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末, 陸天然組了個局,請本市的老朋友去紅葉山莊小聚,死拉硬拽将夏昕也叫了上。
夏昕如今雖然不排斥交朋友, 但對結交他那些狐朋狗友卻沒什麽興趣,不過想着就當免費度個假, 也就勉為其難去了。
周五一下班, 兩人就驅車前往。
陸天然算是個富二代, 本地的發小好友也多出身優渥,年輕多金不用為生計奔波的都市男女們,聚在一起, 那簡直就是驕奢淫逸紙醉金迷的真實寫照。吃過晚飯, 一行人殺去KTV包房, 擺上美食開上好酒,唱歌跳舞喝酒劃拳, 玩得那叫一個過火。
夏昕倒不是說有多保守,只是對于這種狂歡興趣不大, 何況夾在一群陌生人裏, 也确實算沒辦法多自在。而男人們通常熱衷對新認識的美女大獻殷勤, 這必然會引來其他女性同胞的拈酸吃醋, 故意瞎起哄, 将夏昕與獻殷勤的男人湊在一起。
因為是陸天然的朋友, 夏昕不好表現出反感破壞氣氛,好在陸同學還算有眼色有良心, 在她被推着跟人喝交杯酒時,立馬站出來擋開,故意做出頭昏腦漲的模樣,擺擺手道:“我不行了, 得出去吹吹風醒醒酒,你們繼續。”
說完拉着夏昕遁逃。
一出門,還沒吹到風,陸天然就從頭昏腦漲恢複雙目清明,哪裏還有醉酒的樣子。他嘿嘿幹笑道:“別生氣啊,我也沒想到我那幾個哥們兒跟沒見過美女似的,真給我丢人。”
夏昕倒是不以為意:“我知道你是想帶我多認識幾個朋友。不過交朋友這種事,真不能強求。”
陸天然深以為然地點頭:“沒錯,朋友也得看緣分,就比如我們倆。”
這話說得沒毛病,雖然上大學後,夏昕和周圍的人相處得都不錯,但要說交心的好友,除了一兩個朝夕相處的室友,還真只有陸天然,大概是兩個人到底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樣。
她不想掃他的興致,揮揮手道:“你去跟你朋友玩吧,不用管我,我随便逛逛就回房休息。”
陸天然嗤了聲:“我哪能丢下你一個人呢,那些狐朋狗友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不用管。”
夏昕故意露出誇張的捧心狀:“老陸,我可太感動了。”
兩人正站在走廊開着玩笑,迎面走來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人還未至,爽朗的聲音先響起:“咦?兩位,這麽巧?”
還真是很巧。
夏昕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周森,頗有幾分驚訝:“學長,你也來這裏過周末?”
周森在兩人跟前停下,舉起手中的兩瓶紅酒揚了揚,笑道:“是啊,我們正唱歌呢,孟陽林茵也在,一塊兒吧。”
“不了。”雖然聽到許孟陽也在這裏,夏昕的心下意識狠跳了下,但也在意料之中,畢竟他和周森除了是搭檔還是至交好友。她剛剛被吵了大半個小時,腦袋這會兒還在嗡嗡叫,當然不想再受這種罪,忙不疊擺擺手。
陸天然配合地接話:“我們剛從包廂出來。”
“是嗎?”周森也沒強求,笑着點頭,“行,那回頭再見。”
“回頭見。”
等人走後,夏昕暗暗舒了口氣。
“別說,還真是挺有緣分。”陸天然望着人離去的背影感嘆,說罷又想起什麽似的,問,“對了,樓上有臺球室,時間還早,要不然咱們去打會兒球?”
夏昕擡起手,看了眼腕表,不到十點,對于都市青年來說,确實有點早,想着回來這麽久,一直沒摸過球杆,被陸天然一提,不免有點手癢:“行,去打幾局。”
與此同時,回到包房的周森,在林茵身旁坐下,咦了一聲:“怎麽少了人?孟陽呢?”
