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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各家各戶走親戚的日子。紀家在城裏沒有親戚,按理說是要回鄉下去的,但紀芙琜大伯一家初二要到城裏來,他們也就沒回去。

早晨,依照往年的慣例,一家人一起去廟裏上了柱香。

去的還是上次她跟柏斐去過的那一座寺廟,不過這時候可要熱鬧多了。院子裏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頗有些寸步難行。

不少人手裏還舉着香,紀芙琜路過被熏得兩眼淚汪汪,險些睜不開眼睛,她的外套也因此不小心被燒了一個小洞。

跟家人來的光景不一樣,心境也不同。

每回來廟裏總是要求些什麽,否則好像就白來了一樣。

紀芙琜在周圍阿姨的推擠下,好不容易給菩薩上了香。這回她求的是家人身體健康,不過這個家人的範圍加上了柏斐。

拜完神後,又出發去了花市。這裏的行人一點不比寺廟裏的少,不過沒了正在燃點的香,安全系數大大提升。

紀母在熟悉的店鋪裏選花,紀芙琜閑着在四處轉。忽然被店裏的鈴蘭吸引了目光,一朵朵潔白無暇、鈴铛似的小花綴在枝葉上,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将其吹起。

店主的女兒很機靈,看出來她對這花感興趣,湊過來給她介紹。

小店主:“買點鈴蘭吧,這個寓意也很好的。”

紀芙琜本來就打算買,不過聽她這麽說還是順口問了一句:“有什麽寓意?”

小店主:“好運常在,幸福歸來!”

聽到這個“幸福歸來”,紀芙琜愣了一下。她料想過柏斐表白的時候給她送這個是有一定意義的,但她以為會是跟玫瑰之類差不多的,歌頌愛情的存在。

選了一束漂亮飽滿的帶回家,在花店已經提前修剪好了,到家直接插瓶就行。

下午沒什麽安排,難得的屬于自己的休閑時光,紀芙琜不想再幹什麽正事,選擇窩在家裏看視頻。

看到一則情侶分手後,其中一方上另一方家裏偷共同撫養的狗狗的社會新聞,覺着挺有趣,她分享給了柏斐,并附言:

【要是我們分手了,你可不能來我家偷龍寶。】

柏斐可能是在外面,過了一會才回複:【?】

小紀:【幹嘛,你真會跟我搶龍寶啊。】

柏斐:【你要跟我分手?】

小紀:【沒有呀,我就是說如果。】

紀芙琜此時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柏斐丢下手工刨,看着桌上剛開始處理的木料失神。

因她給他送了新年禮物,他正在準備着回禮,想着她收到時候的高興模樣,不由得就幹勁十足。

門外的客廳裏,他的家人也在讨論着她來家裏吃飯時候的菜色安排,甚至他媽媽已經開始準備那天要穿的衣服。

這一刻柏斐突然意識到,她跟他的愛或許是不對等的。

他可以不介意他愛得更多一些,可是當他發現,在他從來沒有過分手這個念頭、甚至看到這個詞都會有些恐懼的時候;

在他一家人都滿心期待着她的到來、他從跟她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幻想過以後跟她有個家的時候,她卻在假設,他們分手後的場景。

他光是想想就覺得窒息的程度,倘若有朝一日他們真的分手了,他一定會瘋掉。可她卻能把這當作玩笑話輕松地說出來。

他突然就變得小氣,開始計較起這個沒人會介意的玩笑般的假設。

柏斐:【沒有如果,我們不會分手。】

看到回複的紀芙琜有些高興,但還是接着逗他:【誰知道呢,萬一你哪天想跟我分手了。】

柏斐:【更沒有萬一,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

察覺到他的嚴肅,紀芙琜乖巧地回複道:【哦。】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揭過去了,直到晚上紀芙琜才發現不對勁。

柏斐居然沒有給她分享他今天的晚餐了,要知道在白天的時候,他可是哐哐給她彙報行程的。哪怕兩人沒在一起,紀芙琜也沒錯過他任何生活日常。

點開聊天框,記錄還停留在下午的對話。

紀芙琜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在生氣嗎?】

柏斐:【是。】

小紀:【為什麽?】

柏斐:【你自己想。】

他确實做到了他承諾過的,不會再藏起情緒讓她猜。可是眼下這知道了跟不知道差不多,依然沒什麽解決的頭緒。

紀芙琜再次閱讀了一下他們的對話,發現還是不知道他生氣的點在哪裏,只能不太熟練地學着直男撒嬌:【你別生氣啦~】

柏斐:【不太行。】

柏斐:【早點睡吧,明天家裏不是還有親戚要來?】

看了一眼時間,确實到睡覺的點了。

可縱使戀愛經驗并不豐富的她,也知道此刻直接去睡覺是大忌。

小紀:【睡不着。】

柏斐:【為什麽?】

“這不明知故問嗎。”紀芙琜小聲嘟囔了句,但打字的手很誠實,決定采取甜言蜜語的攻勢:【想你。】

過了幾分鐘,柏斐的消息回了過來:【那視頻?】

正合紀芙琜意,隔着看不見摸不着的網絡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溝通,視頻的話會好很多。

接通後看到柏斐坐在床頭,手裏還拿着本書在看。

紀芙琜瞧瞧他的臉色,跟尋常沒什麽區別,好奇問道:“這是什麽書?”

