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
景春樓內,氣氛融洽。
林橋坐在下首處坐着,看了眼屋子主位上的中年男子,話語着急道:
“江會長,你今天可得為我們做主啊,這周家木雕坊是惡意競争了,到時候木雕市場他們一家獨大,這錢也都是進了他周家的袋子裏了。”
林橋便是城南那家木雕坊的掌櫃的,他進這行二十餘年了還是第一次被人逼到這份上,以往他沒少私下給這位江會長送禮,以此作為他關照自家生意,這些年他也沒少仗着同這位商會江會長關系,打壓同行,那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變成被打壓的那個。
江會長雖人至中年,但保養得極好,鬓角微白,五官端正,隐約能看出年輕時也是個風流公子。當然他能坐上這個位子自然也是有幾分手段的,他神色淡定地喝了一口手中上好的碧螺春,茶香醇厚滋味甘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放心,本會長只當給各位一個說法。”
伴随着江道名的話語,屋裏其他幾個坐着的木雕坊代表都面露喜色,心情舒暢了不少。畢竟有了這江會長的一句保證還怕那勢單力薄的周家嗎?
坐在另一旁的副會長江楚玉臉色就有些難看了,他一貫與周家那位錢掌櫃走得近,兩人私交也不錯,更不論他曾幫過自己的忙,看來今日不好收場了。
江楚玉與江道名一前一後擔任商會正副會長,這些年他一直以後輩自居,配合江道名,因此兩人也被稱為“商會雙江”。
江道名處事圓滑,又得家中助力,這商會會長位置可謂是穩穩當當,而他呢因為資歷不夠,雖然憑借自身的努力走到今天副會長的位置上,可他知道江道名一直忌憚着自己,所以這兩年他便收斂鋒芒,避免與其正面沖突,可沒想到今日還是避無可避。
“錢掌櫃,這邊請。”伴随着小厮的話語,屋裏的衆人将視線朝門口看去。
只見錢行沒帶任何的護衛就這麽只身前來,要知道他們在這些人出門多少都會帶幾個護衛在身,屋內衆人心思各異。
沒想到下一秒,就看到錢行身後跟着一男一女,女子一身月白紗裙,臉上帶着面紗,随看不清五官,但單從那雙明媚潋滟的眼眸以及窈窕的身姿看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而男子一身绛紫色錦袍,臉上帶着一方面具同樣看不出是何人,可仔細看卻也能發現應當是以為年輕人,但是憑借他周身不同常人的氣度,也絕不可能是普通人。
江道名老辣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着痕跡地打量起二人,而後緩了緩語氣。
“錢掌櫃不介紹介紹嗎?”
話音落下,整個屋內的視線都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我們東家。”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在沒有多的話了,江道名見狀立馬冷下臉來,也不多問什麽,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幾位先請坐。”說話的是江楚玉,他及時起身相迎,将人安排落座。
“既然人來齊了,那便來好好談談這木雕坊的事兒吧。”楚玉先是看了眼江道名,見他神色漸緩便主動開口破了眼下這場僵局。
聽了江楚玉的話,林橋可就忍不住了,打算先發制人,便翹起二郎腿神情不屑道:
“現在的後輩可真是掉錢眼兒裏了,就想着自己将錢都賺了,那還給我們這些小作坊活路啊?”
尖酸的話語在屋內響了起來,一旁的其他人也應聲附和起來,你一言我一句的,頃刻間屋內便鬧哄哄的一片。
吵得腦袋都疼了,周江寧不由得皺了皺眉,可見這主位上的人沒半點想要制止的模樣,就仿佛這一切就是他們周家的錯。
正當周江寧想要開口出聲時,身邊的李長霖摁住了她的手。
只見身邊的李長霖姿态肆意地靠在椅子上,長指有規律地敲擊着桌面,低沉的嗓音響起:
“閉嘴。”
毫不留情冷漠的話語令屋內衆人一陣啞言,各位都是在商場打拼多年的人,第一次被這麽個後輩訓話,這可是頭一遭啊。
一些人氣得漲紅了臉,直接直接李長霖罵道:
“豎子!你父母就是這般教育孩子的,頂撞長輩,沒教養沒教養,真是有辱斯文!”
