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宣黛內心那點由憐惜滋生的對謝驚臣的隐晦心思，被無情拍死在９月２８日午後的青雲寺。
可能因為從沒真正得到過，所以失去的時候除了覺得心堵憋悶，好像也再沒有更多。
想到謝驚臣苦盡甘來，生活步入幸福的正軌，也有一點由衷為他感到高興。
雖然心裏有一丢丢遺憾，陪伴他的不是自己。
不過半個月後，宣黛見到了那個将會陪伴在謝驚臣身側的人。
沈盈盈走進MHAI店門時，宣黛剛好推着一排新品成衣從倉庫走出，仿佛心有所感，她看向大門方向時，剛好對上了沈盈盈的眼神。
來人穿着剪裁修身的黑色連衣長裙，褐色長發微卷，妝容精致，五官跟宣黛一樣是明豔中帶一點冷的，不過她身上有一種宣黛所沒有的輕熟女人的韻味。
沈盈盈并不認識宣黛，略一對視後便去找了蔣雙竹。
而宣黛雖然也沒有看過沈盈盈，但是很奇怪的，她心頭有種奇妙的預感。
這種預感致使她故作不經意地走到了蔣雙竹旁邊的櫃臺。
當聽到蔣雙竹喊說“沈小姐”時，她心中有一個聲音塵埃落定，千言萬語只成了一句喟嘆。
果然啊……
“這次要參加宴會，想再買兩套首飾，一套配香槟色長裙，一套配黑色短禮服，還有家裏小輩的禮物……最近都沒空來店裏，把你覺得好的都拿出來給我挑挑看。”
“你微信跟我說的時候我就大概幫你想好了，你看看這幾個怎麽樣？”
“好像顏色有點重了，我怕壓衣服。對了，你們新品成衣都上了吧，過幾天直接送到我家裏去吧，我今天是沒空試了。”
“那這幾件先給你打包？”
“唔……到時候也一起送到我家裏好了，我等會還有事。”
“行！謝先生上次說您的賬都結在他賬上。”
“他真這麽說？”
“絕對保真。”
“怎麽還特意一提，奇怪。”
宣黛看着沈盈盈離開的娉婷背影，陷入某種沉思。
蔣雙竹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提醒她回神：“看什麽？”
“那就是沈盈盈嗎？真漂亮。”
蔣雙竹不理解：“論外貌你也不輸啊，何必盯着她看。”
宣黛搖了搖頭：“不。我們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
宣黛一本正經地苦惱着：“這正是我在想的事。”
“……”蔣雙竹提防道，“你可別是存着比較的心思！”
“想太多了，看到優秀女人所以多看幾眼不是很正常嗎？”
好奇多年的白月光最後會落在哪種女人的手上，也是人之常情吧？宣黛心想。
蔣雙竹又道：“對了，過幾天你跟我一起去配貨上門吧？”
“嗯？”宣黛狐疑，“你說的是去沈小姐家？”
蔣雙竹：“對啊。既然你沒別的心思，那跟我一起去？上次跟艾倫一起去周家送衣服，我可被他坑死了，這次還是跟你一起去比較靠譜。”
“我不一定有時間。”
“沒關系，我跟主管申請。本來這種外務就需要兩個人的。”
宣黛戲谑道：“你不是很不願意我跟謝驚臣扯上關系？”
蔣雙竹嘿嘿笑：“要是去謝家我肯定不拉着你，沈盈盈家沒關系，我去過好幾次了，不會撞上謝驚臣。”她突然頓住，遲疑道，“對了，我才想起來，沈盈盈家是有個孩子的，這也是我之前為什麽沒往她跟謝驚臣是一對的方向上想……看來謝驚臣是真的很愛她啊，連有孩子都不介意。”
宣黛怔住：“你是說，是沈盈盈的孩子？”
“嗯。”蔣雙竹點頭，“我親耳聽到那孩子喊她媽媽。”
宣黛一時難以消化這個消息，好長一段時間都呆在當場。
半響，才喃喃道：“所以謝驚臣是真的很喜歡她啊……”
“我想也是，這麽一想又覺得謝驚臣這人還行，起碼在找對象這件事上不是那種現實的人。據我觀察，沈盈盈并不是什麽出身豪門有背景的女人，以謝驚臣如今的地位，雖然我總說他不好，但也不可否認他要是想找女人，那選擇絕對是很多的，但是現在看來他卻對沈盈盈深情不渝。哎……不過以後的事也難說，我還是對謝驚臣是情聖這件事持懷疑态度，希望她不是一時興起，會一直對沈盈盈好吧。”
蔣雙竹看着迷糊，其實是個很理智的人，她不會輕易被外貌家世迷了眼，反而喜歡從現實角度去分析應對問題，所以至今她依然遵循自己看人的習慣和經驗，對謝驚臣提不起太大的好感。
宣黛雖然對沈盈盈的情況還處于震驚中，但是現在乍一聽到蔣雙竹提及謝驚臣時那熟悉的不認可的态度，還是忍不住提醒：“謝驚臣人很好，你那天沒看到他說話的樣子嗎？我覺得不需要懷疑他對沈小姐的感情。”
