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會
過了幾日,起雲院內。
周江寧難得起了個大早,此時天還灰蒙蒙的,她半眯着睡眼坐在床榻邊。
“怎麽起了?”
李長霖從淨室裏出來就看到她明明一副沒睡醒卻還是強撐着精神的樣子。
他走近揉了揉周江寧的長發,昏暗的燭火下,男子眉骨到鼻梁的輪廓愈發冷淡,可偏偏這人總對她流露出的若有若無的溫柔。
周江寧還沒睡醒的大腦不知怎的,下意識靠近伸出胳膊環抱住他的腰身,将自己的腦袋靠在男子的腹前,像只小貓似的輕蹭起來,乖得要命。
李長霖居高臨下地盯着她看了幾秒,捉摸不透,只能伸出長指貼着她的柔嫩的臉頰,故意道:
“怎麽,昨晚沒伺候好娘子嗎?”
動作溫柔,話語卻極為輕佻。
“你不要臉!”周江寧面上一熱,回想起某人昨晚的行徑,簡直令人發指!她從來不知道那事兒還可以做得那般荒唐,想着昨夜自己頻頻丢盔卸甲的模樣她就沒臉看。
李長霖沒理會她的話,而是将指尖朝她的耳後摸去,輕輕一捏,随意地應了一聲。
感受到自己手下的女子微微一顫,指尖下的肌膚也在慢慢升溫,李長霖也知她身子受不住,便歇了心思,将手安分地放在她的肩上。
“想同我說什麽?”
周江寧見這人沒別的心思,一本正經地模樣,心中有些好笑,可面上卻僞裝得很好,牽起男子骨節分明的手,與自己十指緊握。
“我惹事了。”
又嬌又軟,勾人心魂。
李長霖漆黑的眉眼隐在光下,長眉一挑,不太在意似的。
“無妨,有我在。”左右她還能翻了天不成,就算翻了這不是正和他的心意嗎?
“嗯,我就知道。”耀武揚威的小娘子臉上立刻浮現明媚的笑容,連同眉眼間的困倦之色都消散了不少。
“咳咳,公子,時辰到了。”屋外響起明風不太自然的聲音。
“我該走了。”屋裏靜得出奇,李長霖将目光從女子的臉上移開,準備起身。
“嗯,夫君安心去上朝吧。”女子随意應和一聲。
“啧,過河拆橋?”男子蹙眉低語,不滿的話語響起。
周江寧瞬間感到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身體比大腦先作出反應。
“哪能啊!”于是,周江寧咻地直起身子,一把拉過男子的衣領,重重地在他的臉上落下一吻。
“獎勵。”嬌軟的嗓音微微拉長。
“不夠。”話語間的不滿意快要溢出。
“啊?”
“獎勵還是留到今晚吧。”說完,男子也不管床榻上的人是何反應,邁步朝着屋門走去。
出了門,李長霖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皺,臉上始終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
正午過後,周江寧按時出現在了木雕坊。
“東家,這是這些日子的賬冊。”錢行難得出現在了這兒,因着與花洛的關系,為了避嫌錢行極少來木雕坊,可今日卻不得不來這兒同周江寧彙報。
周江寧接過賬冊仔細看了起來,錢行見她還在看着,便自覺沒出聲打擾,靜靜候在一側。
“挺好的,繼續照着我上次說的做。”周江寧細白的指尖輕點在紙張上,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可是,東家咱們故意降低木雕品的定價,這樣雖然可以競争過別家,可長期下來,只會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錢行猶豫片刻還是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希望周江寧再考慮考慮。
“放心吧,只是暫時的。”周江寧當然知道這樣的做法不能長期運用,她只不過是想采取短期限制性定價,阻止新興競争者進入市場,當他們以高額成本進入市場後,卻發現他們這家在位者降低了價格,打壓了新興競争者,但也使得他們自己只有“微利”可圖。
所以周江寧現在只是在等,在等一個時機,一個重要的時機。
錢行見周江寧堅持的樣子,自己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了,但是按他對周江寧的了解,這事情怕不會簡單,只不過現在周江寧并不想說,罷了,他要做的就是好好服從小姐的安排。
“東家,不好了!”一聲嬌呼從門外傳來,只見花洛着急忙慌地快步進來。
“先緩口氣再說。”周江寧看着她上氣不接下氣第,給錢行遞了個眼色,只可惜這人竟然沒看懂,哎罷了,還是得靠她。
“錢行,快給花洛倒杯茶。”