沒想到換的是男子的一聲冷笑,只瞧見李長霖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陰冷的眸子透着寒光,居高臨下地看着衆人。
“若再多言一句吾父母的不是,別怪我這人不講道理了。”
陰冷的威脅圍繞在每個人身邊,那種天生上位者的威壓讓他們都似乎喘不過氣來,屋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
“這便是你們周家今日來協商的誠意嗎?”江道名眼中閃過怒火,可還是為了面子極力克制着,想要将主導權奪回自己手中。
“哼,從一開始不就是你們咄咄逼人嗎?”一直不作聲的周江寧冷眼看着這一切,最後略帶嘲意地開口道。
“你……”
“今日的協商不是你們主動提出的嗎,若沒有別的事兒我們可就走了。”說着周江寧準備起身。
“等等!”林橋大聲将人喊住,可不能讓人這麽走了,于是他連忙看向江道名。
“周家這般行事作風不怕得罪商會和整個行業嗎?”江道名掃了眼林橋,暗罵一聲真是沉不住氣,可一方面又心想這周家可真是大膽。
“得罪?呵,那又如何?”周江寧站起身了,冷淡的眉眼掃視一圈,下巴微微擡起,将以往李長霖不将人放在眼裏的模樣學了個十成十,一旁的李長霖輕輕勾起嘴角,眼中柔和了不少。
“各位都各退一步,好好坐下來協商吧。”江楚玉出來打圓場道。
李長霖跟周江寧對視一眼,而後喚了聲錢行的名字,只見錢行立馬掏出一根香并點着,将它插到一旁。
“香沒燃盡前還有得談。”周江寧抱着雙手又坐會座位上,歪着頭懶得看他們,只是随意說道。
“你這小丫頭……”林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銳利無比的眼神盯住,讓他後背直冒汗,他循着目光看去果不其然是那個帶着面具的男人在看着自己。
“你們周家到底想如何?”江道名也是頭一次見這般直接的計算時間,心裏想着還是退一步好好辦正事兒,先将木雕的事情解決了,至于其他的可以私下暗中派人敲打一番,倒時候他一定會讓這不知好歹的兩人跪在他面前道歉。
“我們周家何處做錯了?”錢行見兩位主子都懶得開口,便接過話主動質問道。
“你們周家故意壓低價格,惡意擾亂市場,這還不算錯嗎?”那邊的一位木雕坊代表氣憤地開口,想着自己家好長時間都沒有訂單生意了,心中不免不爽,因此就連眼神也是惡狠狠的。
“就是就是,你們木雕坊自己壓低價格不想賺錢還不容許別人賺錢了嗎?”另一位木雕坊代表也張口指責他們。
“人不能這般不留情面的……”
“你們自己技術不行,還有臉賴我們?可真是不要臉啊!”周江寧聽了他們的話,覺得好笑,一下沒忍住在衆人面前笑出了聲來。
幾個大男人被一個小姑娘笑,還是技術不行的事實,這的确讓人面上無光,因此幾人都咬着牙沒有回話。
“這位小姐應該也知道,這燕式技法目前只有你們木雕坊掌握,再加上你們這價格也的确是過低了些,這搞競争還是得有度的,你說對吧?”
江楚玉放緩聲音,仔細地與周江寧分析起了現狀,末了還要再加上一句詢問她的話語,他也看出了周江寧的話語權挺大的,能得到她的贊同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是嗎,那江副會長有何高見,不妨說出來讓我聽聽。”周江寧将身子靠在椅子扶手上,眼中帶着笑意,好似一副乖巧模樣。
小娘子慣會迷惑人的,李長霖看了眼微微低眸,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眼中的譏笑。
江楚玉從來沒跟周江寧打過交道,以為她這個樣子是認同了自己的話語,于是思索片刻這才将自己的想法托盤而出:
“姑娘看這樣可好,你們雙方都各退一步,你們将價格重新提高回去,同時也讓他們的木雕品進入木雕市場,大家合作雙贏,皆大歡喜,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你看看可能接受?”
江楚玉不愧是能做到二把手的人,還算有點腦子的。
但就這回答?不過周江寧還是高看了他幾眼,可是她心裏清楚還不夠,她想要的不僅僅于此。
“江副會長的想法不錯……但我不接受!”周江寧原本還是笑着的小臉一下子就轉變了下來,悠哉游哉地晃着茶杯,雖面上帶笑可眼裏沒有半分笑意,只剩下一片冰冷。
“就憑他們現在那些仿品的技術,要進入市場?江副會長可知道,這些廉價的仿品一旦進入市場,這對我們真正的燕式木雕将會有多大的沖擊嗎?自砸招牌的事兒我為何要幹?”
周江寧一早就料到商會的人會提出這樣的解決辦法,的确看上去利己又利他的,可是往長遠了想,一旦開了這個頭,以後他們周家的木雕坊又會怎麽樣呢?而原本名震天下的燕式木雕技法又會走向何處呢?
所以她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