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功近利

許願臉上的認真比她教學更甚,她擔心溫禾這樣的人太容易陷入時間的誤區。雖然原生家庭幸福,但是并不代表沒有來自社會的惡意中傷。

好像理所應當,女生應該在一段失敗的婚姻中反思自己,在男性找到新對象之後才能釋然。她怕溫禾這種性子軟的人容易被邪門的想法洗腦。

“當然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和他。”溫禾想想又覺得不對,“陸導沒什麽問題,應該是我們想多了。”

“你還慣會給自己洗腦的,”許願還真就不信了,“激起的好奇心了,陸導要是不喜歡你我改行教物理。”

溫禾知道她是開玩笑,笑地沒個正形,“私人恩怨,別霍霍那群可憐的孩子。”

陸闵深夜的時候給她發了消息,為自己下午不太好的狀态道歉。他說不清楚發生的原因,只是希望不要弄僵兩個人的關系。明天還要飛去湖南,他說了聲晚安。

拍攝的事情就像個小插曲,打破了一點平靜但又好像沒掀起太大的風浪。

溫禾周末時去見了施然,兩個人約在實驗中學邊上的奶茶店。放假學校裏沒什麽學生,周圍的商店都沒那麽忙碌。

畢業後很少回來這裏,她坐在玻璃窗邊看着偶爾經過的學生。熟悉的校服勾起一點過往,她才發覺自己對于高中的印象只有快節奏。

營業員和點單的學生聊天,調侃他帶兩杯奶茶是不是給暗戀對象。男生接過奶茶不好意思地離開,店裏就剩她一個人坐着。

施然來遲了,她慌張推開門帶起不小的聲音,對上溫禾的視線松了口氣。“我教大侄女寫作業太費事了,人還一肚子火。”

兩個人的奶茶點的都是以前常喝的,施然預定的包廂還沒到時間,她坐着和溫禾聊天。在外地結婚的朋友生活重心都在家庭上,以前的幾次見面也是匆匆忙忙。

她來之前想了無數個話題,這會一個都想不起來。

“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歡喜死你大侄女了?”

那時候高中生活枯燥,施然打印了一寸的小照片放到自己的筆盒裏,每天絮絮叨叨說自己看到她侄女就有無限的學習動力。

施然苦着一張臉後悔,“小溫你不懂,她這個歲數狗嫌人憎,做個作業跟我玩命似的。”她搖勻奶茶嘬一口問:“你最近沒有生娃的打算吧?”

她和宋鶴時的事情高中全班都知道,當時磕糖的說法還沒有,大家背地裏都暗戳戳起哄。

但是施然不看好。她在結束晚自修的路上和溫禾一起吃了半個煎餅,咬開一嘴熱氣哆嗦說:“小溫,我覺得你和宋鶴時不搭。”

那時她對宋鶴時沒什麽心思,這話聽一遍就忘了。現在說來,施然才是個會看的人。

“沒有打算,”溫禾看了眼時間,用不是很遺憾的語氣講述,“離婚了,現在屬于單身優質女青年。”

“單身好,單身能看多少帥……嗯?你單身?”施然差點沒反應過來。當初一段令人羨慕的愛情突然就沒了,她窘迫去看溫禾的表情。

兩人相視一眼突然笑開,施然捂住眼睛,“我這張嘴可能這輩子就靈這一回。”

她像從前那樣拉過溫禾的手,“走!帶你去附近最好的地方唱歌,給我的姐妹點一首好運來。”

她慶幸溫禾還是從前的溫禾,遇事不餒,逢錯就改。

兩人在KTV唱了一下午,包廂是好運來和鳳凰傳奇的主場。施然看着後臺的歌單,不敢讓它有一首的悲傷的情歌。

幽暗的燈光打轉,有幾束落到溫禾的頭上和臉上,她側過半邊坐在高凳上,拿着麥克風在伴奏裏唱地投入。

周末施然都有空,她在今天的活動結束後又約溫禾明天去逛街。

城市的變化很快,N省新建一些城市地标,很多留有她們舊時回憶的店鋪拆遷倒閉。她又發掘了很多新的店鋪要帶溫禾去看看。

有人陪着的時間走地很快,溫禾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想其他。臨近新年不到一周,曲婉單位的工作要收尾,溫瑞兆也忙地不可開交,置辦年貨的任務落到她身上。