林茵道:“說是出去透口氣就回來。”
周森好笑地搖搖頭:“那估計是不會回來了,算了別管他,咱們自己玩兒。”
紅葉山莊消費不低,臺球室的環境自然很不錯。寬敞的大廳裏,有十幾張臺子,這會兒玩球的人不算少,但沒有街頭臺球廳的嘈雜,偶爾傳來的喝彩掌聲,也都是克制的。
“诶?那不是你老同學嗎?”陸天然冷不丁道。
夏昕擡頭,循聲看去。
最裏面那張球臺,兩個男人正在比賽,興許是打得精彩,旁邊圍了好幾個觀衆。
那握着球杆氣定神閑看着對手開球的男人,正是許孟陽。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休閑衛衣,比起工作日寫字樓裏正裝的精英範兒,多了幾分少年氣。
從夏昕角度,看到的正好是他的側面。
燈光下英俊的輪廓,和嘴角漫不經心的笑容,幾乎瞬間和記憶中的少年重合起來。
開球的男人打得還算順利,開球成功後,連落五球,才輪到許孟陽。大概是球桌上的局面并不好打,男人退開一步,朝他挑挑眉頭。
許孟陽目光落在球臺,拿起巧粉在杆頭擦了擦。不知為何,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他做起來有種信手拈來的帥氣。
從從前到現在,一直如此。
夏昕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目不轉睛望着他。
握杆,彎腰,瞄準,擊球。
雖然不再如少年時那樣單薄,但依舊是颀長清瘦的身材,彎腰俯身的姿勢,頗有幾分賞心悅目。
他打球時的表情很專注,擊球的動作幹淨利落,換姿勢時也是行雲流水,總之,不管球技如何,光是看着這男人打球,已經稱得上一種享受。
當然,他的球技毋庸置疑。
從他彎身的那一刻起,球桌上的花色球一個一個落袋,直到那顆黑色的八號球被準确無誤打入袋中。
一杆清臺。
圍觀的人齊齊拍手叫好。落敗的對手,心服口服地笑着與他擊掌。
與此同時,一個高挑時尚的年輕女孩,走到他旁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他禮貌地傾身,低低笑了笑。
陸天然扯了扯怔在原地的夏昕:“走走走,咱們過去看看。”
夏昕還未反應過來,雙腳已經不由自主地跟上。
“許總!”還沒走近,陸天然就亟不可待張嘴打招呼。
許孟陽應聲回頭,目光落在夏昕臉上,輕笑了笑,點頭。
見剛剛跟他打球的人去了別桌,陸天然三步并作兩步上前,笑道:“高手啊!”
許孟陽搖搖頭,說:“打着玩兒而已。”
他話音落,站在他身旁的年輕女孩,撒嬌般道:“太謙虛了,你教我打好不好。”
許孟陽客客氣氣道:“我自己玩玩還可以,教人肯定是不行的。”說着朝不遠處一個正無所事事的教練招招手,“我重新給你開個球臺,讓教練教你。”
女孩顯然對他這種不解風情的謙虛頗為不滿,但見到教練被叫過來,只得一臉怨念地跟人去了不遠處的一張空球臺。
陸天然拿來一根球杆,笑道:“來,玩一局。”
夏昕很想對他的不自量力翻一個白眼。
許孟陽則是點點頭:“好啊。”
哪知陸天然這貨忽然又将球杆往夏昕懷中一塞,壞笑道:“不是我和你打,是你的老同學我們叱咤臺球廳的小夏夏。”
夏昕:“……”有點想把他的腦袋當成桌上的臺球,一球杆送進洞。
陸天然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腦袋有危險,繼續道:“雖然剛剛許總一杠清臺很帥,但我們老夏也不是吃素的,這些年我跟着她輾轉我們學校的臺球廳,就很少見她遇到對手。看不出來吧?”
許孟陽看着夏昕,似笑非笑道:“是嗎?那就讨教兩招。”
夏昕有點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眼睛,握着球杆的手,還沒開打,就隐隐有出汗的跡象。
打臺球算是她的業餘愛好,在帝都那些年,每個星期都會打上幾場。陸天然剛剛的話,雖然有吹牛逼的成分在,不過她的球技确實還不錯。
但在許孟陽面前,她是一點都不敢說這種話。至少他看到的剛剛那一場,可以證明,比起八年前,他的技術沒有退步,甚至還隐約精進了幾分。
陸天然沒看出這兩人之間的微妙,一心想着炫耀自己的朋友,蒼蠅搓手般激動去擺球。
許孟陽看着對面握着球杆的女人,輕描淡寫問:“玩什麽打法?”