錢行反應過來後,面上一窘,耳尖微微發紅,聽話地轉身去給花洛倒茶。
花洛也沒空管錢行,一口将茶水灌入,緩了過來,語氣着急地說:
“今早城南那家木雕坊來咱們店門口鬧,說咱們是奸商什麽的。”
“的确。”周江寧心想,奸商這名頭她先擔着吧。
“後來城南那家木雕坊聯合了好幾家木雕坊,将這事兒鬧到了商會那邊,眼下這消息已經傳開了。”花洛是聽商會那邊的好友透露的,好友不方便同她交代太多,只是叮囑她小心些。
這行商呢就要受到官府管制,而商會更多的就是協調他們這些商戶們利益的沖突和矛盾,若是前幾任商會,花洛倒還沒放在心上,畢竟商會只能起到協調的作用,最後該怎麽辦還是得靠商戶自己。
可是現任商會不同于以往,會長和副會長都是與官府有着密切聯系的人,而那位會長還與當朝一位閣老有姻親關系。
“哦,那商會那邊打算怎麽處理此事?”周江寧饒有興趣地詢問着。
“目前還不去清楚,不過按以往慣例應該會喊咱們同他們協商。”花洛回想着以前類似情況,心中還是隐隐不安。
“那就協商呗,又不是什麽大事兒。”錢行沉穩的話語落入,二人耳中,引得側目。
“很有信心?”周江寧好奇問道。
“周家與商會的副會長關系不錯,他前兩年還欠過我人情。”錢行在京多年,對這些人情往來自然不陌生,京中做生意難免得靠關系,其中錯綜複雜的事兒,倒是常見的。
“話雖如此,可是這次聽說城南那家木雕坊同商會會長關系極好,若是硬碰硬咱們不一定能占優勢。”花洛漂亮的眉眼微微皺起,臉上浮現幾分擔憂之色。
周江寧一直默默聽着,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小口,嘴角輕輕勾起,聲線悅耳。
“找靠山嗎,我也有啊。”周江寧睫毛輕顫,無聲地晃動着手中的茶,眼中升起一片亮色。
在這京城之中除了皇宮裏的,還有誰能比李長霖更靠得住啊。
後來周江寧果然收到了商會給他們發來的帖子,讓他們明日來一趟商會,不出所料就是木雕坊的事兒,周江寧看了眼帖子,然後将東西丢掉錢行懷中,語氣随意道:
“明日我同你們一起去。”
回到起雲院裏,周江寧在外奔波了一天,渾身酸痛,于是喚來綠珠給自己揉揉。
此時的周江寧剛剛沐浴完,只着一身單薄的中衣整個人趴在窗邊的軟榻上,輕輕阖眼。
綠珠一點一點兒給周江寧按摩着,不時周江寧還指揮着她力道和手法,明明自己才是學過按摩的那個人,而聽着小姐撒嬌般的話語,綠珠還是不由得失笑,聽從着小姐的指揮。
“再下邊一點,就要腰往上那兒,可酸了,綠珠你的力道可以大一些。”周江寧整張臉埋在軟枕裏,一張小嘴倒是絮絮叨叨起來。
“好,奴婢知道了。”綠珠按照她的吩咐加重手裏的力道,還沒按多久,綠珠視野中便出現一雙修長的腿。
她擡眸望去,發現是李長霖回來了,她下意識準備行禮,可卻被李長霖打斷了,同時他還使了個眼色命她出去,綠珠看了眼仍然被蒙在鼓裏的小姐,眼前又是男子居高臨下的視線,沒辦法她只能火速離開屋內,随帶将門輕輕關上。
人走後,屋裏安靜極了,只有角落裏的香山紫爐上邊升起袅袅香煙。
“綠珠,怎麽不按了?”周江寧感到背後沒了力道便想着起身看看怎麽回事,結果下一秒就被人輕輕摁住肩膀,背上的力道有重新恢複了,周江寧便也沒想太多,安心地享受起“綠珠”的服侍。
“綠珠,再往下些吧,我腰疼。”周江寧悶悶地嗓音從枕頭裏傳出。
李長霖手中動作一頓,目光先一步看向女子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的腰肢就在自己眼前,那上邊的柔軟觸感仿佛還停留在指尖,李長霖斂下眸中的幽暗,輕呼一口氣将手掌放在周江寧的纖腰上,溫柔地按摩起來。
“都怪李長霖,害我年紀輕輕就腰疼,男人果然都不會憐香惜玉!”周江寧還以為身後是綠珠,于是心安理得地同她抱怨其來。
“嘶。”周江寧感到腰上的力道一重,輕呼一聲,嬌滴滴地埋怨道:
“綠珠,我疼,輕點兒……”
話音落下後,她腰上的力道果然輕了幾分,周江寧雖然疑惑但也沒太放在心上,只以為是“綠珠”不小心,便又自顧自地念叨起來:
“你都不知道,我今早特意早起關心了一下李長霖,可他竟然還威脅我,你說氣不氣人?”
周江寧沒聽見“綠珠”的回應,心中不知為何咯噔一下,她急忙想要轉身确認,可是就在她剛打算動的那一下,身後的人像是提前預知她的想法一樣,将她摁在原地,不能動彈半分。
下一秒她就聽到了男子清冷的嗓音,帶着絲絲笑意:
“娘子還想為夫如何憐香惜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