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告白
《色相》 by/思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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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首次全市模拟考成績下來了。
南雅高中放成績榜那天，恰好是霜降。
天氣驟然冷了幾分。
國慶期間有三十多度，還穿着短袖，這快到了月底，再看身邊人，大多數已經穿上了秋季校服。
湛藍色打底，衣袖黑白條紋點綴，寬松落拓的版型，千篇一律的款式。
一群人圍攏在高三教學樓大廳指着榜單議論。
“8班的那位好牛啊！這回全市模拟，他又是第一！”
“進高中起，他的名字就在第一個位置上，簡直太逆天了。”
“也不是沒有例外，你忘了高二期中考，吳漾就超過了他？”
“那還不是因為學霸感冒了，最後一門棄考，不然他能給別人機會嗎？”
說到這裏，人群中有男生唉聲嘆氣，然後提醒道：“小仙女又要沮喪幾天了，大夥兒都別去招惹她啊！”
“嚯——”
另外幾個男生開始笑鬧起哄，一點兒也沒注意單手抱球的少年，站在了他們的身後。
清隽颀長的身形，穿着白色球衣球褲，球衣肩膀袖口是深藍色，胸前寫着magic的英文藝術字。
NBA球星麥迪在魔術隊時期的同款1號戰袍。
周宴剛打球回教學樓，頭上有汗未收，根根分明的黑色劉海映襯的側臉，某個角度像是二次元走出來的流川楓。
寡淡的目光掃過榜單，落在第二的位置上。
差36分。
比上次18分，多了整整一倍。
顯然沒用全力。
他随手抛了下籃球，籃球在空中旋轉，又很快落入他的大掌之中。
沉靜氣場，涼飕飕影響着周遭。
起哄的男生們，很快注意到了周宴。
大家微微錯愕，毫無懸念的第一名，居然也會跑來看榜。
相熟的人還準備調侃兩句，這時，晚自習鈴響起來，眼神打過招呼，人如鳥獸散，各回各班。
8班。
數學老師堂而皇之占用晚自習，講解這次模拟考的試卷。
到了第二節 晚自習結束，才拿着教具出去。
短暫的15分鐘休息時間，8班門口和窗外就來了不少男生。
有些裝作來找朋友，有些跟其他熟人搭話唠嗑，有些繞道來這邊上男廁。
但瞟過去的眼神，基本上都會注意同一個人，吳漾。
當然也有大膽的男生，委托班裏的女同學，給她帶飲料。
吳漾咬着筆頭，在研究壓軸題。
一瓶康師傅紅茶，出現在視野裏。
“都兩個多小時了，不喝水也不上廁所，真當自己是神仙呀？”
吳漾思路被打斷，原本有些煩躁，但擡眸看到是于夢珍，她嘴角輕輕勾起，朝對方展顏一笑。
“這不是沒打敗那個魔頭，跟自己較勁嘛！”
于夢珍給她擰開紅茶，遞給她：“放輕松，沒打敗是常态，也不急于這一時。”
少女哭笑不得，嗔道：“不說人話。”
于夢珍舔了舔唇角，眼珠子一轉：“既然不能正大光明打敗他，那就用迂回戰術擊敗他！”
“迂回？”吳漾擡起白皙素手摸了摸遠山一般的眉尾，似乎來了點興趣。
于夢珍湊到她耳畔，嘴角帶着狡黠，給她出主意。
吳漾聽後，擡手就掐于夢珍的腰：“馊主意，別再提了。”
于夢珍退開，咯咯亂笑緩了一陣，又湊過去：“一石二鳥！絕對靠譜！”
說着不時看外面那些打着小主意的男生。
“周末攔你表白的曲一鳴又來看你了，上次給你送項鏈的劉崇生，剛讓我給你帶飲料……雖然你道心如磐，但總這麽糾纏，也會影響學習吧？”
于夢珍和吳漾是從初中就是朋友。
兩人有着神奇的緣分。
初中到高中，不論怎麽分班，兩人都能分到一起。
再加上性格都很歡脫，時常能玩在一起。
不過，吳漾是考進來的，而于夢珍全靠關系買進的南雅高中。
于夢珍清楚自己不是讀書這塊料，家裏對她也沒多少要求。
高中無憂無慮的，友情在她心裏占了大半的位置。
吳漾家裏的情況，她都知道。
她希望吳漾能心想事成，用教育改變命運。
所以，她覺得那些明目張膽喜歡吳漾的男生，統統都是好姐妹光明前途上的敵人。
“我這招叫‘以敵制敵’，既能幫你擋桃花，又能吸引大衆火力整整他，非常完美。”
吳漾瞧她眉飛色舞的樣子，撇撇嘴：“我怕我剛說出口，就被教導主任逮住要給我下處分。”
于夢珍才不怕：“都高三了，老師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是考清北的苗子，教導主任就是知道了，也就啰嗦幾句。”
吳漾瞥向講臺上值日擦黑板的球服少年。
高挺的背影，修長有力的臂，指骨分明的手……
