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宣黛愣怔之際,蔣雙竹終于發現不對勁,也站了起來。
于是現場又多了一只呆頭小鵝。
蔣雙竹緊張得結巴:“謝謝謝、謝先生。”
說完順勢扯了宣黛一把,提醒她趕緊回神,亡羊補牢。
謝驚臣視線在蔣雙竹身上一掃而過,神色不動,然後目光再次停在了宣黛臉上。
他微蹙了眉頭:“宣小姐?”
宣黛下意識地就是鞠躬:“您好謝先生。”
然後她再次看到小和尚忍笑的樣子。
宣黛:“……”
說好的出家人六根清淨,八風不動呢?
後知後覺自己被無視了的蔣雙竹同樣很不是滋味,覺得宣黛剛剛說的話真是一句都不能信,明明謝驚臣對她跟對別人根本不一樣。
起碼跟自己就不一樣。
宣黛則是很快地在心裏過了一遍自己剛剛說過的話,琢磨有沒有什麽會讓她在謝驚臣面前擡不起頭的。然後她很悲哀的發現,好像都……挺羞恥的。
“你也在這裏吃飯啊?”
宣黛說,好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都是廢話。
謝驚臣看了一眼面前的素食:“我想應該是這樣沒錯。”
宣黛一窒:“這裏飯菜不錯。”
謝驚臣:“我也覺得。”
宣黛:“……”
宣黛:“那……我們繼續吃?”
謝驚臣終于頓住,然後平靜地點頭:“嗯。”
小和尚忍笑忍得面開始脹紅。
蔣雙竹則是一臉不忍直視,簡直無力吐槽。
小和尚看熱鬧不嫌事大:“既然有緣,不如一起?”
謝驚臣觑他一眼,冷意外露。
可惜小和尚并沒看到,注意力都在宣黛身上:“施主覺得如何?”
宣黛無奈:現在的和尚都這麽自來熟嗎?
蔣雙竹則是面露驚恐。開玩笑,她可是記得自己剛剛說過什麽話的,現在還主動湊到正主面前,是嫌命長麽?當下之計,當然是逃,逃得越遠越好,反正自己跟謝驚臣平素就沒什麽交集,說不定過段時間他就忘了。
對……肯定就忘了,畢竟他現在就已經無視自己無視得那麽徹底了。
蔣雙竹拉了拉宣黛的衣角,故意提醒道:“我們快吃完了,叨擾到你們真不好意思,店長在催集合呢,快走吧。”
謝驚臣看了眼她們跟前幾乎沒怎麽動過的齋飯,沒說話。
小和尚雙手合十:“可是齋飯不滿意,施主,寺裏不提倡浪費食物。”
蔣雙竹:“……”
宣黛臉熱得可怕,再次感受到了丢人的感覺。
“對不起,我們會都吃掉的。”
女孩窘得臉和脖子都泛起了粉,耳根更是嫣紅一片,謝驚臣無聲嘆氣。
“一起坐吧。一直想跟宣小姐吃個飯,今天卻是剛好遇上了。”
小和尚心裏腹诽,要是真這麽想,剛剛看到兩人走過來的時候為什麽不直接邀請一起坐呢。
不過他臉上依然是笑眯眯的:“佛說,緣來,盼不得,等不得,求不得。今日卻是剛剛好。”
謝驚臣挑眉:“空明法師最近終于開始念佛了?”
小和尚:“阿彌陀佛。”
蔣雙竹對于一起吃飯這個建議表示頭皮發緊:“這個……”
話沒說完,謝驚臣眼神一掃,她又立刻被他眼裏的涼意所懾,很沒出息地吞下了要拒絕的話。
宣黛搖頭好笑:“不用了。我們自己吃就好,不用打擾到謝驚臣和法師。”
謝驚臣微微一笑:“我聽了宣小姐和朋友剛剛的話,反省了一下自己行事确實不妥,竟然一直沒有主動聯系宣小姐表達謝意,現在借花獻佛也是取巧的行為,要是宣小姐不願意的話就算了,以後有機會我再單獨請宣小姐吃飯致謝。”
宣黛哽住。
他果然把她說過的話都聽進去了。
而且他這話怎麽感覺怪怪的,好像自己前面說跟他沒聯系是在抱怨一樣。
汗顏。
蔣雙竹卻是急了。
單獨邀請?那跟約會有什麽區別!這怎麽能行,她可是堅決反對的!
于是她再次拉了拉宣黛的手,表情也由原來的不情願變成英勇就義。
“宣黛,既然那麽有緣,我們就跟謝先生和小師父一起吃吧。”
宣黛眼神詢問:你确定?
蔣雙竹:不然還能怎麽辦呢?
