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江王世子妃有喜,這本該是全府上下慶賀的喜事。可整個王府裏卻彌漫着一股難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氛。

世子妃整日将自己關在屋裏,不吃不睡的。貼身的丫鬟和乳娘都被遣散了,如今伺候的都是王府裏新安排的丫鬟。

世子爺倒是體貼,可每日進屋去看望世子妃,都能聽見世子妃哭喊和摔東西的聲音。可世子爺從未生氣過,仍然是每日溫潤地照看着世子妃。請了最好的禦醫來給問診。可人還沒進屋就被世子妃哭喊着打出去了。

花圃內,王妃淡淡地磕着茶碗,撇開浮在上面的茶葉。

“我不懂,你若不滿意她,為何答應娶進門。”

坐在對面的周文淵神色淡然地喝着茶,眉心卻是舒展開的:“兒子沒有不滿意。瑤琴表妹嬌媚柔順,很好。”

王妃看向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你在埋怨娘?”

周文淵低頭笑了起來:“怎麽會,娘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好。兒子怎麽會這樣不知好歹。”

“當初送她走是你同意的,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怎麽就會勾走的你的魂魄!”王妃恨鐵不成鋼地喊道。

周文淵微微擡頭,眼神冷冽地看向王妃:“兒子沒有愛慕那個人,這是實話,兒子只是覺得。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搶走。如此而已。”

他的東西?他竟然說那個女人是他的東西?這不是愛慕是什麽?王妃許多年未曾這樣生過氣了,強壓着按下心頭的怒火。

“總之你好好地哄一哄琴兒,這一胎務必要安穩地降世。長公主那邊也打點好,不要讓人尋出由頭來。”

周文淵微微一笑,點頭應是。

暖閣內,宇文瑤琴扶着床頭艱難地喘着氣。她不要這個孩子。她不想要。可如今手腳都被捆住,每天都有藥被強行灌進來。她能夠選擇堅持不吃東西,卻無法阻止丫鬟們将參湯灌進來。

“都給我滾出去。不要在我面前出現!”宇文瑤琴拼命地喊着。可發出來的聲音卻甚是微弱。

簾子被緩緩地掀了起來,露出周文淵溫潤的笑臉。

宇文瑤琴全身緊繃地往後靠了靠。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又吃不下?這樣怎麽行。你如今是兩個人。多少也要吃一些。喜歡吃什麽,想到吃什麽就說,她們伺候你也是應該的。如今怎麽還愛護起下人來了。”周文淵溫柔地走到床邊,笑着說道。

宇文瑤琴卻仿佛是看見了無盡的深淵,眼淚不受控制地就掉了下來。

“怎麽這麽愛掉眼淚呢,因為有了身孕麽?”周文淵溫柔地伸手輕輕将宇文瑤琴眼角的淚抹掉。

宇文瑤琴只覺自己仿佛被冰冷的蛇舔了一下。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周文淵卻絲毫不在意,只是笑着搖了搖頭:“罷了,你好生将養着。這可是通江王府第一位男丁。”

男丁?他竟然還這樣跟她說讓她生兒子?她恨不得腹死胎中,這樣才不會回憶起那些令她惡心的夜晚來。可如今他竟然還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來。這個人當真是溫潤如玉的文表哥麽?

周文淵出了門,臉色略微有些陰沉。

“爺,已經徹查過了。小姐帶着一個丫鬟确實是回了城裏,可不知為何卻沒有回寧家。只在客棧投宿,第二日就被人帶走了。”

周文淵擰了擰手上的扳指:“什麽人帶走的?”

“還在查,那人藏的很深。”暗衛頗有些為難。查不到的人全國上下寥寥可數,統共就那麽幾個人。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他們能夠碰的。

這些周文淵心裏怎麽會不知道,可到底是誰做的。卻不太好定位。如今朝廷的情況越發不明朗起來。不知道何時才能撥開雲霧。

“罷了,緊跟着些。”不急,反正她不會離開這裏。早晚要回到京城來。等到那時,再找她便是易如反掌。

九皇子府內,重華殷殷地看着九皇子:“真的不能讓我學一些功夫之類的麽?自保就好,不用變成蓋世高手。”

九皇子笑着搖了搖頭:“如今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我總要等到二哥說如何安排你,才能動啊。”

重華詫異地看着他:“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九皇子眼神飄遠,有沒有關系還不是你倆說了算。來小春回京的頭一晚就拉着他噼裏啪啦說了個沒完,将自己眼見的和腦補的都一股腦灌輸給九皇子。照着來小春的說法,二皇子是準備拿下重華的樣子。可眼看着重華卻跟沒事人一樣要求學武防身。這跟來小春描述的顯然對不上號。

“說真的,我二哥哪點不好你這樣不待見他啊。”九皇子也不遮掩直接問道。

重華正想着學武的事。冷不丁被他這樣問愣了一下:“你二哥很好啊,怎麽了?我沒有不待見他啊。”

九皇子看得出她沒聽明白他說什麽。朝着重華湊了湊:“你不覺得我二哥人很好麽?”