柏斐給她看了看封面,“故事書。”

書的封面寫着的是《安徒生童話》。

“這不會又是從你小侄女那偷的吧?”紀芙琜猜測。

柏斐:“嗯,放心,她已經睡了。你不是睡不着嗎,快躺下吧,我給你講故事。”

還當真是哄睡環節,紀芙琜聽話地躺下。哄人第一步,得順着他的意來。

結果就是順着順着,她真睡着了。

柏斐合上書,看着手機裏女朋友側躺着的睡顏,無奈地嘆了口氣。

拿起手機,猶豫了兩秒還是沒舍得挂斷通話。

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了好幾天,面上也瞧着跟以往差不多,但紀芙琜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說話間殘存的那一絲絲別扭。

原本年初七開工後就能見到,但紀芙琜還是一天也不想多等,逮到初六這天兩人都空閑的時段決定去找他。

臨出門前,她決定給樓藏月打電話話讨教一下。別的不說,樓藏月在吵架這方面的經驗還是蠻足的,雖然她跟柏斐的情況算不上吵架,但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撥通電話後紀芙琜跟她扯七扯八的閑聊了一通,才裝作自然地問道:“我有個朋友……”

只是剛開口就被打斷了,“你跟柏斐吵架了?”

紀芙琜震驚,“不是,我就說了五個字,你怎麽知道的?”

樓藏月得意:“一般這麽開頭的,就是自己不好意思說的事,你還能有什麽不好意思跟我說的,肯定就是跟柏斐有關呗。”

紀芙琜:“好吧,但是我們也沒吵架,就是我好像惹他生氣了。”

樓藏月:“那簡單,兩個字……”

紀芙琜:“停,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樓藏月看她秒懂很欣慰,“我說真的,不用白費什麽心思,有一句話叫.床頭打架床尾和。”

紀芙琜應付兩句飛快挂斷了電話,收拾好東西出門,只是還泛着紅的耳朵出賣了她真實的情緒。

她照着從顧蕭和那要來的地址,駕車到柏斐家附近。

她不敢把車停到他家正門口,所幸這邊都是獨棟的小洋房,樓與樓之間的距離也隔得夠遠。她選了處還算隐蔽的地方,把車停在了路邊後,給柏斐發消息。

柏斐收到消息後很快就走了出來,看到她還處于驚訝的狀态,“怎麽過來了?”

紀芙琜鑽到他懷裏,摟住他的腰,“想你呗,別生我氣啦。”

柏斐只是抱着她沒有說話。

紀芙琜仰起腦袋看他,她有點兒想親他。可是他沒有低頭,她也不想踮腳,親吻便一遍遍吻上了他的下巴。

一下緊接着一下,沒幾下柏斐便招架不住,回吻了回來,比過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重、都要急。

“唔……你弄疼我了。”紀芙琜掙紮了一下,其實沒多疼,她只是被他的來勢洶洶吓到了。

柏斐松開了她,指腹撫上她的唇,輕輕地擦着,“抱歉。”

紀芙琜:“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柏斐說的是實話,他從剛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近幾日的郁氣就消散了個精光。

他捧起她的臉,輕輕柔柔的吻重新落了下來,淺淺地印在她的唇上。而後慢慢深入,卷過貝齒與舌間。

這個親吻持續了很久,久到紀芙琜都快要站不穩才停了下來。她倚在他懷裏喘息,片刻後再度擡頭看他。

“真的不生氣了?”

柏斐:“真的。”

紀芙琜:“那你再親我一下。”

柏斐笑着貼了貼她的唇,紀芙琜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她還是很疑惑,“所以你到底為什麽生氣啊,我認真想了,可是沒想明白。”

柏斐也認認真真地給她講了他生氣的點,最後告訴她:“我真的很喜歡你,以後別跟我說分開的話了行嗎?哪怕只是玩笑話也不要說。”

“對不起。”紀芙琜跟他道歉,“那句話我完全是沒過腦子說的。如果真認真去想……”

紀芙琜試着設想了一下,她跟柏斐分開的場景,瞬間就能理解他的感受,因為她也僅僅只是從想象中就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痛苦。

柏斐:“沒事,都過去了,也可能是我太較真了。”

因為太喜歡,所以太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