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娘子還想如何憐香惜玉啊?”
話音一落,周江寧扭頭看向他,臉上是掩不住的尴尬,可仔細一想自己也沒說錯什麽,于是硬着頭皮大着膽子,微微挪動幾步,猛地撲入李長霖的懷中,嘴裏還撒着嬌:
“夫君不心疼我,還兇我。”
莫名被倒打一耙的李長霖,忍俊不禁,眉眼舒展,語調輕柔:
“要是真不心疼你,今日江寧怕是下不了床了。”
“李長霖,你欺負人!”女子白皙的臉頰染上緋紅,語氣又嬌又氣。
“昨夜娘子得趣兒時,還咬着我不放,怎的今兒還翻臉了呢?”
神色極盡溫柔,話語頗為下流。
周江寧知道這人在情事上臉皮一貫厚,但是沒想到這人如此沒臉沒皮,無奈之下她暗暗咬了咬唇邊的軟肉,刺痛之下眼尾很快浮現出淚珠,晶瑩的淚珠越滾越大,最後順着泛紅的眼尾悄悄滑落,沿着白嫩的雙頰沾濕了男子身前的衣衫。
感受到胸膛處傳來微濕,李長霖低眸望去,果不其然,入眼就是一個滿臉淚痕的小哭包,明知她是故意的,卻還是心軟了,輕聲哄道:
“好好好,是我的錯,娘子別哭了,嗯?”
一邊說着他還一邊擡起手,用溫熱的指尖拭去女子臉上的淚珠。
“以後都要聽我的,特別是那……那種事兒,知道了嗎?”周江寧不忘發揮得寸進尺的工夫,嬌滴滴地拽着他的衣領,淚眼朦胧地看着李長霖。
李長霖心中失笑,面上格外認真地點點頭,就當是答應了她。
屋內一片寂靜,相擁着的兩人沒有絲毫的動靜,就這樣抱着,一直到屋外傳來綠珠的聲音。
“娘子,小廚房那邊來問公子可要用膳?”
周江寧擡眸看着李長霖,黛眉輕皺,有些心疼地開口道:
“怎麽這麽晚還沒用膳?”
“太忙給忘了。”
被人關心的滋味真好,李長霖以往獨身一人,哪怕淮安長公主想關心照顧好他,可也總難免心有餘而力不足,就像現在這般的深夜。
而現在他知道,無論他多晚歸家,屋內總有一盞為他而留的燈,會有人惦念着自己。
“那簡單用些膳吧?”周江寧看似詢問的話語,實際上是不用拒絕的語氣。
“聽娘子的。”
“綠珠,吩咐小廚房做碗珍珠湯和翡翠蝦餃吧。”周江寧擡高幾分聲量。
“陪我一起。”說完男子便拉着她的手來到桌前。
很快下人們便把膳食準備好,因為周江寧已經用過了,便靜靜地坐在一旁陪着李長霖。
李長霖用膳的速度很快,但姿态優雅,規矩極好,骨子裏透出的矜貴,二人就這麽各司其職着。
不知過了多久,周江寧見男子用得差不多了,便提前一步将帕子遞上。
李長霖原本伸出的指尖一滞,看着一臉殷勤的小娘子,接下帕子,輕輕擦拭過後,有看着面前遞來的溫茶,他這才擡眸正視起周江寧。
“有事?”
周江寧連連點頭,心想,時機應該差不多了。
“你還記得我今早說的話嗎?”
“哪句?”男子故意問道。
“就是我說我惹事的那句。”周江寧見他想不起來的樣子,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話音落下後,兩人都沉默了。
“說說看吧。”李長霖握住她的手,将人帶到榻上。
“就是木雕坊的事兒……”
半盞茶後,周江寧将事情大致說了一下,然後看了眼男子的神色,發現他面色自如,沒什麽異樣,于是接着道:
“所以我明日得去一趟商會。”
“明日我陪你去。”李長霖沉吟了一小會後,就直接扔出一句,周江寧瞪大着眼珠子,紅唇輕啓,想說些什麽,可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咬了咬唇瓣,眉宇間閃過幾分擔憂。
“怎麽還不高興了呢?”見狀,李長霖将她的小巴挑起,讓她與自己對視着,不願錯過周江寧眼中的絲毫情緒。
“是不是耽誤你了?”女子悶悶的聲音傳來。
他眸色不變,只是緩緩低下頭,讓自己的鼻尖同女子相碰,不急不慢地開口:
“夫妻一體,你便是翻了天,我也會替你收拾好的。”男子寬大的手掌一下一下輕輕拍着女子的背脊,想要安撫好她不安的情緒。
漸漸的,周江寧如玉的肌膚上染上一層薄粉,男子眼裏的暗色也慢慢加深。
美色當頭,讓人難以把持啊。
這時,周江寧及時忍住心裏的念頭,忽然問道:
“那夫君跟五皇子究竟在幹什麽?”