溫禾經常上街轉轉,沒想到有一天還在小區門口轉到宋鶴時。

自從離婚之後她就拉黑了宋鶴時所有的聯系方式,這人在她的世界如願消失蹤影。她一直覺得沒有看不開的事情,只有不夠長的時間。

沒把他往自己身上想,溫禾走遠點站在街邊看人往行道樹上挂燈帶和燈籠。光禿禿的樹杈點綴顏色,晚上亮起時能連成一片璀璨。

溫禾看了多久,宋鶴時就在原地站了多久。當她走地稍遠一些,這人又沉默地跟上來。

“你是找我?”溫禾停在小區門口,“有事?”她以為宋鶴時又要來說可憐的話,皺起眉頭等着聽。

他搖頭又點頭,在溫禾滿臉不悅裏聲音低落,“很久沒見想來看看你。”他沒說自己其實來了很多天,也沒說自己已經很多次站在這裏。

如果不是今天的碰巧,可能他只會在除夕那晚看一眼熟悉的窗口,然後開車回到景城。

溫禾有片刻的恍惚,覺得他的樣子好像又回到大一那年。宋鶴時站在迎風但顯眼的地方專心等她下課,被問怎麽突然過來,也是說着想念。眼裏的情深不作假,印着完整走來的她。

從前以為會天長地久的感情全部颠覆,時間流轉,她能清晰感覺到某種情感在血液慢慢冷卻。

眼看氣氛越來越僵,溫禾在轉身離開和好言相勸中選了後者,“別再這樣了宋鶴時,我已經朝前走了你不該還留在原地啊。”

“現在不太像從前的你。”說完才發覺這句話沒意思,“也對,要是還是從前的你,我們怎麽會落到這個下場。”

她輕飄飄在宋鶴時心裏開一個口子,任由冷風灌進自己卻視而不見。但是她沒想過以這種方法留着兩個人的糾纏,她從來沒想不放過他。

可能是少年的執念讓宋鶴時畫地為牢。

“你看,我現在開口句句帶刺,偏偏你還都得受着。”溫禾是真的說累,而且她不想破壞過年的好心情,“算你送我一個新年禮物好吧。”

宋鶴時是隐隐猜到,張嘴機械般,“想要什麽?”

“想你別再打擾我。”

曲婉今天按時下班,騎車回家只在門口聽見這一句。溫禾說完就走了,剩下宋鶴時一個人壓着情緒潰不成軍。

冷天的風太冷了,好像一下子就能把溫熱的心吹寒。曲婉停在路邊,靜靜看着他踉跄扶住牆,臉埋在手心裏泣不成聲。

真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一個錯誤懲罰了兩個人。但是她的女兒是平白無故的受害者,所以曲婉沒叫他,像與陌生人擦肩而過。

好在溫禾并沒有什麽異樣,吃完飯還有心情陪曲婉在客廳看了一會電視。等人上樓,溫瑞兆用圍裙擦幹手,坐在沙發上,“囡囡看着沒在意。”

曲婉跳着頻道,突發奇想建議,“要不給囡囡新找個男朋友?”

“哎,萬一囡囡不想呢。”他覺得不妥,感情這種事情還是看眼緣。

溫瑞兆不輕不重哼了一聲,對宋鶴時的不滿可能平等延續到每個想接近溫禾的男人身上,“何況身邊哪有配地上我女兒的。”

溫禾不知道她爸媽的想法,消完食磨磨蹭蹭上樓。開了一天窗戶,房間裏的空氣帶着一點濕潤的冷。窗前樓裏原本暗着的房間陸續點起燈,常年在外的旅人也在年關将近歸了鄉。

她爬到床上關了轉角的窗戶,拉上窗簾時聽到手機消息。

LM:剛才是小溫老師關窗準備睡覺嗎?

溫禾看到消息往窗戶下看,手上打字:是準備休息了,你在我家樓下?

樓層有些高,夜色下連物都只能看個輪廓,何況是更渺小的人。陸闵之前說了去外地,溫禾否定想法坐回書桌。

陸闵回地極快:嗯,剛回來。

剛回來就來找她,也不太可能吧。溫禾删掉聊天框裏的字,猶豫要不簡單說個辛苦。陸闵的下一條消息來地直白。

LM:不知道貿然來是不是打擾,但是想見小溫老師。

消息已經過了撤回的時間,陸闵靠在車門上愣愣看着沒有回複的界面好像得到答案。旁邊的腳步聲打斷思緒,穿着情侶裝的兩個人挽手進入邊上的奶茶店。

他擡頭看向剛才的位置,窗戶已經關上,窗簾遮住所有的光。在靠近街邊的這一幢,模糊的那一眼他不确定是不是溫禾。

周圍都是鮮活的,好像只有圓心的他死水一般無波。樓下的奶茶店人來人往,開門關門間傳出零星的音樂。

滄桑的聲音唱着:“怎麽觸摸,開花沼澤。嘿,等我找到你,試探你的眼睛。”

他找不到那雙的心動的眼睛了。因為在那個和煦的午後,荒蕪的玫瑰地裏,他看見神明不受控制地癡迷越界。暗處的情感被剖析,神明該畏懼不知名的愛意。

他的禮物送不出去了,那是他在浏陽夜晚的集市上看到的最美的煙花。

夜風潸然,樹上的燈籠搖晃,黑夜好像能無聲息把他溺斃。明明他們還沒一起度過這個新年,明明本來他還有機會。陸闵握着手機的手指蜷緊,在光暗交彙處落敗低下頭。

“陸闵。”

“怎麽觸摸,開花沼澤。嘿,等我找到你,試探你的眼睛”是郭頂老師《凄美地》歌詞,聽着很有感覺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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