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魔了的情緒
從君子家出來那一刻,她突然有點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見君子,為了朋友之間的情誼?還是這些日子被楊溢緊逼迫的報複?她已經分不清楚了,可是她現在并沒有任何心安下來的釋然。烈日當頭,她慢慢地往前走着,卻從心底散發出一陣陣的涼意,是對自己殘忍的失望更是對從君子這裏一無所獲的絕望。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燈火通明的南城依然漂亮且熱鬧。她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熱鬧裏,吳于好像還稱贊過她跟城南一樣是個熱鬧的人,只是他不知道她只是個無趣又無聊的人,從來不曾熱鬧過,那只是她們給她罩上的一層假象。
南城市公安局門口還透着微微的光亮,大概還有人工作。她像上次一樣在外面的長椅上坐下,看着來往的路人,不知坐了多久她起身往裏面走去。大部分人已經下班了,裏面很安靜,大廳也沒有值班人員。她放輕腳步往裏面走,裏面隐隐約約有人在說話,離得太遠聽不真切。她停在原地想着是否在繼續往裏走,畢竟此刻做的這些毫無意義。腳下卻不聽使喚再往前挪了幾步,聲音漸漸清晰,兩人像是在讨論着近期因高溫引起的火災惹出的一些雞毛蒜皮。
幾步之後她又停在原地,對于這種荒唐的行為感到無語,确實最近的情緒起起伏伏,連自己都覺得自己瘋魔。她哼笑一聲轉身準備離開,卻聽見裏面其中一人道:“最近禹城那個案子真的是不知道怎麽說。”
尤曲一聽整個人被定在原地。其中另一個接道:“這種事有時候就當作平常心,畢竟沒有出人命,禹城那邊想用這樣的方式解決也是意料之中,只要以後那人別再整出什麽幺蛾子就好。”
尤曲後知後覺有些木讷地掏出手機,點開視頻鏡頭對着牆上貼着的南城市公安局字樣的logo,裏面卻突然安靜了一會兒,尤曲屏住呼吸,為自己剛剛的反應遲鈍懊惱,裏面的聲音再次響起:“可是那個楊溢是殺人未遂呀,人家傷者還在醫院待了那麽久,就怕那邊也不是好惹的。”
“你以為這種事禹城那邊不會調查嗎,受害者那邊基本上沒有什麽政府方面的關系,主要就是商圈的,還不是直接的,估計這邊人都放了那邊還不會有消息呢。”說完嘴了啧了一聲,似是對着這種事情有些見怪不怪又無可奈何的感覺。
“哼,我們在一線出生入死,好不容逮着的犯人,上面幾句人請話我們就當白幹,真他媽的憋屈。”另一個一聲嗤笑,不滿的輕錘了一下桌子。
“話別亂說,小心禍從口出。踏踏實實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有些事情啊不是我們不想就能扭轉的。”
聽他這麽說另一個也閉了嘴沒再多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聊起加班的煩悶,尤曲匆忙地保存好視頻快步往外走,大廳的攝像頭還閃着信號燈,她也不管不顧,握着手機直接出了大廳。
回到家裏已經快九點了,聽見開門的聲音,吳于将手中的筆記本電腦放下,一臉輕松帶着溫柔的笑意看着她:“回來了,今天去哪兒了,這麽晚才回來?”
尤曲沒有說話,直接走過去站着低頭看向吳于,吳于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尤曲便不管不顧地朝他大腿跨坐上去,雙手撐在他臉兩側的沙發靠背上,一言不發地越貼越近,将整張臉埋進他頸窩裏。她渾身是汗,黏得吳于有些不舒服的仰起頭笑道:“怎麽了這是?”
尤曲還是沒有開口,只是趴在他頸窩裏,呼吸都還有些急促。吳于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可能是心情不好,便也沒再多問,只是一把将她抱起往浴室裏走去:“我已經洗過澡了,你個小髒貓又糊了我一身汗,我們去洗一下。”
尤曲乖乖地待在他懷裏,任由吳于擺弄。等吳于将一切都收拾好,将她放在床上她才小聲的開口:“我今天去見了君子。”說着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按理說君子醒過來是好事,她應該開心才是,可是她不僅沒有表現出開心還跑去說了那樣的話,真實惡劣透了,
吳于聽她這樣說心裏一陣發堵,跟君子這一面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沒想到這麽突然,而且尤曲沒有告訴他,回來了之後還是這副樣子。他心裏的責怪、懊惱、不滿一起堵着,難受得緊,手上卻只是将她摟緊了些:“她醒過來了是好事,哭什麽!”