夏昕:“就美式吧。”
許孟陽點頭。
陸天然在旁邊叫道:“咱們簡單點,三局兩勝,我當裁判。”
許孟陽又問:“你剛來還沒熱身,第一局你先開球。”
對于高手來說,誰拿到開球權誰就占了先機,遇到許孟陽那種随随便便就能一杆清臺的高手,失去開球權,一局下來基本上就只有觀看的份了。
夏昕沒跟他客氣,拿巧粉抹了抹杆頭和手掌心,走到臺子前,找了找手感,彎下腰肢,擡頭微微蹙眉,瞄準擺球。
許孟陽站在球臺中側,目光落在燈光下那張漂亮的臉上,然後不經意滑在她的後腰,因為俯身,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在光芒的反射下,白得有些晃眼。
他很快收回視線,看向她認真專注的神色。
砰的一聲,擺成三角形的臺球四散開來,其中一顆落袋。
這球開得很漂亮。
開始兩顆球,夏昕打得還有點猶豫,但很快找到手感,越打越順,竟然順利一杆清臺。
陸天然忍不住吹了聲口哨,旁邊圍觀的人也鼓掌叫好。
黑球落袋,夏昕豎起身舒了口氣,看向一旁的許孟陽。
他一直沒離開她身上的目光,此刻湧上幾分笑意,拍拍手道:“漂亮。”
陸天然與有榮焉道:“許總,我沒騙你吧。”
許孟陽點頭:“确實。”
夏昕豎起球杆:“下一局,輪到你開球。”
許孟陽來到球臺尾部,将白球在手中掂了掂,擺好。慢慢俯下身,在出杆之前,掀起眼皮,朝側前方的女人看了眼,輕輕勾了下唇角,然後垂眸瞄準。
接下來,便只有砰砰砰臺球碰撞的聲音。
同樣是炸清。
美式八球一杠清臺不算太難,但剛剛夏昕在還未熱身的情況下打出炸清,多少是有點運氣成分在內,而許孟陽連着兩次都能打出炸清,而且速度非常快,這肯定就不是運氣了。
兩個人的實力還是有差距。
也不知為何,夏昕忽然就被激起了勝負欲。
第三局關鍵局,輪到她開球,她知道絕對不能給許孟陽機會,不然自己就不會再有機會。
可惜這一次幸運之神到底沒能繼續關照她。一連打進五顆球後,剩下的兩顆位置極其刁鑽,夏昕試了幾個姿勢,到底還是失敗。
陸天然哎呀了一聲,夏昕自己也懊惱地皺了皺眉頭。
許孟陽輕笑了笑,抹了抹杆頭,他這一杆照舊打得一帆風順,眼見着就只剩最後的黑八。他用球杆找準角度,彎下身正要擊球時,陸天然忽然上前一步,用力咳嗽一聲。
球杆因為這聲咳嗽,明顯抖了一下,擊出的球也稍稍偏離了路線,黑球在洞口盤旋了片刻,到底沒落下去。
圍觀的人俱是一言難盡地看向陸天然。
許孟陽倒是沒在意,只是看着那顆旋轉的黑球,微微蹙了下眉頭,然後又搖頭笑了笑。
陸天然佯裝無辜地摸了摸鼻子:“……那個,我喉嚨有點不舒服,去買水了。”
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許孟陽看向夏昕,見她要放下球杆,不打算繼續,輕描淡寫開口道:“打球受到影響很正常,你現在不也受到影響了麽?繼續吧。”
夏昕猶豫了下,看着臺上僅剩的幾顆球,秉着有始有終的比賽精神,還是走到臺前,彎下身,将屬于自己的球連着擊入袋中。
雖然勝之不武,但最後這幾顆球也實在是打得漂亮。旁邊圍觀的人還是由衷地為她鼓掌,何況看美女帥哥打球,總是一種享受。
遁逃的陸天然,在觀衆散去後,拎着兩瓶水鬼鬼祟祟冒回來,将水遞給兩人,笑嘻嘻道:“還是我們老夏贏了啊,許總服不服?”
夏昕拎開瓶蓋,白了他一眼。
許孟陽仰頭喝了口水,輕笑道:“嗯,心服口服。”
陸天然得意地朝夏昕擠眉弄眼。
夏昕不想搭理這位豬隊友,悶頭喝水。
陸天然又笑道:“剛剛看你倆打球還真是挺賞心悅目。”說罷,又蹙起眉頭,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而且……我覺得你們倆打法和姿勢特別像,簡直像師出同門。”
正在喝水的夏昕,猛得被嗆住,咳了好幾下才緩過來。
陸天然:“怎麽喝個水還嗆到?”
夏昕抹了下嘴角,一擡頭,不經意便對上許孟陽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清了清喉嚨,對他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休息了。”
許孟陽點頭。
轉身剛走了幾步,卻又聽他在身後淡聲開口:“你球技比以前進步了很多。”
夏昕回頭,輕笑道:“……你也是。”
陸天然咦了一聲,在兩人臉上來回打量了兩眼,眨眨眼睛問:“你們以前打過球啊!”
夏昕心說,豈止是打過球,她的臺球就是許孟陽教的,打法姿勢當然和他很相似。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是陽仔還是老許,都是默默主動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