總不能給謝驚臣單獨邀請她家老實人宣黛單獨用餐的機會吧。現在起碼自己也在場,就算發生什麽突發事故,也可以及時進行救援。
這一頓飯比想象中的還要平靜,蔣雙竹偶爾看看謝驚臣,偶爾看看宣黛,發現兩位都神情自若的樣子,最後才确定原來小醜只有她自己。
索性埋頭吃飯。
半響,謝驚臣停了筷子,折了紙巾擦了擦嘴。
他看向坐在他正對面的宣黛,眼神變幻,思緒遠飄。
雖然隔着木簾,但宣黛剛剛維護他的話卻如斤斤鐵烙,進到了他心上。
很奇怪,明明應該覺得她單純還傻氣,對她天真的話不屑一顧,但是被她維護的感覺太好,好到他不忍打斷,漸漸沉溺,想聽她一直說下去。
已經多久了呢,多久沒有這樣全身心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人的人,謝驚臣已經想不起來。
是因為喜歡嗎?可是這些年對他表達愛意的人也不少,他并沒有從她們身上看到這樣全身心的信任,反而多是在認為他是壞人的前提下,小心翼翼的靠近和大膽自信的征服。
像宣黛這樣的謝驚臣還真是第一次看到。
真是……難得的真心啊。
也是難得的傻氣。
他突然又想起了宣德庸,為她慶幸她有一個心機深沉的爺爺,不然自己真不能保證不會對她做出什麽讓她失望的事情來。
宣黛感覺到一道視線若有似無地停留在自己身上,頓時有些食不下咽。
謝驚臣看到她放下木筷,才緩緩開口。
“好久沒見到宣爺爺,有機會的話,麻煩宣小姐替我問聲好。”
宣黛點頭:“我會的。”她遲疑了一下,又加了句,“他老人家也記挂着你。”
謝驚臣哂笑:“說謊可不好。”
“嗯?”
謝驚臣:“我想宣老爺子應該不會對我産生類似記挂的情緒。”
宣黛無奈又好笑。
這樣明明白白的客氣話,她才不信謝驚臣不知道呢,竟然還要挑破來說。
她調皮堅持;“爺爺年紀大了,喜歡後輩多去看他。”
謝驚臣似是嘆息:“這樣啊……”
宣黛:“可不是。”
謝驚臣眼裏起了笑意:“我改天讓助理帶禮拜訪,前陣子得了些野山參,正好給宣老爺子帶過去。”
見他依然很有自知之明地對宣家退避三舍,宣黛卻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竟然因為這麽點小事就又對謝驚臣起了憐惜之意,她大概是有些瘋魔了,下意識就覺得謝驚臣值得大家的喜愛,外界一點點對他的不友善,她都情不自禁地為他覺得委屈。
她鼓起勇氣:“如果你要親自上門的話,可以提前通知我,我可以作陪。”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會坐冷板凳了。
謝驚臣擡了擡眉,清而沉的嗓音說着“謝謝”。
心中卻是嘆息,覺得自己或許有必要跟她好好上一課,再次提醒她不要随便同情男人這個硬道理。
至于原因,他眼神一暗,既然在廟裏,就當作是行善積德吧。
蔣雙竹聽着兩人一來一回的話,腦中已經巨浪翻天。
這談話內容……宣黛竟然還敢說兩人私底下沒聯系?都上門見家人了啊OMG!
她看着宣黛,眼神滿含恨鐵不成鋼的控訴。
可惜被無視了。
她忿悶吃東西,很想說話,但是不敢說,只能憋着,化悲憤來為食欲。
怎料從就餐開始就一直沒給過她多餘眼神的謝驚臣卻在此時主動與她搭話。
“這位小姐是盈盈的朋友吧,有點眼熟。”
蔣雙竹咬嚼的腮幫子因為謝驚臣的話猛然一頓,不理解他為什麽突然提到自己的同時還為自己感到悲哀,好歹也見了幾次面,她在謝驚臣眼中才只得了眼熟二字,而宣黛呢?蔣雙竹可是記得對方很早就宣小姐長宣小姐短的了。
這雙标難道僅是因為外貌?
蔣雙竹默默留下心酸的淚水。
她快速吞咽:“是的。沈小姐偶爾會通過我這裏買一些東西。”
謝驚臣笑得溫和:“盈盈快生日了。如果她買了任何東西,記得走我的賬。”
蔣雙竹認真點頭,雖然她本來就一直默認沈盈盈走的是他的賬。
猝不及防想到這個大客戶,蔣雙竹也有些悵然若失:“不過沈小姐好久沒找我了。”
謝驚臣:“她說過很喜歡你們品牌的珠寶,最近可能是因為忙碌沒空去看。如果有什麽新品,你可以直接給她送過去。”
蔣雙竹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瞧瞧,這才是財大氣粗,擲千金只為博紅顏一笑啊!
