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有愧
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好,外面鳥聲蟬鳴不斷。尤曲睜開眼就看到了外面與之前完全不同的風景,賞心悅目的綠化風景帶,在夏日的烈日下顯得格外的寧靜且困意十足。但尤曲知道這并不是什麽春困夏乏,而是自己的身體确實越來越容易感到困乏,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吳于了,按照她現在這種狀态繼續下去,很有可能哪天自己就會這麽睡下去了。
尤小南見她醒了開心地湊到她面前,可是擔心她受不得吵鬧,小聲的開口:“感覺怎麽樣?”
尤曲轉過頭來,面上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但這次開口并沒有上次艱澀的痛感:“謝謝,還行。”即使有護工的情況下陪護病人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她不知道尤小南跟吳于的關系有多親厚,自己算是受了她不小的照顧,別的她暫時給不了,但一句謝謝終歸是要的。
尤小南卻毫不在意,她按了呼叫器叫了醫生,跟往常不同,這次進來的人不少,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她,令她有些不自在。她一眼掃過去視線與吳于對上,他越過人群向她靠近,卻也只是止步在近前。邊上的醫生确認她的身體狀況并問了一些問題,尤曲配合地一一回答,她記得上一次醫生也是這樣的問題。很快醫生又一起出去了,什麽也沒有說。
吳于留了下來,尤小南自覺地退了出去。
“我想起來坐坐。”尤曲看着吳于說道。吳于趕緊上前将床頭搖起來,讓她靠坐着。尤曲渾身沒什麽力氣,看着吳于滿身狼狽,她伸出手去拉着他的衣袖示意吳于坐下:“這幾天都沒怎麽休息嗎,看起來狀态不是很好。”
吳于握住她的手嘆息着抿了抿嘴:“就是有些忙,都挺好的,接下來直到你好我都會待在這裏陪你。”
尤曲扯開嘴角笑:“這裏是你家的醫院,那之前上班的醫院呢,不去了?”她雖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但心情貌似還不錯。吳于将她的手拉到唇邊:“怎麽,怕我失業了養不起你嗎?”
尤曲閉上眼緩解洶湧的困乏:“是啊,你要失業了,我們就只能蜷縮在我的小房子裏度過艱苦歲月了。”
吳于收起臉上那一點點笑意,尤曲現在什麽也不問的樣子讓他心裏一陣陣的難受,一天過去了他們只知道她的情況正在不斷地惡化,那些藥物對她身體的侵害也越來越嚴重,而他們暫時沒有任何辦法:“我就喜歡你的那個小房子,在哪裏做飯看電影跟你聊天都很……”他停頓下來想想然後看着她道,“幸福。”
尤曲的眼皮已經完全撐不起來了,吳于的話也漸漸地聽不清楚,最後兩個字已經完全聽不見了,身體的沉重感将她重重地壓進黑暗中。如果說之前的昏睡只有越睡越沉重的身體,那麽現在她已經分不清楚是身體過重還是意識更沉。
“我應該早點聽我爸的話,早日出國,那麽如今也不會只是這樣看着你無能為力。”終于那壓在心裏不得釋放的悔恨和無力感讓他淚流滿面。
……
尤小南守在門口,遠遠地就見瑛子走了過來。尤曲的這個朋友對尤曲還挺好的,但對她和她哥卻有一種表面的和諧,說不上來的感覺,反正她是覺得不是很舒服。尤小南本身不是個話多的,瑛子走過來主動點頭打招呼她也回了一下,見她要推門才開口:“剛剛嫂子醒了,這會兒我哥在裏面,要不你再等等。”
瑛子看向尤小南,又隔着門看看裏面,嗯了一聲就在她邊上坐下。大概好幾分鐘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最後瑛子先開了口:“你哥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問得莫名其妙,尤小南一頭霧水的看着她。
“沒事,我就問一嘴,不回答也行。”瑛子道
尤小南确實沒有回答,她哥是個怎樣的人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而她似乎也沒有必要跟別人去解釋她哥是個什麽樣的人。兩人沉默地坐了會兒,瑛子直接起身推開了房門。如他所料尤曲已經昏睡了過去,吳于也趴在她床邊睡着了。尤小南拉了拉她,希望她能退出去:“尤曲已經睡下了,我哥也好些天沒好好合過眼了,然他們休息一會兒,有什麽問題等他們休息好了再說。”
瑛子疲憊地嘆了口氣,為什麽是現在這個樣子的,她無奈地退了出去。外面是個豔陽天,這樣溫暖的世界為什麽還會那麽冰冷。真相和好好生活哪一個更重要呢,她已經不知道怎麽判斷了,可現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尤曲得活着,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尤小南跟在她後面也出來了,兩人一前一後地站在走廊,見瑛子站在那兒沒動,她又坐回邊上的椅子:“你好像并不喜歡我哥,為什麽?”