出自某種奇怪的直覺，她相信謝驚臣那時候說的話絕對是真心的，她看得到也感受得到，謝驚臣說會照顧沈盈盈一輩子，就一定有把握也有信心做到。
雖然這個事實讓她心裏酸澀，但她從不懷疑真實性。
也是因為這份相信，她才會在那一天後對謝驚臣死了心。那樣堅定的感情，她多想一下都是亵渎。
蔣雙竹：“……”她擡起手背在宣黛額頭上碰了碰，奇怪咕哝，“沒問題啊。”
宣黛無語：“你才有問題。”
蔣雙竹表情很是一言難盡：“雖然你跟謝驚臣不可能了，但也不必馬上轉成他跟沈盈盈的CP粉吧？”她扶額道，“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麽看得開的嗎，是我落伍了。”
宣黛長嘆一口氣：“應該是我落伍了，我有時候真的很難跟上你的思維。”怎麽會突然想到CP粉這種東西。
蔣雙竹挑眉：“不管他們真愛也好假愛也罷，所以你答不答應到時候陪我去沈家？”
“去呗，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
“那行，我到時候跟沈盈盈确定時間。”
十月末，秋天的最後餘溫也快要燃燒殆盡。
宣黛從小區外的保安亭小跑回公司配備的車子旁，攏了攏風衣外套，敲開車窗。
“保安還是不讓進。你不是說她快回來了嗎？快半個小時了。”
蔣雙竹皺了眉：“你先上車吧，再等等，可能有事情耽擱了，電話也打不通，只能幹等了。”
宣黛看了眼馬路斜對面的咖啡廳：“我去買杯咖啡，你要什麽？”
蔣雙竹想也沒想：“冰美式。”
宣黛：“今天有點冷，你确定要冰？”
“提神啊，這麽一大早過來，我還困着呢。”
宣黛無奈聳肩。
一看腕表，早上九點。
其實她們也不算早，只是等人是個耗耐心的功夫，影響心情，自然覺得諸事逆願了。
而且那位沈小姐顯然比她們還要勤勞，一大早就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
等宣黛拿着兩杯美式回到車前時，蔣雙竹正在打電話。
宣黛開車門，上了車。
蔣雙竹通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她耳中。
“不急不急，我們就在小區外面，才來沒多久。”
“你先忙好你那邊的事，小孩身體要緊，千萬要小心。”
“好的，你們到了給我打電話就好。”
宣黛遞給她咖啡，問：“沈小姐？”
蔣雙竹：“可不是嘛，說家裏小孩在幼兒園摔倒了，她去接小孩，帶去醫院消毒再回來。”
宣黛：“都不容易啊。”
蔣雙竹：“說起來，她女兒長得特別可愛，等會她應該會帶女兒一起回家，你看到肯定喜歡。”
宣黛笑：“那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什麽有愛心的姐姐，看到小孩我就頭疼。”
蔣雙竹嗤笑：“行吧。她說大概還要半小時，你要不要睡一會。”
宣黛：“不了，在車上哪睡得着。”
蔣雙竹：“那我睡啦？”
宣黛無奈：“你是就等着我這句話吧？”
蔣雙竹；“嘿嘿～可惜啊，要不是車子不允許，我真想抱着你睡，一看就又軟又香～”
宣黛：“……”
半小時後，如蔣雙竹所料，沈盈盈來電了。
她車已經到小區門口，示意她們跟在後面一起進去。
宣黛趕緊啓動車子跟上，只是看到面前的轎車時，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輛車，有點眼熟。
等到車子在沈盈盈家獨棟別墅前停下，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謝驚臣從車上下來時，她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眼熟的感覺了。
那不就是謝驚臣的車嘛……
謝驚臣下車後一點沒停歇就去車後座把小孩抱了下來，小心翼翼，滿臉柔情。
想到剛剛自己跟蔣雙竹說不喜歡小孩的話，她突然又感受到了自己跟謝驚臣的一大不同。
謝驚臣應該是很喜歡小孩的，無論面對他的侄女還是沈盈盈的女兒，都是溫柔愛護。
有一個念頭驀地在宣黛腦中蹦了出來。