話一出口,李長霖長睫一顫,眸色立刻變得銳利起來,手中的力道也不免加重。
周江寧很清楚的目睹了李長霖神色的變化,其實哪怕他什麽都不說,可是從他這段時日的晚歸,再加上五皇子往李家的次數變多,兩人在書房裏一待就是兩個時辰,周江寧才不信他們沒打算做些什麽。
是剛開始計劃還是蓄謀已久,準備動手了呢?周江寧不知道,因此她想知道便直接問他了。
“娘子聰慧過人。”李長霖神色恢複過來了,也沒問她是如何察覺到的,反而眼中帶笑的看着她。
事已至此,李長霖雖不想讓她卷入其中,可也不願欺騙她,所以他只是低眸不語。
“夫君,夫妻一體,這是你說的。”周江寧反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望着李長霖。
李長霖仔細看着面前的女子,一頭烏發披散在身後,白淨的小臉和一雙堅定的眼眸,這是他的妻子,他生同穴死同寝的妻子。
月至中天,李長霖這才把事情全都跟周江寧講了一遍,包括祖父的死因,遺書以及五皇子的事兒。
五皇子傅辰從小也渴望過父親的疼愛,生母早逝的他,自幼雖受到淮安長公主的照顧,可最希望的還是得到父皇的認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無論他在學業上取得第一名的成績,還是騎射上拔得頭籌,父皇依舊不喜他。他也曾想過質問龍椅上的人為什麽,可每次一看到那人看向自己冷淡厭惡的目光,傅辰就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直到後來,在他十五歲生辰那日,他從李家慶生後回到皇宮,想去拜見父皇,卻意外偷聽到父皇同身邊心腹太監趙方說的話。
原來他從未喜歡過母後,當年娶母後也只是為了吳家的兵權,後來他年輕時喜歡過的姑娘被母後賜婚給了別人,他覺得母後是故意的,可是明明是那個姑娘親自來求母後賜婚的啊。
他甚至後悔當初下藥令皇後難産時為什麽沒有派人将他掐死……
從那之後,傅辰大病了一場,病好後誰也不願見,後來只有李長霖每天能同他說幾句話。接着就是記不清是哪天了,傅辰所住的宮殿突然起火了,幸虧救火及時,傅辰安然無恙,只是原本殿中的東西全都燒盡了。
記得當時事後,皇帝看着無事的傅辰,眼中劃過一絲可惜,可帝王心思深,很快便掩藏下去了,主動關心了幾句傅辰。
傅辰自然沒能錯過皇帝眼中的可惜,于是低頭掩下了恨意,只是跪在地上求陛下,讓他在宮殿修繕好前在李家住下。
皇帝眼不見心不煩,自然答應了下來。
很久很久以後,李長霖才知道當初的那把火是傅辰自己放的。
周江寧靜靜聽完了,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一直都想知道李長霖為什麽要弑君逼宮,一直以為原因出在他的身上,可是她自作聰明忽視了一點,那就是他是被逼無奈的。
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狗屁道理,為了一己私心而殘害忠良和無辜之人,這樣的帝王不要也罷!
思及此,周江寧有些心疼李長霖了,為他一腔忠君熱血到頭來只是一場笑話,為他家破人亡和孤身一人,也為他所背負的一身罵名……
李長霖看着女子眼中複雜的情緒,最後都化成心疼,為他不值,為他憤恨,為他心疼,憐惜的目光毫不避諱。
他心間一動,擡手覆住周江寧的眼,低啞的嗓音響起:
“乖,別用這種眼色看着我。”
“大傻子。”周江寧斂下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緒,低喃一聲,最後也沒将淚流下,只是趴在男子的懷裏,用手輕輕撫摸着男子的背。
明月仍懸于夜空,可眼下卻是一腔柔情和暖意。
翌日清晨,惠風和暢。
周江寧早早收拾好自己,在銅鏡前轉了個圈,再次确定沒問題後,這才看向椅子上坐着的男子。
李長霖今日一身紫色金線錦袍,容貌出衆,身姿修長,矜貴非常,令人賞心悅目得緊。
“小郎君長得可真俊啊,要不跟我回家,嗯?”周江寧走進男子,利用一站一立的身高差,輕輕将人的下巴挑起,言語輕佻。
“好啊。”李長霖難得配合起來,真的乖乖答應道。
“……”
“還是算了吧。”周江寧略作遺憾,輕輕搖了搖頭。
“為何?”男子竟興致勃勃地追問起來。
“家裏有個愛吃醋的夫君,纏人得緊。”女子話語間帶着甜甜的笑意,臉上更是嬌豔明媚,發絲間的清香湧入李長霖的鼻間,令人心神搖曳。
“哦,是嗎,那娘子将我藏好了,不讓他發現不就行了嗎?”李長霖站起身,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将女子的手腕緊緊握住,像只魅惑人心的狐貍般,引誘的嗓音在周江寧耳邊響起。
“你……好了,別玩了!”周江寧扮不下去了,沒好氣地推了一把李長霖,沒想到紋絲不動。
“明明是娘子先開始的。”
“我開始的,我喊停,不行嗎?”理直氣壯的語氣也是沒誰了,李長霖只能笑着點點頭,然後開口道: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