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分合合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她渾身癱軟,大概是睡太久了。屋子裏很安靜,安靜得她翻身都覺得骨骼震動的聲音有些刺耳。延遲開機的大腦致使她有些呆愣的起身坐在床沿上,有種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的茫然感。她晃了晃腦袋,好像隐隐約約地記得自己見過吳于,嗯……還有顧醫生,慢慢運轉起來的大腦讓她意識到自己在睡前發生的事情。她趕忙起身打開房門沖出去。吳于正圍着圍裙收拾着屋子的衛生,見她沖出來,直起腰看着她,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開口。

尤曲緩緩走過去,一把抱住他,她想說聲對不起。可是她怕那些不好的回憶讓吳于再次摔門而出,便只是沉默地抱着他。吳于回抱住過來,伸手揉了揉她睡得有些亂的頭發,聲音溫柔:“醒了,我熬了粥,去洗漱一下吃點,我有話對你說。”

尤曲有些猶豫地松了手,擡頭看了看他,還是聽話的放開他去洗漱了。吳于有話對她說,說什麽呢,終于被傷夠了要跟她正式提分手,還是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将她罵一頓?不管是哪一種她都覺得自己可能接受不了,但她願意尊重吳于的選擇,不論是分手還是最後告別她都沒有什麽理由和資格去挽留了。

從洗手間出來,吳于已經盛好粥在餐桌前等她。她有些緊張的捏了捏睡衣走過去,吳于将粥推到她面前:“吃吧,沒放糖。”

尤曲嗯了一聲便坐下來開始一勺一勺的往嘴裏塞,白粥本來就沒什麽味道,再加上她吃得心不在焉就更加沒滋沒味的。吳于坐在她對面看着,她頭也沒擡只是悶頭喝粥:“慢點吃,昨天到現在是不是都沒吃東西,餓太久了容易反胃惡心,不管再急再忙也要按時吃飯。”

尤曲終于擡起頭來看向他,沒說什麽,只是嗯了一聲應答。吳于無奈的嘆了口氣道:“警局和楊溢那邊的事情我已經讓律師接手了,你不用擔心。其實在你跟我說了這事後,我就已經讓人去準備了。但因為沒有什麽具體的證據所以一直沒有進展,我也就沒跟你說怕你着急。”他語氣平緩且認真的看着尤曲。

尤曲微微睜大了眼睛與他對視,有眼淚從眼裏滑落滴進碗裏,吳于伸手溫柔地将淚抹掉,繼續道:“你這次的動作雖然冒險,但好在确實提供了有效證據,後面的事就交給律師們處理,我一定讓楊溢好好待在監獄裏,與這件事相關的人也都跑不了,不會有後顧之憂。所以你不要再擔心我或者君子會遭到報複,安心養好身體。”

尤曲放下手中的勺子,終于大聲的哭了出來。吳于走過去将她摟住安撫着:“沒事了,都過去了,別哭。”他蹲在來捧着她的臉一聲一聲的安慰着。

尤曲哽咽着看着眼前的人,抽抽嗒嗒地開口:“對不起,我……是我的錯,不……不應該不……相信你。”吳于心疼又有些好笑,“是該好好給我道歉,總是這樣把我推開,知道的是你愛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看不起我呢。”

“我以為你說的有話……要說是……因為我闖……了大禍又傷了你的心,你……要跟……我分手。”她哭得越來越傷心,說話斷斷續續的,聽她如此說把吳于都給逗笑了, “哪次不是你要跟我分手,要不是我死皮賴臉的纏着你,我們早八百年就形同陌路了。”吳于有些賭氣的回道。

尤曲抽噎着不敢接話,上次是她,這次不信任的也是她。吳于将她帶到沙發上坐下,拿了張濕紙巾将她臉上的淚痕擦去,蹲在她跟前鄭重地開口:“尤曲,我們雖然認識了這麽多年,但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不過半年多,但我是真的喜歡你,也希望你是能陪我一直走下去的人。我總說我們之間要彼此坦誠,真心相待。關于我家我想着以後你自然會知道,沒有必要特意說些什麽,所以從未跟你提過,即使你已經見過我爸媽,但借着這次的事情我也給你交個底。”

尤曲有些緊張的看着他,即使吳于在受傷後摔門而去也沒讓她如此緊張過,吳于拉着她的手繼續道:“我家算是醫學世家,從祖父一直到我都是學醫的,南城市的大部分私立醫院基本上都跟我家有關。醫院的所有經營都是我叔叔他們家在做,他在南城還算是能說上話,這次的事情就是交給他的法務團隊接手。所以可以說我家也算是個有點小錢有點小門道的,這樣說是不是顯得我有點吹噓?”他捏了捏尤曲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尤曲看着吳于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不管是對于別人家還是自己組建家庭她都沒有什麽向往和好奇。所以此刻說她沒什麽反應不如說不知道如何反應,吳于起身與她緊挨着坐下:“你會因為我沒有主動提而生氣嗎?”