重華這才明白他在說什麽:“你瘋了麽?你二哥是皇子!”

九皇子差點沒一口水嗆死,這話說得多熱鬧,誰特麽不是皇子啊喂!

“皇子怎麽了?皇子你就該撲上去才對啊。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九皇子第一次覺得真的有女人的腦子是歪着長的。

重華翻了個白眼擺了擺手:“求你別鬧了行麽?你們這些皇子是最碰不得的。”

九皇子詫異地盯着重華,他怎麽從她的言語中聽到了……歧視的味道呢?說實在話,他自己時常就鄙視自己是皇子這件事。他總是覺得皇子這樣的身份給了他很大的特權同樣也給了他很大的束縛。所以,他不顧父皇的期望,不顧母妃的眼淚,寧遠漂泊江湖,也不願意面對皇子的身份。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重華鄙視皇子這件事卻讓他十分難以接受。

“皇子為什麽碰不得?”九皇子生平第一次執拗起來。

重華看了看他:“皇子有可能會做皇帝吧?”

九皇子點點頭,雖然未必會輪到他頭上,可二哥做皇帝的幾率非常大。

“皇帝要三妻四妾吧?”重華進一步說道。

九皇子立馬就知道了問題的結症在哪兒,狠狠地翻了個白眼:“是個男人就會三妻四妾啊。”

重華微微一笑:“男人可以選擇不要三妻四妾,可皇帝是必須要三妻四妾的。”

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侖蘇,可是所有的特侖蘇肯定是牛奶啊。

這話跟一個有着充實古代思想的皇子是解釋不清的。

九皇子咬了咬牙,他沒有言語來反駁重華。沒有任何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不要江山。可若是做了皇帝,子嗣是重中之重。娶那麽多女人圖什麽,還不是圖子嗣興隆。

重華淡淡一笑,其實這個問題是很好解決的。至少比親媽和老婆掉在河裏你先去救誰要好解決的多。可是男人,在面對着江山美人的誘惑時。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有了江山,美女還會少麽?

“唉,我不過是求善始善終。沒有你們考慮的那麽多。”重華知道九皇子在想什麽,可她真的沒想那麽遠。

九皇子陰沉着臉,這個話題明明是很簡單的,可為什麽會鑽進死胡同裏。

半晌,才擡起頭來:“你打算離開京城?”

重華搖了搖頭:“無論跑多遠,在這種行動閉塞的地方,想找一個人還是找得到的。還不如燈下黑,越是跟前的越是看不清楚。”

九皇子眨眨眼,這個建議新穎。燈下黑……那就是留在京城咯?

“我想去山上,山上的房子還在吧?”重華問道。

九皇子回憶了一下那個地方,洛琛和來小春确實是回京城了。可木老推說自己年紀太大,死活都不回來。仍然留在山上。

“木老和陳嬸還在。”

重華驚喜地說道:“太好了,我去山上。之前木老教我的還沒學透,正是好時候。”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她再被周文淵抓到,那就可以狠狠地嘲笑洛琛沒能耐了。連個世子都搞不定也就別問鼎江山了。

九皇子看着重華興高采烈地去收拾東西,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去山上。越發摸不透重華的脈路。不過這事還得通知一下他二哥。畢竟眼下的情況不是他能做主的。

晚上洛琛抽了個空來九皇子府,聽了重華的提議。出乎意料地很贊同。

“那地方雖然不算是隐蔽,但沒有特別的目标在,周文淵應該不會再去才對。”這算得上是十分中肯的想法了。

重華眼睛亮亮地看着九皇子。沒來由的,九皇子就想到了白天跟重華讨論的題目。

“二哥,重華嫌棄咱們是皇子。”

洛琛正在喝茶,拿着茶杯的手頓了一下。冷冷地看向重華:“皇子怎麽了?”

重華目瞪口呆,皇子們不應該緊緊地盯着親爹屁股底下那張椅子對什麽都不聞不問才對麽?不應該沉浸在陰謀詭計中想盡辦法踩着其他兄弟的頭爬到頂端才對麽?

她看不上皇子這件事,有那麽重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