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紀芙琜今早起來眼睛都是腫的,到廚房拿了塊冰敷着等消腫。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學,她起得晚了些,老紀他們已經帶弟弟去動物園了,桌上還放着給她留的早餐。

昨晚大哭一場的後遺症就是起床後腦子還懵懵的,趁着家裏沒人紀芙琜難得的松散了下來,絲毫不顧及形象,癱坐了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已然下定決心今天要擺爛一天,什麽也不做,就這麽躺着也很好。

但下一秒她的腦海裏出現了無數的英文單詞和數學公式,都在叫嚣着讓她爬起來學習。

吃過早飯後她控制不住自己往書桌走去,身體仿佛被學習支配了,直到摸到書本的那一刻才覺得踏實。

不知不覺中就學了一上午,看了眼時間,擱下手中的筆,自己簡單煮了個面就算午飯。

打開了許久沒看過的電視劇,正吃着,接到了樓藏月的電話。

樓藏月:“芙芙,今晚出來呗。”

紀芙琜下意識就想拒絕,她真的很不愛出門。

樓藏月搶先道:“今天是柏斐的生日,咱多少也算朋友了,不去說不過去叭。”

“你也出來玩玩嘛,放松放松心情,整天學習腦袋都要壞掉啦。實在不行你帶上書來,覺得無聊了就找個房間學習去。”

她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今天的原計劃就是擺爛。

因着是準備去給人慶生,紀芙琜提前了半小時出門買禮物。

目的很明确,直奔書店去,與其費盡心思送的別人可能還不喜歡,倒不如送些實際的,現在能用到的。

按照樓藏月發來的地址,等到柏斐家樓下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看了眼上了鎖的圍欄,确認周圍也沒有門鈴後,掏出手機給樓藏月發了條信息。

但對方似乎沒看手機,在樓下站了好一會也沒等到回複。

她和柏斐沒加聯系方式,只好在他們四人的小群裏圈了圈他,很快柏斐就看到了信息,下樓來給她開門。

他家在郊外的一棟小別墅裏,越往裏走紀芙琜發現花園似乎有些空曠,看着倒像是荒廢了許久。

進門前紀芙琜将手中的書送給他,并祝他生日快樂。

柏斐低頭看了看禮物,包裝袋上印着碩大的’陽光書店’四個大字,敷衍得很明顯。

不過他沒有在意這些,真誠地向她道了謝。

進門後發現眼熟的同學并不多,據說大部分都是柏斐的初中同學。

在場的也是男生居多,少有的幾位女生都熱情地跟她打了招呼,這讓紀芙琜的緊張緩解了些。

在人群中坐了好一會,聽着別人聊一些她并不怎麽懂的話題,實在是有些疲憊。

她偏過頭小聲地詢問樓藏月:“你說的空房間在哪?”

樓藏月:“你随便找一間都是,柏斐他家人不住在這的。”

聞言紀芙琜悄悄站起了身,拿上背包,裝作要去洗手間的樣子自然地退出了這場社交會談。

大部分人都在樓下,她就也沒有往樓上走,推開了一樓唯一的一個房間。

房間很整潔,看得出來應該是近兩天被打掃過,就連被子也方方正正地疊放在床上。

紀芙琜在桌子前坐下,被桌上放着的不倒翁吸引力視線,伸出手撥弄了一下。

沒了興致後從包裏拿出帶來的習題,很快就投入到了學習的狀态中。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連有人敲門也沒有聽見,直到房門被人打開了才反應過來。

發現是柏斐,她有些詫異,又有些局促地站了起來。

柏斐走進房間,順便把門掩上了,示意她可以坐下繼續,“我只是拿點東西。”

随着柏斐拉開櫃子的舉動,紀芙琜這才發現,她似乎進的正是他的房間,她原本以為這只是裝修得好了一點的客房。

紀芙琜:“這是你的房間嗎?我不知道,要不我還是換個房間吧。”

柏斐:“沒事不用,你就在這學吧,沒人會進來的。”說話聲一頓,又接着道:“去樓上了反而有可能被打擾。”

他手裏拿着個類似相框的東西朝紀芙琜走了過來,遞到她眼前示意。

紀芙琜不明所以地接過,低頭打量裏面的東西。

是一只漂亮的蝴蝶标本,映入眼簾的是大面積的淺藍,四周圍繞着一圈如深夜般靜谧的黑邊。

柏斐在她耳旁低語解釋:“這是一只蓓蕾閃蝶,之前去英國旅行時買的。這是店主救助的蝴蝶,在野外受了重傷,給它治療的時候大家都以為它肯定活不了了,基本都放棄了。

可是它還是頑強地活了過來,甚至最後比一般蝴蝶的壽命都要長了一些。”