“是我的失誤,多謝謝先生提醒,我到時候會親自送上門的。”
只要不禍害她的好姐妹,謝驚臣就是一個無可挑剔的至尊顧客。
蔣雙竹又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宣黛,眼珠子骨碌一轉,贊羨道:“謝先生對沈小姐真好,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了。”
謝驚臣:“應該的。她對我來說……意義不一般。”
宣黛身體一僵,下意思地擡頭想看看謝驚臣說這話時的表情。
果然,是預料中的溫柔。
仿佛有一些一直被刻意忽略,現在卻不得不承認的事實被陡然搬到了臺面上,逼着她誠實面對。
那個在第一次重遇謝驚臣時就出現過的名字,那個被她羨慕過的名字,現在被謝驚臣溫柔提起,被他蓋章對自己意義不一般,這裏面代表的意思,正常人應該一聽就明白了。
但是……
她還想掙紮一下。
宣黛有些艱難地開口:“沈小姐是?”
她好像變了,變得貪心。
抱着萬分之一的念頭,也想要推翻自己的設想。
對于撕破謝驚臣在宣黛心裏的好印象這件事,蔣雙竹很積極,可惜她本人也一知半解,只得也注視着謝驚臣,希望能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小和尚喝了口茶,只覺得今天這頓飯真是高潮疊起。
以他對謝驚臣有限的接觸經驗,他覺得他的表現似乎有點刻意。不是因為宣黛,而是他單純認為謝驚臣根本不會對哪個女人露出這樣的表情,更別說在外人面前示愛這種行為了,跟他本人實在很違和。
面對桌上三個人的炯炯目光,謝驚臣手指摩挲着杯盞,笑了笑:“是我要照顧一輩子的人。”
哦豁~
蔣雙竹杏眼圓瞪,覺得自己好像窺見了什麽不得了的八卦,還有點驚訝,沒想到這謝驚臣雖然心機深沉,但是說起情話來還怪有魅力,再加上那副好皮囊,難怪能騙小女生。
她很快又轉頭朝宣黛看去,心想這下好了,謝驚臣自己表示已經有主了,按她對宣黛的了解,她應該能夠死心了。
雖然覺得這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但是看到宣黛瞬間黯下來的眼眸,她還是有點于心不忍。
默默掬一把心酸淚。
宣黛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強,幾次張嘴,卻想不到該說什麽,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謝驚臣垂了眸,斂去一切不穩的情緒,也不再去看宣黛的反應。
他很清楚,點到即止,到這裏便是最好。
至于傷害到小姑娘的芳心這件事,不過是替她及時止損罷了。
只要這麽告訴自己,他便能壓住心裏那股莫名的躁動和內疚之意。
走出齋堂,響午的太陽熾熱,連植物都變得蔫蔫。
宣黛擡手齊眉擋了擋陽光,轉身跟謝驚臣告別。
謝驚臣看着距離自己一米遠,比之前明顯疏離了的女孩,淡淡點頭,無聲嗤笑。
他仰頭微眯了眼看向天上的金輪,随即擡步離開。
步子不再似原來沉穩悠然,快了一些,像是在逃避什麽。
宣黛是注意不到的。
她現在心裏堵得慌,恨不得不要再見到謝驚臣。
她為自己那點惡魔般的小心思而感到難堪,因為她剛剛竟然有一瞬很卑劣地希望謝驚臣說的都是假話,希望沈盈盈并不得他另眼相看。
蔣雙竹挽上宣黛的手:“走吧。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宣黛:“不用這麽說,我又不是失戀。”
蔣雙竹不以為然:“行,我給自己說。”
走了兩步。
宣黛最後還是忍不住:“那個沈小姐,是怎樣的人?”
蔣雙竹站定,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後才幽幽嘆息。
“其實我也不清楚。我只能從表面膚淺地告訴你,是個挺漂亮,挺有主見的女人。”
有主見嗎?
宣黛扯了扯嘴角:“聽上去還挺配的。”
蔣雙竹:“其實我也被吓到了。”她只知道沈盈盈跟謝驚臣關系不一般,一開始也猜測過兩人是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但後來她其實是否決了這個想法的。畢竟快兩年了,都沒見到過兩人有男女之情的任何蛛絲馬跡。
“只能說,我果然道行不夠,了解不了他們那個圈子的想法。”
宣黛失落但認命地嘆氣:“這樣也好,謝驚臣就應該有美好的人生。”
蔣雙竹:“你倒是釋然得很快。”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宣黛心說。
蔣雙竹:“不過前面你們說什麽爺爺,回家的是怎麽回事?你兩家裏認識?”
宣黛興致不高,蔫耷着眼:“嗯。”
蔣雙竹驚奇:“家裏跟謝家認識,那你豈不是也是個富二代?”
宣黛現在是一點心情都沒有,完全一副任人搓揉的樣子。
連隐私問題她都懶得狡辯:“可能吧,小有薄産。”
蔣雙竹啧啧了兩聲,上下認真打量了宣黛一番。
她表情慢慢變得嚴肅:“我決定了。”
“嗯?”
“以後再有男人對你示好,我的标準要再往上提一點。”
宣黛原本低落的心情被她逗得撲哧笑出聲:“對我示好,為什麽是你的标準要提高。”
“丈母娘标準懂不?”
“你可真會占我便宜。”
“嘿嘿嘿嘿~~~今晚泡溫泉媽媽幫你搓背。”
“蔣雙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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