尤曲往他懷裏擠了擠,呼吸打在他脖頸間,微微的癢鑽進去,只聽見尤曲悶着聲音道:“我把楊溢的事情告訴她了,她其實什麽也不知道。但當時就是有些忍不住,好像只有把一切都告訴她才能獲得呼吸一樣,你說我是不是壞透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聲音都在顫抖含着些哽咽,讓她沒辦法再繼續說下去。
吳于将她埋在自己脖頸間的腦袋掰過來正對上自己的視線:“我以為你會一直瞞着這件事,我知道你們是好朋友,總想着為對方承擔,但事有大小。楊溢這事已經不是你單方面的去扛就能解決的,而你選擇勇敢的說出來,這是很正确的,我們小曲兒做得對。”他臉上笑意明顯,尤曲卻有些錯愕地望着他,“這些事情因她而起,但所有的結果卻是你在承擔。她應該要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不然只會後患無窮。不是有句話叫解鈴還須系鈴人嗎,也許她願意主動去跟楊溢解除誤會你就不用一直提心吊膽的了。”
尤曲看着吳于的臉,好像事情就是這麽的簡單,只要當事人出面就可以迎刃而解。楊溢真的就願意與君子和解嗎,那些蔓延到她身上的恨以及如今身陷囹圄都可以一笑泯恩仇嗎?不會的,楊溢不會的,從他們上學到現在不說七八年,三五載總是有的,他要能就此放下就不會有如今的一切,她要将楊溢摁在裏面,就算是為了吳于受的那些傷也要将他摁在裏面。
但她不想将這些告訴吳于,只是笑着應了他的話。吳于湊上來吻她,她緩緩地回應着,如果說如今她還有在意的,還有能将她從那些情緒裏拉出來的人,就只有眼前這個了。人的一生太過漫長,她好像爬過了好長好長的荊棘叢才嘗到這麽一口甜,然後就生出了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接下來就是無盡的甜意,卻不知不過一瞬。
吳于的身體總是暖暖的,夏天的空調房裏貼着很舒服,尤曲不斷靠近他,感受他皮膚的每一寸溫度;不斷地與他交纏感受每一份溫柔。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們能永遠這樣,在小小的房子裏可以彼此陪伴,能成為餘生的依靠……
夜深了,吳于平穩的呼吸在耳邊響起,黑暗裏她微亮的眼眸溫柔地掃過他的臉,眼淚不争氣地滾進枕頭裏。她輕手輕腳地起身,去到客廳,拿起電腦将剛剛在警局錄下來的視頻上傳到自己的賬號上設置了定時發送,還将視頻傳給一個做新媒體運營的朋友,告訴他将視頻分給多個賬號設置1-2天不同時間段發送,并署名視頻來源。那邊很快回了已确認的信息,尤曲看着信息發愣。私自闖入相關單位拍攝未經許可的視頻上傳并發布構成重大輿論,她也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承擔後果,只是她執迷不悟,沒有系鈴人只有後患無窮。
做好這一切她安靜地回到床上,以剛剛離開前的姿勢靠在吳于懷裏,看着熟睡的吳于她不經羨慕起他好質量的睡眠來,輕輕刮了一下他的臉頰,笑得溫柔又苦澀。回想自己從離開家到上學在到如今她的生活裏其實沒有什麽值得自己留戀或欣喜的,曾經君子和叔叔阿姨是,身邊睡得安穩的這個人是。只是君子的那一份就算是跟楊溢相抵了,唯獨身邊這人是她欠了他,從開始到現在也沒有遵守約定彼此相信互不隐瞞,她一在的逼迫自己放下顧慮可到如今連顧醫生她也沒放下過。是她自私又貪婪,死守嚴防地封閉着自己還希望別人敞開心扉坦誠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