起初紀芙琜還不理解他給她這個做什麽,直到拿着相框的手摩挲到了什麽,她挪開手指一看,木制相框的右下角處刻着四個小字:巴特福來。

Butterfly的音譯。

她忽然就明白了,愣在了原處,久久不能回神。

看着上面尚且新鮮的痕跡,猜想到這行小字大概是新刻的,她方才還在書桌上看到了小刀之類的工具。

“最近聽說了一些不太好的傳言,希望你不會因此難過太久。這個送給你,就像這只曾受過傷又恢複的蝴蝶,不管發生了什麽,祝願你永遠能夠擁有重頭再來的勇氣,能再度振翅高飛,成為在藍天之下飛舞的小福蝶。”

最後他玩了個諧音梗,紀芙琜想笑卻沒笑出來,一滴接一滴的淚砸到相框上。

柏斐頓時手足無措,在桌上抽了紙巾,想給她擦眼淚又不敢,只好拿着紙巾在她臉上比劃了半天,最後還是紀芙琜自己接了過去。

紀芙琜不是愛哭的性子,只是這回實在忍不住。

流淚的那一刻她與自己和解了,與那個不被重視,總是在謾罵中低着頭的少女和解了。

因為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身邊有了很多關心她的朋友。

是為了她揮舞起拳頭的姜璐,是一直哄她開心的樓藏月,是默默陪伴的田雨微,也是小心翼翼的顧蕭和,更是送她标本、安慰開導她的柏斐。

她不再是被抛棄的小狗,而是被朋友們所珍視的小福蝶。

紀芙琜擦幹眼淚,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情。

柏斐看她恢複得差不多,斟酌着開口說道:“現在,能邀請你一起去吃蛋糕嗎?”

紀芙琜重重地點了點頭,說:“真的很謝謝你,也真心祝你生日快樂,希望你每一天都能開心。”

“好。”柏斐說,我一定每一天都開心。

兩人走出去時外面還在鬧,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插曲。

柏斐被朋友叫走,紀芙琜坐到樓藏月身旁看她們打牌。

樓藏月湊近小聲告訴她:“等會有個大驚喜。”

紀芙琜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到飯廳那邊傳來争吵聲。

一聲巨響,無數玻璃碎片散落到各地,有人砸了個杯子。紀芙琜坐在客廳的最外圍,離飯廳最近。

她低頭看了一下,感覺自己腳踝邊剛有什麽東西擦了過去,但翻來覆去也沒看到傷口或碎片,就沒再放在心上。

柏斐被巨大的響聲吸引了過去,以為他們鬧了什麽矛盾。

怎知走到門口時,整個房間的燈突然滅了,從飯廳裏走出來幾個捧着蛋糕的人,嘴上還唱着耳熟能詳的生日歌。

在客廳的大家也唱着歌圍了過去,蛋糕上的燭光照亮了每個人臉龐,少年少女們肆意的笑容深深印在了彼此的記憶中。

夜漸漸深了,部分要回去的人開始收拾東西,紀芙琜也準備回去,但樓藏月還在打牌,她打算過去跟她說一聲。

樓藏月聽完她的話,勸她:“回到去也太晚啦,咱們就住這呗,反正房間也夠。”

紀芙琜是想回去,可是樓藏月要留下來,她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想了想還是決定陪她一起留下。

紀芙琜去房間裏收拾自己的東西,就算留下來也不能睡別人的房間。

收拾到一半,聽到敲門聲,過去開門發現是柏斐。

他站在門外沒有進來,手裏還拿着幹淨的床單。

柏斐:“這個你自己換一下,洗過的。”他歪頭看了一眼裏面收拾到一半的背包,“你就住這個房間吧,我一會送他們回市區,今晚不會回來了,上面的房間估計也被選得差不多了。”

被猜透了心思的紀芙琜只好呆呆應了聲好,接過他遞過來的床單,轉身回到房間。

過了一會樓藏月進來了,手上端着一盤水果并一包創可貼、一瓶消毒水。

紀芙琜過去搭了把手,看到東西好奇問道:“你受傷了?”

樓藏月:“沒有啊,你腳不是劃到了嗎?”

紀芙琜以為是她看到了,再次低頭查看,發現自己腳踝上還真多了一道小口子。

是那種再晚一點就要愈合了的口子,很淺,也不疼。

放在以往紀芙琜根本不會管這樣的小傷口,但今晚突發奇想就想要矯情一下,洗漱好後隆重地用消毒水消了一下毒,而後小心地貼上了印着卡通圖案的創可貼。

晚上躺在被窩裏,滿是陌生的味道,卻讓人無比安心。耳邊傳來樓藏月清淺的呼吸聲,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