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得患失
吃飯的事情放到周末，許願說新開的一家中式餐廳菜品不錯。
溫禾上午的語文在大課間之後，她不疾不徐地下樓，經過二層時多看了幾眼。杜老師住在這有兩年了，好像都沒回過家，留在門上的新年對聯是她上小學的女兒寫的。
包裏留着上周回N省施然給的一袋鮮花餅，溫禾把它當作謝禮放在門口的小袋子裏。人都有情緒波動的時候，她只當昨晚沒聽見就好。
在門口見到陸闵好似也不感到奇怪，手裏提着東西一看就是來給溫禾送早飯。他看到要等的人神色一亮，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身邊。
“看看想吃什麽，我送你去學校。”他把買的各種東西都給溫禾，空出一只手來牽她。
睡晚了錯過餓的點，她其實不怎麽想吃飯。但是為了不讓陸闵失望，她從袋子裏挑了個小份量的。把多出來的遞給陸闵，翻到底下還有盒子蛋糕。
“蛋糕小溫老師帶到學校去吃，”他不想松開兩人握着的手，搖頭拒絕，“我先不吃。”
“哪裏買的甜品？”今天一大早，附近哪有蛋糕店開門。溫禾雖然不是景城本地人，但是學校周邊的蛋糕店她基本都知道，這上面的包裝她沒見過。
陸闵臉上絲毫沒有困倦，“在老葉家酒店樓下，我十一點多到那裏時還排着好長的隊伍。”
他昨晚沒睡，和溫禾告完白後的腦子異常清醒。
需要一遍遍确認現在的真實感，他開車去茂城找葉程林喝茶。隊伍排到酒店門口，等的人說這家蛋糕店的奶油好吃，他就買了幾盒帶給溫禾嘗嘗。
陸闵臉上不是尋求誇獎或者期待的表情，只是很平常的想把好的東西帶給溫禾。剛開始戀愛的人笨拙又純粹，帶着最充裕的熱情予以所能。
“快回去休息吧，等我不上課來找你。”
小溫老師說的不上課就是代表周末，那還要好幾天。
确認關系讓陸闵的黏人變地明目張膽些，他勾着溫禾的小拇指問：“晚上就不上課，能不能來我家吃飯？”
溫禾被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看地沒有辦法，她無奈笑着說可以。
“那加我一個不多吧？”
許願突然從旁邊出來，乍一出聲把兩個人都吓到。昨晚消息上知道的震撼遠不如今天看到的多。天地良心她沒想偷聽，不過是看到溫禾想來打聲招呼一起進學校。
陸導疑似撒嬌的語氣讓她瞠目，無意吃到的狗糧讓她話不過腦。說出來才發覺不應該啊，哪有不請自來當燈泡的人。
“好的。”
“我開玩笑的。”
溫禾看他們倆一個答應一個又說不來，面面相觑後看向自己。“要不，我們帶上許老師一起。”
陸闵沒什麽異議，禮貌對着許願彎了彎唇角，聽溫禾說完話就回去了。
許願總覺得陸導剛才那一眼笑裏藏刀，她拉住溫禾找借口，“我晚上就先不去了，還要坐班呢。”
“用排班表騙我？”同一個年級段統一的排班表，發到兩個人手裏的一模一樣。
“我社恐，你知道的溫溫。”
溫禾點評，“這個謊言不如上一個。”
許願沒想到陸闵住在這個小區，“住這離你那挺近的。”她從樓道的窗戶往教師公寓那邊看，只能看到大概。
當初買房子許願她爸是建議買這邊，小區的公攤面積不大而且離學校很近。但是許願不喜歡它的戶型，這裏的戶型設計沒有她們現在明悅小區的好。
許願研究半圈轉回來看溫禾摁門鈴，挑眉啧了一聲，“都在一起了陸導連家裏密碼都不說？”
話音未消，門縫打開透出屋內的燈光。陸闵身上系着原本的黑圍裙，邀她們進去時多看了一眼門鎖。神色如常地讓許願猜一輩子都不知道他究竟聽沒聽到。
許願覺得自己今天和陸闵犯沖，哪句話說出來好像都帶着火藥味。門口玄關站三個人略顯擁擠，她先換好鞋走到客廳。
雖說需要綁帶的鞋穿脫麻煩，但是兩個人一起似乎也沒必要。她看陸闵半蹲在溫禾面前，笑地溫柔要滴水的樣子和對自己時大相徑庭。
“密碼的事是我沒想到，”陸闵小聲解釋，怕溫禾生出哪怕一絲毫的不高興。“等會就改成你的生日好嘛。”
溫禾沒想那麽多，她只是覺得陸闵太小心了。“不用換，等之後搬去新家再換。”難得有機會俯視這張臉，她不由自主就會看到那條突兀的疤。
他出神時想過無數遍的場景，溫禾說家時候的心動，那裏也會有他一個位置。他聽見許願清咳，低頭收回即将破土而出的心思。