難道謝驚臣的口味是年上？他喜歡成熟姐姐，喜歡小孩，所以才對沈盈盈那麽喜愛。
因為沈盈盈雖然保養得宜，但看上去确實是比謝驚臣年長一些的。
想遠了想遠了。
宣黛搖了搖頭，趕緊把心裏奇奇怪怪的想法壓下去。
謝驚臣看到她後也面露訝色，不過他現在心思都在小孩身上，眼神并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抱着小孩就往屋裏走，一路上不忘吩咐早就等在門前的阿姨去準備待客。
蔣雙竹乍舌：“這下我是真的新謝驚臣對沈盈盈是真愛了，這緊張勁兒，親生女兒都不一定做得到吧。”
“還有看起來對這個家也很熟悉，跟自己家一樣。”
“你怎麽不說話，宣黛？”
她這才發現宣黛從下車跟謝驚臣打了招呼後就一言不發，擰着眉神游，不知道在想什麽。
“宣黛？”蔣雙竹又叫了兩聲。
宣黛總算應了她，只是還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蔣雙竹：“你怎麽了？”她怒其不争地小聲問，“你該不會是被他們家庭美滿的畫面給刺激到了吧？”
“想什麽呢？”宣黛咬了咬唇，“我只是突然想起點事情。”
“什麽事？”
宣黛看了看前面謝驚臣消失的背影，心情複雜：“先進去吧，工作要緊，其他事晚點再說。”
蔣雙竹依然滿臉狐疑，但好歹沒再追問。
宣黛進屋後打量了一下這幢房子。
主屋大概１００來平的小別墅，不算大，但剩在很溫馨，裝修布置上都看得出很用心。
傭人阿姨在兩人進來後就端上了茶水，讓兩人在大廳等候。
宣黛望向二樓，眉心再次擰起。
她知道謝驚臣抱着孩子上二樓了，沈盈盈緊随其後。
孩子是清醒着的，只是褲腿被挽起，塗了藥，看上去應該沒有大礙，不然醫生也不會讓她回家。
不過謝驚臣依然很緊張，抱着小孩時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是他情緒少有的外露時刻。
不過這些都不是讓宣黛心神不定的原因，她現在依然不太敢确定自己剛才所見到底有沒有偏差，因為剛剛跟小孩的短暫相見，她發現了一個讓她震驚的事。
那小孩，是新新。
是謝驚臣的侄女新新。
而新新是沈盈盈的女兒。
只是粗略整理了一下其中的關系，她就覺得頭大，不可思議的同時又覺得合乎情理，因為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她對我來說意義不一般。】
【她是我要照顧一輩子的人。】
宣黛握着茶杯，杯裏水圈晃蕩，宣黛的眼神也随之變得虛無，謝驚臣在青雲寺那天說過的話不斷湧出，相互交織，解開，又纏繞，漸漸占據了她的大腦，亂糟糟。
沈盈盈下樓的聲音打斷了宣黛的胡思亂想。
沈盈盈雖然面露倦色，但宣黛能清晰感受到她當下心情應該不錯。
“孩子上面有人陪着，我們先看衣服吧，完事了我正好給新新做午飯。”
宣黛眨了眨眼，從她的稱呼中終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啊，是新新。
她使勁捏了捏掌心，告訴自己回神，好好工作，不要讓自己那不适宜的情緒太過外露。
在沈盈盈快要結束挑選時，樓上再次傳來了腳步聲。
宣黛仰頭，撞上了謝驚臣晦深的眼。
她心髒漏跳了幾拍，趕緊移開視線。
謝驚臣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
兩人之間那一瞬的視線相接并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謝驚臣下樓時手上搭着一件西裝外套，他目不斜視走到沈盈盈跟前與她道別。
“公司有點事，我先回去。新新的藥晚上要換，我已經告訴周姨了，到時候讓她來弄就好。”
沈盈盈面露遺憾：“還以為你可以留下來吃午飯呢。”
謝驚臣：“抱歉。”
沈盈盈：“什麽話呢，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謝驚臣說完看了一眼等在身後的宣黛和蔣雙竹，颔首道別。
沈盈盈奇怪他今天怎麽對兩個店員也願意給予眼色，但是終究沒有想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