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入師門

南黎在肅州城落腳時,碰上一夥劫匪劫道,這夥人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同一個老婦人綁縛起來,搶光了馬車裏的財物。

南黎思忖片刻,還是抽出劍來,未曾動用靈力。

此番她是秘密下山,并沒和掌門報備,還是不要鬧出太大動靜了。

只見山邊古道旁,女子衣衫素潔飄逸,身姿如燕般輕盈,手中利劍則重若千鈞,勢如破竹。

一番酣戰,那幾個大漢倉惶離去,連坐騎也丢下了,急急地隐入林中。

南黎收了劍,素白的衣衫沾了血,臉上也挂了道疤。

白皙的臉龐一側滲出點點血跡,很是醒目。

她将兩人身上的繩子解開,便打算按原路離開。

沒想到卻被小孩扯住了袖子。

蕭承雲找出行李中的傷藥,遞給南黎。

南黎沒有接那傷藥,衣袖輕輕一揮,身上已然恢複了清爽,衣裳整潔如新,臉上的傷疤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少年睜大了眼睛,驚奇不已。

南黎淡淡一笑,她摸了摸少年的頭,覺得這反應頗為可愛。

只是手拂過他頭頂的時候,南黎停頓了一瞬。

這孩子似乎有些仙根,很适于修道。

那老婦人眼睜睜看着南黎的變化,當即跪了下去,“多謝仙姑相救!”

南黎扶起老人家,“修道中人,這本是應該的。還希望你們不要将今日之事傳揚出去。”

老婦人想起先前南黎持劍搏鬥,并未使出仙法,猜到恩人不願顯露身份,趕忙同南黎保證,必定守口如瓶。

南黎瞧這兩人打扮還有馬車裏的財物之豐,應當是富貴人家,恐怕不會把孩子往仙門裏送。但她還是拿出一個令牌,遞給蕭承雲,對着老婦人說:“這孩子是修道的苗子,若你們有意,便讓他到青山派仙門來。”

修道需得斬斷親緣,而且山上也不如人間繁華有趣。向來主動投入仙門的,多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因此南黎也沒多勸,只留下個信物。

蕭承雲怔怔地看着手裏的白玉令牌,“修了道,我就能和您一樣厲害嗎?”

他擡頭去看,卻發現那仙人早已沒了蹤影。

*

南黎在人間逗留了兩年,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回山時,她的大弟子章元元激動地揮動手臂,“師尊!你回來了!”

南黎看着旁邊乖乖站着的少年,愣了片刻:“這是誰家孩子?”

“師尊,這是您在外面挑的師弟啊!您不認得了?”

蕭承雲從懷裏掏出令牌,眼巴巴地看着南黎。

南黎仙尊的令牌,天上地下,只此一塊,旁人是奪不去的。

因此蕭承雲帶着這信物來的時候,青山仙門上下便把他認作了南黎的弟子。

南黎摸摸鼻子,她給蕭承雲這令牌,只是想給自己留個提醒,待過上幾十年,蕭承雲凡塵事了,再帶他入門,屆時他想拜入誰門下都行。

沒想到這小子竟不留戀家中,沒多久就尋到仙門裏來了,還成了她的弟子。

章元元終于得了一個同門,十分珍惜,“師尊,您可真會挑人,師弟入門一年,已經學會不少基礎術法了!他天賦好,又勤勉,再加上您的教導,日後修為一定不差。”

現下人間靈氣大不如前,幾十年都未必能出一個有仙根的。

南黎擡手,握在蕭承雲手腕上,探過他靈臺,果然不似兩年前了,她點點頭,确實滿意。

南黎回憶起那日的情景,随口問:“你家中還好嗎?我還以為,你要些年頭才會上山呢。”

蕭承雲垂眸:“尊者走後,祖母不久便過世了,我母親生我時難産,本也去了,我現下了無牽挂,所以便想着來山上看看,向尊者報恩。”

南黎拿過自己的令牌,卻見蕭承雲的眸光流連在上面,頗有些不舍。

孩子小小年紀便失了親人,小模樣确實惹人憐惜,南黎遲疑片刻,還是将令牌放回他手上。

待他以後離了仙山再拿回來吧。

南黎肅然道:“修道是你自己的事,想學便學,不想學便回去,不要勉強。”

“不勉強!”蕭承雲說:“我想跟着尊者。”

南黎一點頭,“那以後你便跟着我吧,我做你的師尊,明日拜師。待正式入了門,你跟着元元學習,她是我帶進門的,該會的都會。”

蕭承雲認真應下,師尊這麽厲害,肯定要很多正事要忙。

下一瞬,章元元有些幽怨的聲音響起:“師尊,您既然不帶師弟,門內的事務我便交還給您吧,我還要修煉呢……”

她小聲嘀咕,“我又不像您,一天修煉兩個時辰都不到……”

南黎輕咳兩聲,權衡之後說:“那你師弟還是交給我來帶吧,門內的事務你再關照關照。”

蕭承雲擡眸,悄悄看師尊和師姐的樣子。

南黎輕拍小孩的肩膀,“走吧。”

輕柔的觸感落在肩上,蕭承雲轉頭看着自己的肩膀,直覺周身輕飄,似乎有什麽力量把自己擡起來了。

他循着南黎方才站的方位,卻不見她的蹤影,他回轉過身,竟發現自己已到了一片桃林之中。

現下早已過了桃花開的季節,此處的景致卻是姹紫嫣紅,清香萦繞。

南黎從雲煙中現身,“你叫承雲,是不是?”

