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
生活就像一場被迫的豪賭，用青春和生命做賭注，誰也不知道最後的收獲是什麽，但卻不得不下。
還帶有涼意的季節對于尤曲來說總是束手束腳的，她其實也沒有多不抗凍，只是不喜歡那種涼飕飕的感覺，像是被什麽東西縛住一樣哪兒哪兒不自在。此時的尤曲悶頭在工作裏誰也沒有聯系，她希望自己有一個很好的腦子能做出很好的判斷，像電視劇裏的主角一樣，怎麽走都能順理成章，但很明顯這不可能，她沒有任何光環。
吳于來找她的時候，她正坐在圖書館的座位上查閱資料，地址是她兩個小時前發給他的。尤曲可能知道他為什麽要問她在哪兒幹嘛，但她什麽也沒問就發了定位。這些天朋友們或長或短的問候已經裝滿了她的手機內存，對于這些好意她照單全收，雖然沒有多大回報的熱情，可是她希望這件事能看起來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麽不可收拾。
吳于站在轉角處的時候，看見尤曲穿着淺藍色的襯衣白色長褲，幹淨清爽，左手正認真翻着一本書，右手拿着筆旁邊是筆記本，十分專注。他一直找不到自己為什麽總喜歡跟她說話的原因，現在看來她的性格很符合她的外表，清爽幹淨，很容易被看懂。這樣的姑娘總是會很吸引人。他沒有立馬走進去，而是後退了半步，拿出手機：“你在圖書館要待多久？”
“還有一會兒就完事了。”他看着尤曲拿起左手邊的手機編輯然後發送，臉上的表情并沒有一絲變化，好像自己的信息就跟她記在筆記本上的內容沒差。
“好，我到了給你發信息。”發送完後他就把手機放回褲兜裏，轉身往旁邊的花店走了進去。
大概二十分鐘後，他收到了信息：“到了麽，我可以了。”
吳于買了一大束紅豆，用那種泛黃的英文報紙很利索地包着，看起來不耀眼但美麗，吳于并不是一個很爛漫的人，在特意搜了送女生花的百度詞條前，他一直以為紅豆就是用了熬粥的食材，看到實物他覺得這很适合尤曲，便買了一束：“嗯，我在圖書館門口。”
尤曲也不着急慢慢地收拾着桌上的東西，出來時看見站在門口的吳于，她點頭笑了笑，吳于走過來伸手想接她手上的東西，她笑笑拒絕了。
“我剛剛在附近定了餐，就我帶路咯。”吳于看起來心情不錯，她向來樂意去判別別人的心情。
尤曲看着他的眼睛，最近自己似乎迷失了很多注意力，眼裏除了自己那點兒事就再無餘光留在別處，此刻的吳于讓她想起曾經那個讓她患得患失的人，她在意他跟誰聊天，在意他的目光是不是在別人身上停留得更久，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如今這樣的相處，像多年好友。但今天也許是自己本身就情緒不高且敏感，那點已經過了很久的心情突突地有點冒頭。不免自作多情地在心裏問一句“會是因為我嗎？”然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最近好像時間很充裕的樣子。”
“還行吧，請你吃飯的時間終歸是有的。”吳于一直盯着她看。尤曲是個很敏感的人，她笑着把臉轉向了別處，又迅速轉回來：“這麽盯着我看，是想看出點什麽了不得的秘密嗎？”
吳于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把手裏一束修剪得當包裝适合的紅豆送給她，尤曲笑着接下了。一直到餐廳兩人都坐定吳于才再次開口：“嗯，君子的事…不好意思我确實十分好奇你的态度。”吳于依然盯着她沒撤回眼神。
“先不說我性向，我并不認同日久生情。”尤曲臉上沒什麽表情，像只是對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發表些看法而已。
“那你處理好了嗎？”
“還沒有，我可能只敢對自己和你這麽硬氣吧。”她似乎有些沮喪。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許能幫你，當然是在你能接受的情況之下。”吳于也收起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地道。
尤曲沒有接話，只是認真地看着他。她并不覺得自己是傻子，這樣的“幫助”似乎能猜到一二，但并不想這樣問出口，她還不确定這樣幫助的理由，不知道怎麽應對。
“我還挺喜歡你的，如果你對我印象也不太壞的話，我們可以試試。”吳于眼神堅定地開口。
尤曲望了望邊上椅子上的紅豆，又把目光移到吳于臉上，輕笑着說：“這話七年前我也問過你。”
吳于微微愣了一下：“七年前我也認真地考慮過。”
“那考慮的結果呢？可能現在再說這話顯得很多餘，但對于我來說無疾而終也是終。”尤曲臉上的笑意早已隐去，一層淡淡地難過罩在她身上。
“對不起，以前的事确實是我顧慮太多，那時候的我覺得校園裏的感情太過脆弱，我怕你也怕自己沒有勇氣和能力走到最後。”吳于語氣緩慢地解釋道
尤曲認真的聽着，這是她那段感情無疾而終的理由，那麽多複雜的心情卻是這般的理由，不，它聽着更像借口。
“吳于，你看看現在的我，你覺得如何？潇灑自在？認真工作？那都是假象，我依然不确定未來我會跟誰怎麽地度過一輩子，我甚至都沒想過一輩子的事情。七年過去了，我依然不符合你的标準的。”尤曲說着說着眼裏開始蓄滿淚水。
吳于有些慌張地拿起手邊的紙巾遞過去，尤曲沒有接，透過淚水看過去，吳于模糊的輪廓在她眼前放大，他伸過手來擦去她即将掉落的眼淚：“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莽撞了，不該在這個時候跟你說這些。”
尤曲任由他擦拭掉臉上的淚水，伸手握住他的手，淚眼朦胧地望着他說：“你其實現在也不喜歡我對吧，你只是覺得勉強也行。”
吳于愣愣地回望：“尤曲……”他不知道怎麽接話，他選擇了一個非常不合适的時機說一件特別不合适的事，是他搞砸了。
尤曲腦子裏忽然浮現君子的臉：“吳于，我不想跟你試試，也不需要你的一時心軟，更不想自己以後後悔。”
吳于坐回座位上，像是如釋重負：“是我唐突了，那以後我們還能像以前那樣嗎？”
尤曲沒有正面回答他，兒時說：“我餓了。”
尤曲有一瞬間失神，她認識吳于很久了，他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左右着她的情緒，後來慢慢變淡，再後來慢慢成為一種習慣，成為可以打發時間的朋友。她知道現在他也許對自己有那麽一點好感，但那并不是喜歡更不是愛，如今這般與他對面而坐她放松的同時也有另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慢慢滋長，以後會是怎樣她不知道，暫時也不想知道，如今連君子她都逃避着，對于他倆她都不信日久生情。
這頓飯最後怎麽吃完的她都忘了，迷迷糊糊地被吳于送到了樓下，最後吳于輕輕地抱了抱她，在她耳邊道：“祝我好運。”然後松開她上車駛離。
她擡頭看天，天已經黑透了，沒有星星，大概明天有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