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裏裏,夏昕正對着鏡子補妝。
旁邊洗手的年輕女孩,忍不住偷偷從鏡子中瞄她,被她發現後,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好漂亮!”
雖然這幾年已經聽慣了類似的誇贊,但贊美總還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她轉頭朝人笑了笑,由衷回道:“謝謝。”
女孩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出門。
回到宴廳時,婚禮儀式馬上要開始,桌上熱鬧的八卦,也暫時告了一個段落,衆人翹首以盼等待今晚的主角華麗登場。
夏昕順着司儀的聲音轉頭,看到了站在紅毯盡頭的新郎。
是高大帥氣的年輕男子,一身黑色禮服,氣質卓絕,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大喜之日的春風得意。
确實配得上林茵。她想。
然而這樣出類拔萃的男人,也只讓她的目光停留了不到兩秒,便不由自主挪到了他身旁的男人身上。
那是伴郎。
在收到請柬之前,夏昕從來沒想過再見到許孟陽,會是在林茵的婚禮,更想不到到他會是這場婚禮的伴郎。
她離開這座城市已經八年,只每年過年短暫回來幾日,對于所有舊日同窗的這八年,她都一無所知,自然也包括了林茵和許孟陽。
顯然,這兩人的結局和自己曾預想的截然不同。
因為隔了些距離,她其實并不太能看得清許孟陽的面容,只是記憶中根深蒂固的東西,還是讓她一眼認出了他。
曾經清瘦單薄的少年,現下西裝筆挺,已然是一個成熟青年。
雖說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但他并沒有喧賓奪主。比起神采風揚的新郎,他這個伴郎有着恰到好處的內斂,大多數時微微低頭傾聽,偶爾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夏昕想仔細看清楚他的模樣,卻礙于距離和燈光,始終有些霧裏看花的感覺,只得悻悻然扯了下嘴角,準備收回目光轉身。
也就是此時,卻看到許孟陽忽然擡頭,朝她這邊遙遙看過來。
她的心髒不由自主狠跳了一下,然而還沒來得及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對方複又低下頭。
音樂響起,儀式正式開始,宴廳中的喧嚣和嘈雜戛然而止。人們的目光紛紛看向出現在紅毯盡頭的女主角。
夏昕也暫時忽略了心頭紊亂,在音樂聲中轉頭。
挽着父親手臂的林茵,正沿着紅毯,一步一步朝等在另一端的英俊新郎走過去。
這是一個浪漫而美好的婚禮開端。
夏昕當然知道林茵是漂亮的,曾經的班花怎麽可能不漂亮?此刻化着精致妝容,穿着美麗白紗的女人,在絢爛燈光的映照下,美得如夢如幻,讓人毫不懷疑,這是從童話中走出來的公主。
她想,林茵也确實擔得起公主二字,因為只有公主永遠不缺人愛。
儀式煽情冗長,臺上的新人在誓言中幸福落淚。不管王子公主未來的生活會如何,但這一刻足夠讓赴宴的賓客為之動容。
連夏昕都因為那動聽的誓言而生出片刻感動。
儀式結束,宴廳重歸嘈雜,酒桌上又開始談笑風生。夏昕空着肚子而來,這會兒已經有點餓了,她對強行加入并不熟悉的話題尬聊沒什麽興趣,幹脆拿起筷子埋頭大嚼。
一口氣吃了個五分飽,正準備喝點東西緩口氣,忽然看到桌上的人都端着酒杯站起來,後知後覺是新郎新娘來到這桌敬酒了。
她也趕緊拿起裝着果汁的玻璃杯起身。
“恭喜恭喜!”一桌子老同學異口同聲道,包括混跡其中的夏昕。
林茵已經換了一身大紅色中式禮服,美麗的面龐上帶着完美的笑容,只是眼睛有些發紅,大概是剛剛儀式才哭過。
她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挽着新婚丈夫。這位新郎倌果然生得高大英俊,這樣近距離看,兩人更是登對的一雙璧人。
再一轉眼,夏昕便對上璧人身後的伴郎伴娘。
确切的說是伴郎。
此刻,他也正看向她,兩人只隔了一米多的距離,所以這回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很好,确實跟剛剛遙遙看到的一樣,沒有發福沒有長殘,依舊是一張清俊舒朗的臉,只是成熟了很多。
她也将他臉上的表情看得分明——簡單來說,就是面無表情。那雙漆黑狹長的眸子看向她時,就像是看一個已經忘卻的故人。
夏昕努力對他露出一個自然的笑容。然而嘴角還沒翹上去,這人已經輕飄飄挪了目光。
夏昕:“……”她只得将嘴角那點微不可尋的弧度又收回去。
新郎周森看起來是個爽朗的男子,不等林茵回應衆人的祝福,已經先舉起酒杯,朗聲笑道:“謝謝各位老同學撥冗莅臨,有不周到之處還請見諒。”
林睿作為代表笑着回道:“哪裏哪裏,林大主播還記得邀請我們這些老同學,是我們的榮幸。兩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代表在座的老同學,祝你們生活幸福白頭偕老。”
周森:“謝謝謝謝,那我和林茵敬大家一杯。”
林茵笑着附和說了聲謝謝,和丈夫一起舉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待大家放下酒杯,她的目光仿佛不經意般越過身旁的兩位老同學,看向夏昕,開口道:“夏昕,好久不見了,謝謝你能來!”
她這話落音,桌上人包括伴郎伴娘的目光,都落在夏昕身上。
夏昕望着她大方一笑:“應該的,恭喜!”