這個話題轉得太快,她思緒幾轉,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呆愣着久久地看着眼前人。吳于也有些緊張的盯着她,剛剛的哭得眼睛有些發澀,此時眼角微紅,吳于怕刺激到她忙想安撫,卻聽她開口道:“沒有生氣,這是你家裏的事,本來也不需要我一一知曉。”再開口的話語不似剛剛那般小心,而是顯得格外冷靜。

吳于有些失落,尤曲這般冷淡的反應倒讓他自己心裏沒底了,可以想倒顧醫生昨天的話,他有放下心來,便不再繼續問下去:“昨天顧醫生給你留了新配的藥,她說需要按時按量服用,你先休息一會兒,半小時後再吃。”

尤曲沒有拒絕,只是拉着吳于的手,她不想再聽任何其他的事情,大腦好像已經處理不了更多的信息了,能這樣安靜的待着就好。吳于反握住她的手,安靜的陪着她,他還記得顧醫生的話,不要刺激她也不要給她情緒壓力,但剛剛他已經說了太多,不知道哪一個部分就給到她壓力,不如就這樣陪着她小心的觀察着她的變化。

“我的手機碎了。”尤曲小聲的開口,吳于有些尴尬的看着她道:“一會兒就給你買個新的,先把藥吃了。”他起身給她倒好水拿好藥,尤曲接過來看了一眼便吃了下去。她其實很不喜歡吃藥,吃下去後總是覺得身上沒有力氣犯困,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顧醫生還将藥的劑量加大了,這種感覺就更強烈,昨天她就睡了太久,醒來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而藥也很快便起了作用,吳于想将她抱回屋裏去床上躺着,但她拒絕了,本來她就剛下床不久。無法,吳于只能讓她在沙發上靠着自己。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尤曲剛剛要閉上眼。門鈴聲讓她強打起精神來,吳于有些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尤曲只是笑笑示意他去開門,她想大概是瑛子。她還挺抱歉的,自從瑛子去區縣上崗後,就總發生這樣或那樣的事情讓她來來回回的跑。她坐直了身體,想表現得好一些,門邊進來的卻是君子和叔叔阿姨。她有些錯愕的起身,大概是起得有些猛了沒站穩,整個人就要對着茶幾栽倒下去,吳于眼疾手快沖上來一把拉住她,門口的幾人皆是一愣。

吳于将她扶到沙發上坐好,然後将他們請進來。尤曲跟叔叔阿姨打了聲招呼,可眼皮直打架,甚至有些看不清幾人的臉。君子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開口問道:“小曲兒,你不舒服嗎?”

尤曲反應了一下,剛想開口,吳于卻将她的腦袋按在肩上接過話:“她剛吃了藥,藥效剛起作用可能暫時沒辦法跟你們正常交流,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我是她男朋友吳于。”

君子明顯臉色一變,但很快又恢複如初,倒是叔叔阿姨有些詫異地看向他問道:“你是尤曲男朋友?她不是……”這邊阿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吳于打斷:“是的,我是她男朋友,一直都是,我們從上學那兒會就互相喜歡。”

阿姨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們,又将目光投向君子身上,一臉的疑惑。君子趕緊開口道:“我們看見了網上的報道,想過來看看。”

吳于臉上沒什麽表情,尤曲的眼皮越來越重,屋子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她想看清點什麽,最後卻完全沉入昏睡中,吳于感覺身上的人已經睡了便起身将她抱回了房裏。

出來後他給叔叔阿姨和君子一人倒了一杯水,他們曾經被尤曲當成過依靠,如今也是來看尤曲的,他沒有理由也不必惡劣的去甩臉色,只是語氣緩和開口:“事情已經差不多解決了,網上那些關于尤曲的不好言論和過往也都在盡快的去撤,輿論都是一時的,過不了多久也會淡下去,你們不必擔心。”

大家都只是點點頭,君子看了看房門口問道:“尤曲是不是不舒服。”

“她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剛吃了藥。”他話音一落,屋裏沒有任何的聲音。吳于看了看幾人繼續道:“醫生說她從小就有情緒壓力,最近為了楊溢和……你的事加重了。”

“抑郁症?”阿姨不可思議開口,“她前幾天還來看君子呢,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對啊。”叔叔輕輕推了推她,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君子放在腿上的手緊緊地握着,聲音哽咽:“對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楊溢會那樣做。”

吳于有些生氣也有些無奈,尤曲遭受了這麽多都是因為被喜歡,尤曲為此陷入了怪或者不怪都不對的糾結裏,但他吳于不論是作為受害人還是尤曲男朋友都沒辦法做到無事發生毫無怨怼:“尤曲今天剛好吃了藥,很多事情其實我也沒有辦法代替她來發言,只是現在事情都過去了,我不希望她再受到刺激加劇病情,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盡量少見面。”

君子沒有反對,只是一個勁的說對不起,阿姨見狀卻有些氣不過:“我們君子也受了傷,如今都還要坐在輪椅上。我們知道尤曲受了委屈,但哪有你這樣說話的。”

叔叔拉着她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君子低下頭沒有再開口,她知道再多說只會讓自己更難堪,吳于也是看在尤曲的份上已經很留情了,尤曲現在睡着,她們繼續待下去也沒有意義,便沒有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