“是,師尊。”蕭承雲恭敬回應。

南黎見他目光懵懂,向他解釋:“此處是玄虛之境,本是你師姐跟着我修習的地方。如今她已大有進益,無需我再多費心,日後我便在這裏教你。玄虛之境流速遲緩,在這裏修煉頗為枯燥,元元喜歡桃花,所以稍微裝點了一番,你若有什麽喜歡的,也可以告訴我。”

蕭承雲愣住,這成片的桃林,竟是師尊做出的幻境。

他近日也學了些粗淺的術法,光是化出一株小草,都要廢不少力氣。

他試探道:“我……我喜歡竹子,師尊可以讓這裏變成竹林嗎?”

南黎勾唇一笑,雙手結印,周身翻卷出一陣風雪,方才開得正旺的桃樹在風中簌簌搖動,冰霜爬上樹幹,咯吱作響。

蕭承雲睜大了眼睛,看着這些桃樹被凍成冰塊,然後被風催倒,最後一點點化為雪花,飄散在半空之中。

南黎滿意地看着空蕩蕩的玄虛之境,“等出去以後,你去采合峰領些竹子種過來吧。”

蕭承雲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些樹是真的桃樹,師父說的裝點,也是讓他自己種樹。

他默默低頭,“好的師尊。”

南黎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個手镯和一本劍譜,她把劍譜交到蕭承雲手裏,那手镯則靜靜地立在半空,上面泛着靈力的光澤。

“這幾日你先學些劍法,只要劍刃能插入這镯子,就算過關。練完了,我再傳你心法。”

蕭承雲抽出身後的長劍,試着揮了揮,那镯子似有所感,輕巧地避開。

兩人出了玄虛之境,看到章元元着急地趕過來,“師尊,你是不是拔了我的桃樹!”

那可是她費了好久才種得那麽好的,雖然她現在已經不需要再入玄虛鏡修煉,還是隔三岔五去花費靈力養護着,維持在花開的時節。

南黎淡聲說:“為師要教你師弟習練,所以給你師弟創造一個好一點的環境。”

南黎确實是想拔那些桃樹很久了,再好的花,聞了十幾年也膩了。可是元元這孩子好像有些種植癖好,就算現在不怎麽進玄虛鏡,還是巴巴地養着。她種個一盆兩盆的也就算了,那麽大一片桃林,也不給她結點果子吃,她每次路過直打噴嚏。

蕭承雲意識到眼下的情況,“師姐,對不起……我再給你種回去吧。”

章元元停頓了片刻,最後擺擺手,師尊願意教師弟修煉,而不是丢給她來管,幾棵桃樹……她就認了吧。

*

蕭承雲正式拜在南黎門下後,南黎給他制定了習學計劃,隔一日親自指導一番。

南黎乃是仙門中除掌門外實力最強的一個尊者,可她常年居于飄渺峰之上,只收了章元元一個內門弟子,極少出來講學。

和蕭承雲一同上大課的幾個弟子得知他的待遇都十分羨慕,“小師弟,你師尊待你真好。”

其他幾個峰的尊者,起碼都會收七八個內門弟子,還有許多外門弟子,而且多是師姐帶師妹,師兄帶師弟。

蕭承雲聽了,開心地顯出一點笑意來。

章元元在一邊卻是知道,師尊這是急着把師弟教出了師,好再出山門玩呢。她方入門時師尊也是這樣貼心,早晚都關心她,後來見她逐漸能獨立修煉,便撂下挑子,連峰中事務都丢給她了。

不過小師弟年歲尚小,正是修煉熱情高漲的時候,章元元也不多說什麽,而且她也等着師弟長成了幫幫她的忙,到時她也想跟着師尊一起出去玩。

蕭承雲也感覺到師尊的殷切之意,修煉越發認真,這日他練習一個隔空劍招,一腳踩空,整個人從上面的石壁摔下來。

南黎輕輕躍起,一手托着他的後背,将他平穩帶到地上,不贊同地說:“承雲,不要急于求成。”

蕭承雲紅了臉,回想起方才背上的觸感,“師尊說的是,弟子記住了。”

南黎思忖片刻,覺得也許是自己盯得太緊了,孩子容易緊張也是有的,她從乾坤袋裏取出幾枚靈丹,拿給蕭承雲,“近日你消耗得有些多,服下運轉一下靈力。修煉之事不必着急,如今你已習了辟谷之術,時間還很多,以後為師隔兩日來看你。”

蕭承雲聞言有些失望,但還是乖乖地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