林茵微笑點頭。
周森招呼道:“大家慢慢吃,回頭有時間我和林茵再請各位好好聚一聚。”
說完揮揮手,牽着林茵朝下一桌走去。
在離開前,林茵又看了夏昕一眼,眼神頗有幾分意味深長,然後才不急不慢轉過身。
至于那位跟在新人身後的英俊伴郎,則再沒分給夏昕任何眼神。
夏昕坐回位子,暗暗舒了口氣,繼續填充還沒吃飽的胃,只是吃了沒幾口,就聽旁邊兩個女生低聲道:“為一個人付出不求回報到這個地步,除了許孟陽,我還真沒看到過第二個。”
“是啊,喜歡的人出嫁,自己當伴郎,還做得這樣殷勤周到,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夏昕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凝滞,轉頭順着兩人的目光看去。敬酒的新人已經此刻正停在不遠處的一桌,桌上的幾位賓客似是有點興奮,熱情地拉着新郎新娘灌酒,被伴郎一一擋下,眼都不眨地連喝三杯,敬酒的新人這才被放過。
如同靈光突至一般,她忽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剛剛路過休息室不小心偷聽的女聲,不正是剛剛同自己說話的林茵?
而那道男聲,除了比記憶中更低沉一些,并沒有什麽大的變化。
她狐疑地看着那隔着新郎的新娘和伴郎。這兩人到底是在上演什麽狗血劇情?
也不知為何,她忽然就覺得索然無味。
接下來的時間,對她來說,變得漫長難熬,在別人的談笑中,她很快填飽了肚子,卻又不好這麽快離開,只能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假裝傾聽。
她倒不是不善社交,只是這些老同學聊的話題,不管是往事還是現狀,對她來說都很陌生,也沒有任何興趣,自然懶得強行插話,影響氣氛。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開始離開,她趕緊起身揮手道別,如釋重負般離開了這場與她毫無幹系的喜宴。
大概是走得還算早,這會兒地下停車場人很少。夏昕準備取車的時候才發覺忘了記下停車位,只得踩着高跟鞋,握着遙控鑰匙在烏漆嘛黑的停車場摸索着找車。
轉了快半圈,終于聽到遙控響起的聲音,正要循聲走去,忽然瞥到不遠處一個男人,正蹲在一只垃圾桶前嘔吐。
夜間的五星酒店地下停車場出現個嘔吐的酒鬼,實在不是什麽稀奇事,她原本沒放在心上,無奈視力良好,眼神不錯,饒是光線暗淡,看到的只是一個躬着的背影,還是認出了這人。
她停下腳步,默默看向自己這位老同學。
此時的許孟陽,一手挽着西裝外套,另一只握着礦泉水瓶的手撐着牆,微微喘氣,看起來似乎不大好受。
夏昕想起之前他在酒宴上,替新人擋酒的場景,估計是因為太敬業,喝多了。
只不過他這個敬業的伴郎是不是走得有點早了?
她本覺得以兩人現在的關系,自己是不适合去多管閑事的,可看到他喝了水漱口之後,胡亂地去摸褲子口袋,應該是在尋紙巾,但摸了半天,一無所獲,又不甘心地去摸手中外套口袋,但依舊掏了個空。
在腦子還在猶豫不決時,夏昕的動作已經為了助人為樂搶先一步。
她走到他身旁,從包裏拿出一包紙巾,伸手遞到他面前。
低着頭的男人,看到驟然出現的紙巾,随手接過來,頭也未擡地低聲道:“謝謝。”
大概是真有點醉了,他打開紙巾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好半天才抽出一張,擦幹淨嘴角的水漬後,緩緩擡頭,然後便對上了身旁這位助人為樂的女士。
他依舊是彎着身體,單手撐着牆壁的姿勢,雖然喝多了,但面色并沒有因為醉酒而發紅,反倒是泛着點慘白,唯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在暗燈下紅得有些可怕。
在看到夏昕時,他依舊像之前一樣,沒什麽表情,只有泛紅的眸光,微微跳動了下,繼而又疲憊般閉上眼睛,再次低聲道:“謝謝。”
夏昕:“……你沒事吧?”
許孟陽搖頭:“沒事。”
八年未見,自己和當年比起來,變化應該不算小,他這會兒又明顯醉得不輕,看他這平靜的反應,夏昕不太确定他有沒有認出自己。
不管有沒有認出來,此時此刻顯然都不是一個适合敘舊的好時機。
況且,看他之前沒喝醉時見到自己時的反應,估計也沒興趣和她敘什麽舊。
她讪讪地哦了一聲:“那我走了。”
男人似乎還是不大舒服,垂着頭微微喘息着,沒有回應。
夏昕看到他這模樣,忽然莫名生出了一點同情。他到底只是單純喝多了酒,還是因為林茵另嫁旁人?
思及此,她悻悻地扯了下嘴角,動作有些僵硬地轉身離開,為了看起來自然一點,她走得不緊不慢,仿若對這場相遇渾不在意。
站在原地的許孟陽,拿起紙巾再次擦了擦唇角的痕跡,緩緩擡頭。
女人高挑纖瘦的背影,漸漸沒入暗影中,連腳步聲都消失殆盡,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直起身,看了看手中的紙巾,擡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很簡單,小清新狗血風吧,就是南風已至逐光者雁南飛這類,應該也是最後一個這類型的故事,以後應該嘗試寫比較複雜劇情的故事。
所以雖然沒什麽特別的梗,大家也要珍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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