沒有預料中的不自在，她們聊天時陸闵幾乎不插話，偶爾被問到才說自己的事。
溫禾見過他外婆，知道他姐姐，但是沒聽他提起原生家庭。
所以許願問時她也好奇。
“應該算我外婆帶大我，”陸闵停下筷子，沉默片刻後笑了笑，“和我媽不太親近。”
許願聽明白其中的委婉，娴熟地換了其他話題。陸闵把能準備的都準備好，一頓飯吃的挑不出任何錯。不方便多留，許願趁陸闵洗碗時讓溫禾送自己下去。
冬去春來後的白晝拉長，吃完飯後的黃昏時分還能看到天邊殘存的微光。暮色裏燈光亮起，可能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家的方向。
就像許願在溫禾擡頭的目光裏看到十二樓，她們剛從那裏離開。
“憋了一晚上，想和我說什麽？”溫禾了解許願，從每次欲言又止裏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她在擔心自己和陸闵。
許願坐到綠化帶旁的椅子上，拍拍身邊的空位讓溫禾過來。她本來有很多想說，想說陸闵這個人，說他的家庭和現在對你的好能不能一直在。
可剛才那一瞬間她覺得溫禾是有所期待的，在千萬盞燈火裏，她真的能擁有一盞。
不要去憂慮多種可能的未來，或許冥冥之中自有意，想的多了反而适得其反。今天對陸闵态度的輕微改變，就是出于對溫禾的關心裏怕他也會辜負溫禾。
然而這是沒發生的事，她不該這樣對陸導。
“我是這麽多話的人嗎！”許願嗔怪，靠到溫禾肩上問：“陸導要是住你家，我就過來蹭飯。”
抛棄雜七雜八的想法，許願還是愛熱鬧的許願。
兩個人聊地久，從椅子那聊到停車場，許願坐上駕駛室還要降下車窗和溫禾說方才忘記的事。
“雖說是你們談戀愛，但是陸導的家庭還是要了解一下。”
不然兩個人走到最後，發現原生家庭還有問題存在。許願只是提醒，“陸導家在帝都，是N省的外婆帶大，追人說來景城就來。我感覺他身上與其他人的聯系太薄弱了。”
溫禾能懂許願的意思，她也想過這件事情，只是煩惱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
手機沒帶出來，溫禾走回去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
如果不是路燈拖長一點影子，她可能沒發現坐在椅子上的陸闵。“你怎麽下來了？”
陸闵坐在剛才兩個人聊天的椅子上，手機亮着的屏幕是和她的聊天界面。他給溫禾發了很多條消息。
“你沒回來，我以為你和許老師一起走了。”廚房的窗戶能向下看到這裏，他洗完碗時還看到溫禾她們，等整理完客廳就不見人影。
溫禾帶他回去，在沙發的抱枕邊找到自己放下的手機。在景城除了許願很少有人會找自己，所以溫禾因為上課而調成靜音的手機一直沒調回來。
溫禾抱歉地摸摸他的臉，拉着他坐在沙發上看完發的消息回複：沒走，小溫忘記帶手機了。
人一旦擁有就會患得患失，陸闵在這段關系裏缺乏安全感，他一直把自己放在被動的位置上。
剛戀愛就能發現問題，解決後去更好的磨合。這在溫禾看來是個不錯的開端，她坐過去靠在陸闵手臂上，學着他之前的樣子問：“記得我在電話裏說過的話嗎？”
擡頭對上陸闵的目光，她繼續道：“小溫老師說她從來不騙人。”
她拿手指去描陸闵的聳動的喉結，“喜歡你不騙人，和你談戀愛也不騙人。雖然我的喜歡應該沒你多，但是不會反悔。”
“而且我的學校就在邊上，班級你知道，周主任也認識。你就想如果我騙人，你就去學校舉報我，”溫禾一時難以找出恰當的形容詞，絞盡腦汁想了幾個，“舉報我玩弄感情，言而無信，害你傷心。”
說完她自己先笑了，“這聽着是像渣女。”
作亂的手指被握住，餘光裏看到陸闵也跟着笑。那點愁緒散開，連頭頂的燈都明亮不少，她想今天的問題是解決了。
不等擡頭再問一遍，陸闵遮住她眼裏的光，寬厚的手完整蒙住她的眼睛。
“小溫老師不騙人，昨天答應今天給我的，是不是也能兌現了？”
喪失視覺的混沌裏，溫熱的鼻息撲在她額頭。愈發暧昧的空氣裏，她聽到陸闵親昵地問：“現在我能吻你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