聽到她的聲音瑛子才回過神來,疑惑地看向她。尤小南沒有聽到回答繼續道:“不回答也沒關系,我就問問。”
瑛子覺得此時的自己憋悶得身心難受,現在有個人說說話并不是件令人抵觸的事,她轉身在尤小南身邊坐下:“算不上不喜歡或者讨厭,大概認識的場景有些出乎意料,以為只是一個午後的玩笑,卻不成想多年後還能再見。”
“那就是初印象不好?”尤小南像是突然來了興趣,有些許好奇地盯着她,瑛子沒看她,只是望着景色确實不錯的醫院公園。
“聽說你常年在國外學習和生活,問你個問題,想知道見多識廣的人如何看待人生意義。”瑛子道。
尤小南仿佛自己聽錯了,在自己的印象裏瑛子可不是個會輕易與人交付內心想法的人,此時這麽感性問出這樣的問題,着實讓她感到驚訝:“大家都一樣誰不希望人生順遂平安。我知道你擔心尤曲,我哥也在不停的想辦法,不管你們之前對他是什麽看法,但現在的他很愛尤曲,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尤曲好起來。”
瑛子沒再說話,兩人在走廊椅子上又沉默地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了。尤小南看着她離開的方向,尤曲有她這樣的朋友應該算她不怎麽幸福的人生路上比較幸運的事了。
尤曲睡下後,吳于在她邊上打了一會兒盹,他短暫地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尤曲在他的不遠處站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那麽木然地看着他,在他更近的地方是君子,她還跟以前一樣笑顏如花,只是此時的笑意裏還多了一份不懷好意。他想伸手去拉尤曲,君子卻率先拉住了他的手,而他怎麽也掙不脫,慢慢地尤曲的樣子開始變得模糊,他想開口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那種即将失去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他看看君子又看看不遠處越來越看不清的尤曲,終于在這種恐慌中掙紮着醒了過來。
房間裏很安靜,尤曲還昏睡着,他一臉驚慌失措的醒過來,本能的抓住尤曲的手,有些冰涼,他将手拉到嘴邊不斷給她哈氣,可是越是拉着尤曲的手,夢裏的場景就越清晰。一定是君子醒過來他太過敏感了,才會做那樣的夢,曾經跟君子的那段暧昧不清總是會在尤曲提起君子或者因為君子而難受痛苦的時候不斷地拷打着他的心,他需要坦白,可是坦白就會是傷害,尤曲短短的人生早已千瘡百孔,再也經受不起任何傷害,他不能坦白至少現在不能,君子也絕對不能把事情告訴尤曲……
尤小南進來的時候就見她哥抓着尤曲的手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她嘆息着靠近:“你回去洗漱休息一下吧,尤曲這兒我會看着。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不是很好,尤曲醒來見你還是這副樣子會擔心的。”
吳于半天才有點反應,他将尤曲的手放回被子裏,再揶好被子起身:“你也回去休息吧,這段時間辛苦了,我會多找幾個護工輪班。”說話期間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尤曲,沒有等尤小南回答,他低下身輕聲開口一聲對不起讓尤小南有一瞬間的不解,但也沒做他想:“嗯,不過我要過一段時間才正式上崗,這段時間我也會經常來看看,就算提前考察了。”
吳于只是點點頭。吳于回的還是尤曲的房子,這裏到處都是尤曲生活的痕跡,看着屋子裏的一切他甚至有一會兒尤曲就會下班回家的錯覺。他洗漱了一下,還非常用心的收拾了屋子衛生,之前尤曲出事過于突然,他們也走得匆忙,既沒有人回來也無人照看屋子。做完這一切他像往常跟尤曲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時一樣坐在他的位置上,閉上眼安靜享受這難得的身心放松的一刻,門鈴響起時,他甚至有種不真實感,他飛快的從沙發上起身沖向門邊,然而打開門外面站着的确實君子。他無奈的苦笑,怎麽會是尤曲呢:“你怎麽會來這裏?”
他站在門裏并沒有要讓她進來的意思,後面推着君子的人他不認得,但對于他這樣無禮的态度那人也沒什麽反應:“他只是護工,我剛好聽說你來這裏了,就來看看。”
“看看?看什麽?看尤曲是否還活着,還是看我是否足夠狼狽?”吳于沒好氣地問道。
君子也不生氣,只是有些無奈道:“你對我有怨氣我能理解,畢竟你現在是她男朋友。但是楊溢的事我真的不知情,我不知道他對我有這麽強烈的恨……”
吳于卻不耐煩地打斷她:“我并不想知道你跟楊溢之間的事情,他為何恨你這事你得去問他,醒來這麽久你應該都沒見過他吧,那你可要抓緊時間了,過不了多久他就要被移交到禹城去了。”
君子一時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來接這句話,她別過頭去開口道:“這事久不勞煩你操心了,對于尤曲你自己又有幾分真心,你久不曾傷害過她?跟她得朋友暧昧不清,現在就絕世好男友了?”
吳于憤怒的瞪視着她:“你最好将這件事爛在肚子裏,該不該告訴尤曲,用什麽樣的方式告訴她,我自己會判斷,如果因為這些對尤曲再造成什麽傷害的話,我不會放過你,說到做到。”他惡狠狠地開口。
君子卻笑了起來:“大家都不是什麽無辜的人,為什麽你偏偏要裝作正義的化身呢,如果楊溢在大學時期就對我懷恨在心,那麽你不覺得你也是那恨意裏的一環嗎,如今禍及尤曲你怎麽就摘得幹幹淨淨,今天過來不過是告訴你,想要問心無愧地愛尤曲,你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