正思索出神，男生轉過身來，隔着大半個教室，對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對，猶如有實質性的電芒一閃。
孤高清冷的俊容，沒有半絲表情。
但吳漾就跟觸電似的，倉促避開。
她慌亂起身，拽住于夢珍往後門走。
于夢珍都沒反應過來，就聽好友說：“陪我上廁所去。”
等出了教室，吳漾反倒懊惱。
她躲什麽？她向來都不怕他的啊！
下晚自習到熄燈，中間有半小時的時間。
下課後，于夢珍正想喊吳漾回寝，但看她奮筆疾書，還沉浸在計算當中，就先跟其他人走了。
有想碰機會跟吳漾一起走的男生，路過8班教室。
瞟向教室第四列倒數第三排的女生，還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每次考試成績出來後，她都是這種忘我的狀态。
在男生們眼裏就是，因沒考好而沮喪、且不好招惹的階段。
漂亮的女生，或許脾氣都不大好。
狀态勸退一批暗戀者，但也有不怕死的少年人。
高三樓裏的學生陸陸續續離開。
劉崇生從8班後門進來，往第一列最後一個位置坐下。
他手裏拿着一盒牛奶，在桌面上轉來轉去。
教室裏還有幾個沒走的同學，但他的目光始終都在前方不遠處吳漾身上。
臨近熄燈鈴還有10分鐘時，教室裏響起了預備鈴。
她終于回過神，扭了扭酸脹的脖子，收拾幹淨書桌，起身準備回寝室。
快走到後門位置，吳漾看見了等她的男生。
他伸出手，給她遞上牛奶。
吳漾沒接，而是看好戲似的環起手臂，譏诮。
“還往槍口上撞，你臉皮鐵打的嗎？”
劉崇生挑了挑眉尾，玩世不恭：“關心你給你送奶，也不行？”
吳漾不想跟他多說，越過他走出教室。
隔壁教室已經熄燈走人，頭頂的樓道燈應聲而開。
略顯昏黃的光線下，是女生急促的腳步，和身後不依不饒跟上的身影。
下樓梯時，吳漾基本上都是兩個階梯一步，沖得很快。
最後有三個階梯，想一步到位，剛邁過去，就撞上樓梯拐角迎面而來的人。
腦袋砸進少年懷裏，僅是一瞬，就聞到剛沐浴後清雅冷凝的味道。
有些熟悉。
吳漾擡頭，就看見了周宴那張脫離世俗欲望的臉。
清隽，無塵。
如一輪朗月，高懸在天上，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吳漾驀然有些讨厭他這事不關己的模樣。
——撞到她了，對不起也不說麽？
劉崇生追上來，擔憂問情況。
待看到周宴，順勢打招呼。
周宴目光晦暗，淡瞥了一眼，側身準備上樓，小臂忽然被一只纖弱有力的手緊緊抓住。
“我喜歡你！周宴！”
脆生生如銀鈴的嗓音，喊出最直白的話語。
突如其來的告白，弄得兩位男生都有點發懵。
劉崇生尬在原地，眸光錯愕在吳漾和周宴身上逡巡。
周宴一貫沉穩，雖然心髒在咚咚猛跳，但面上還是鎮定如常。
而吳漾說出口就後悔了！
這魔頭不會當場就給她甩臉子，讓她社死吧？
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
吳漾壯下膽子，順至周宴的指縫，寬厚又帶着些微涼的觸感，比記憶中多了一絲穩實。
到底是快成年的人了。
吳漾将緊扣的雙手舉起，對劉崇生淩厲又幹脆，道：“我有喜歡的人了，從今天起，你不要再等我，也不要再跟着我了。”
工具人·周宴盯着兩人握緊的手，又對視上她堅毅的眼神。
靠，玩真的？
劉崇生更愣了。
被拒絕後的羞恥感，幾乎将他吞噬。
若是旁人，他還有得一争，周宴？誰比得上呢。
恰時，有急促的腳步從樓上傳來。
應該是其他晚走的同學。
吳漾不想成為明日茶餘飯後的八卦，她意圖松開周宴，想火速撤離。
不想，周宴反而拽緊她，徑直拉她邁出了教學樓。
高三教學樓通往寝室還有一段路程。
路途中會經過一片銀杏樹組成的園子。
周宴将吳漾帶進了中心區域最大的那棵銀杏樹下。
藏在草叢裏的夜燈，吸引着為數不多的飛蛾。
周宴一瞬不瞬看着吳漾，眼神意味不明。
低沉嗓音似在冰霜裏浸泡過，夾着冷冽。
他問她，為什麽？
吳漾慌亂了一下。
她總不能告訴他，為了不讓其他人影響她學習，只能搬出他這尊大佛，幫她擋桃花吧？
她更不能告訴他，自己不服他壓她一籌，她這個千年老二心裏不爽，于是鬼使神差就聽了夢珍的損招吧？
她怎麽會說實話？
反正她在他眼裏呢，又張揚聒噪，又不知所謂。
總結就是，好感不多，印象不好。
吳漾掀起鴉羽似的睫，亮若星辰的美眸落進他眼底。
她提起手指戳了戳他梨渦的位置：“就憑你學習好。”
她這麽輕浮地調戲他，她已經預見他惱羞成怒氣沖沖離開的場景了。
豈料，周宴握住她不老實的手，不信她的鬼話。
“明明沉迷我的色相，硬說是看上我的才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