。”花洛有些擔憂,憑借她這幾年接手茶莊的生意,對京城茶行的了解,這一招卻是別出心裁,可是實施起來卻不太簡單,光是前期對二十四節氣茶飲的整合,還有現在茶莊會點茶手藝的就這麽寥寥幾人,不超過一手的數,這真的能行嗎?

“無礙,我将想法和一些事項寫在張紙上,你先去浮月樓同錢掌櫃好好商議,他在這方面經驗豐富。”話音落下,周江寧便從一旁的桌上拿起筆紙,一字一句地将想法寫下。

“我找錢行?就怕他不願見我呢。”花洛提起錢行的名字臉上是藏不住的失落,眉眼中寫滿無奈,女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你找他是有正經事要做,他必須見你。”周江寧有心幫他倆一把,因為那日她明明看得出,錢行對花洛并非沒有半點情,

既然如此,何不舉手之勞,給他倆一次機會,好好說清楚呢。

花洛聽出周江寧話語中的意味,看了眼她,撇撇嘴,哼了一聲。

“沒錯,我有正經事。”

片刻後,周江寧将紙遞給花洛,上邊寫得滿滿當當的,字跡不似一般閨閣女子的簪花小楷,看得出寫作的人已經盡力讓自己飄逸的字跡顯得工整清晰。

周江寧憑借着原身書寫的記憶,以及自己控制不住的原本的寫字習慣,二者結合一下,就變成了這樣飄逸灑脫筆鋒中帶着規整,只能說具有很強的個人色彩。

好在沒什麽人見過這位原本的周小姐的字跡,再加上她也的确不太愛練字,所以旁人也看不出什麽異樣來,就連綠珠也沒覺得什麽不對勁,畢竟綠珠也知道自家小姐不愛練字。

“好,我明日便去找錢行商議,然後告訴東家。”花洛接過紙張,好生收了起來。

“嗯,不過我過幾日都不在京中,你們慢慢商議,不着急。”周江寧抿了口茶,活動活動指節,剛剛寫了太多字,手指頭都有些發酸。

“東家要去那兒?”花洛沒想到她要離開京城,便開口問了句。

“跟李長霖回趟江南,祭拜爹爹娘親他們。”

“李大人有心了。”花洛點了點頭,眸光不知想到什麽,變得黯淡下來。

周江寧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便故意逗她:“你可得加把勁啊,希望等我從江南回來能聽到你的好消息。”

“那有什麽好消息,東家慣會取笑人。”

花洛的耳尖一直到脖頸處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眼眸含情,給她本就豔麗的面容增添幾分少女的純情。

大理寺正堂裏,李長霖端坐一旁,将手中的事務一點點交代給下屬,案宗厚厚一沓之餘案前。

下方兩位下屬看了眼如此之多的卷宗,心中嘆了口氣,默默對視一眼,仿佛都在問,這一向勤奮自律,熱愛工作的李大人怎麽好端端地就突然提出要休假了?

還是一口氣把前兩年沒休的假都給補上,這下可好了,李大人是落得清閑了,可苦了他們這些打工人了。

“霁懷,你怎麽了?”門外突然傳來一聲矯揉造作的呼喊,只見一道黑影從飛撲上前,速度之快令明風都沒反應過來。

只見就在那黑影要抓住李長霖的衣袍一角時,李長霖微微側身,躲過一劫。

“哎喲!”黑影沒抓住一角,狠狠摔到在地,發出一聲哀嚎。

“李長霖,你竟敢害本皇子摔倒!”

“臣,拜見五皇子。”李長霖放下手中的卷宗,輕飄飄地來了一句請安,自己卻連半分眼簾都沒擡起。

五皇子也不惱,反而灰溜溜地在明風的攙扶下起身,拍拍衣袍上的灰,身軀一閃,坐在李長霖的身旁。

“你怎麽突然要把這兩年沒休的假都給休了啊?”

李長霖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眼明風。

明風得了示意,将下方還在等待部署的兩位下屬請了出去,屋內只剩下李長霖與五皇子。

“臣明日需下一趟江南,路途遙遠,故将這兩年沒休的假都給補了回來。”

這五皇子是已故的皇後娘娘留下的唯一血脈,皇後娘娘當年難産而亡,而陛下沉溺于亡妻的悲痛中,加之太後娘娘那段時間身子也不大好,因此淮安長公主便親自待為撫育五皇子。

李長霖與五皇子一起長大,幼年時五皇子在李家待的時間甚至比在宮中還長。

長大了些,李長霖便成為五皇子的伴讀,只不過這五皇子不愛讀書,每次都是李長霖這位伴讀到了學堂,而他這位皇子卻不見了蹤影,成天游手好閑的。

皇帝對這位五皇子一直都是不冷不熱,雖是名正言順的中宮嫡子,但去年都已加冠,卻一直未曾封他為太子;反而偏愛貴妃娘娘所生的六皇子。

因此朝中大臣們皆議論紛紛,但聖意難測,這誰又能猜得準呢,所以大部分的朝臣皆處在觀望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