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直到門合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宣黛才想到一件事。
謝驚臣好像一點都不驚訝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宣宅前。
這代表了什麽？宣黛竟然有點不敢去想。
是早就認出她了但是裝不認識，還是對以前的她毫無印象所以對她跟宣家的關系也不在意？
無論是哪個，似乎都不是一件會讓她高興的事。
她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她知道，日後要是有機會，她還是會想辦法求證的。只是眼下，何必自己胡思亂想。
才走到玄關的拱形門處，就聽到裏面聊天的聲音。
其中以宣薇的聲音最為突出。
【前兩天找過我我沒見，他倒是厲害，竟然跑家裏來了！】
【什麽感情用事，同樣的投資，我放到別的項目一樣會有回報，那為什麽我不能挑個順眼的合作？】
【要說交情，雲市跟我們有交情的人家那可太多了，更何況之前謝煜是怎麽陰我們的，你不會忘了吧？】
【你拎得清就好，爺爺你太久沒回雲市，不知道局勢，就算單從商業角度來說，現在的謝氏也不适合合作。】
【下次謝驚臣再來，直接攆走就是。什麽來拜見老爺子，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
原來謝驚臣的拜見并不愉快啊，宣黛心想，剛剛在門外倒是完全看不出來。
有求于宣家嗎？這是宣黛沒想到的。
就算沒有刻意去了解，她都知道謝氏一直是雲市的龍頭企業，以前是，現在更加是。宣家雖然也從商，但是基本只涉及影視文化類，而且因為兩代掌門人在商業上都不是很有野心，宣家依仗的主要還是宣老爺子棄政從商前的那點政-治人脈，綜合來說，宣家的影響力在雲市只能算是中上水平。
在背後偷聽不是什麽君子行為，宣黛并沒有停下腳步，當她來到衆人面前時，關于謝驚臣的話題已經快要結束。
今天人很齊，宣薇姐弟，大伯宣羽，爺爺宣德庸都在，正圍坐在一起品茶。
宣黛在爺爺身旁坐下，阿姨很快給她擺上茶具，往她面上的茶盞也添了新茶。
出于宣黛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她還是提到了剛剛在大門處與謝驚臣的偶遇。
“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有客人，怎麽沒留下來吃晚飯？”這句話是對爺爺說的。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宣家算得上熟絡的只有爺爺一個人。
“那是小謝。你還記得不，你謝叔叔的小兒子，以前還來過我們家玩。”
宣黛擰眉思考了一下，作出訝異的表情，恍然大悟的樣子：“好像有點印象，是知道爺爺回來了特意過來拜訪的嗎？”
宣薇在一側無聲聽着爺兩的話，突然輕嗤出聲。
宣爺爺睃了她一眼，才繼續對宣黛道：“嗯。那孩子有事，不然我是想要留他吃飯的。”
宣薇：“……”
她剛被接回宣家時性情懦怯，後來随爺爺同去京市，那些年裏為了培養她的氣性和為人處世之道，爺爺遇到事情都不會避着她，反而讓她在旁聽着學着。她本以為今天謝驚臣的事也一樣，沒想到他卻是要含糊帶過，隐瞞起來不打算告訴她。
也可能是不想在宣薇他們面前繼續讨論這件事。
再看其他人，顯然也沒有要多說的意思，宣黛只得把疑問都隐下。
她心中還是好奇的，抿了一口茶，不由又想起之前蔣雙竹說過的話，再結合今日聽到的，便更加好奇。
為什麽呢？
蔣雙竹可能是道聽途說，可為什麽連宣家的人好像也不太喜歡謝驚臣呢？只是單純因為利益嗎？
–
下午五點。
商場裏人頭攢動，不過東側的奢侈品區域，人流卻并不多。
越到交班時間，宣黛越是心不在焉。
她面前放着精心挑選的禮物，惦記着謝驚臣說今天會來取的事，不由懊惱那時候怎麽沒留個聯系方式。
那天的自己，真的很不專業。
與她一直想給謝驚臣留下的印象簡直是大相徑庭。
幸好，在她的期望下，謝驚臣終于姍姍來遲。
她如釋重負，深吸一口氣，再次試圖搶救自己的形象，專業地等謝驚臣過來取貨結賬。
她挑選的是一個星星墜子，宣黛覺得小女孩看到應該都會喜歡的。
謝驚臣只是看了一眼，就算是滿意了。
宣黛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如對待別的客人一般，順便提醒：“這條墜子還有同系列的手鏈，搭配起來會更好看。”
謝驚臣擡眸看她。
宣黛被他看得竟然有些心虛，但是又覺得自己這才是符合她本職的行為，便挺了挺胸膛，笑着迎上她的目光。
她只是順便推薦，他可以不買的不是嗎？
謝驚臣只是看了她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一起包起來吧。”
宣黛眉眼彎起：“好的。”
就算面對的不是謝驚臣，她也喜歡這麽爽快的顧客。
結賬時，宣黛順便打量了一下今天的謝驚臣。
依然穿着西裝，外貌出衆，引得好幾個正在店裏購物的顧客都忍不住往這邊看。
“請問需要停車卡嗎？”她循例問道。
“不用了。”他頓了頓，又補充：“等會還要在三樓吃飯。”
其實一般對話到這裏就結束了。
但是宣黛卻有點貪心，裝作不經意地又問：“是哪家餐廳？”說完又覺得心虛，“我就問問，給自己晚餐做個參考，您別介意。”
謝驚臣看上去是真的不介意：“朋友新開的泰國餐廳，如果宣小姐願意來捧個場，那肯定是他的榮幸。”
宣黛覺得今天的謝驚臣好像特別溫和親切，竟然有點七年前的樣子。
不禁心裏咕叨，所以應該是之前遇到他的場合都不太對，才會讓她差點産生謝驚臣很冷漠的印象吧。
可能也因為這個想法，下班後蔣雙竹約飯時，宣黛略一思索便同意了，并且提議去新開的泰國餐廳吃。
其實蔣雙竹本來想吃日本料理，但是既然宣黛先開口了，加上新店開張還有優惠活動，當成是探店好像也不錯，于是欣然往之。
還沒走到店門口，遠遠就看見門前排起了長龍，果然，新店開張，無論是圖新鮮還是為了優惠活動，人流是少不了的。
宣黛不由打了退堂鼓，畢竟這只是鬼使神差的一時沖動罷了：“要不我們換一家？”
蔣雙竹卻不同意：“你剛不是說不太餓嗎，我也不太餓，要不排隊等等吧。我剛大衆點評看了下，開業活動只有一天，半價欸，以後都遇不上了。”
宣黛：“……也行吧。”
取了號，掃碼看了下前面的桌數和大約需要等待的時間，蔣雙竹提議不如先去其他地方逛逛，等提醒快到她們號碼了再回來。
宣黛除了認可也沒有別的選擇，畢竟她也不樂意就在店外面幹等。
蔣雙竹很爽快：“那走，我剛好想買條裙子，你眼光好，幫我挑……”她轉身挽上宣黛的手，正欲拉她離開，話鋒卻陡然一轉，原來帶着撒嬌的語氣變得正經，“謝先生……”
宣黛：“……”
她先是看了一眼蔣雙竹，然後順着她的視線，回頭。
那正在往外走的不就是謝驚臣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蔣雙竹正經的樣子感染了，宣黛一時竟然覺得臉皮都緊繃了起來，同時想到謝驚臣才跟她說完要來這裏吃飯，自己就跟着過來還被發現了，便又覺得局促。
謝驚臣對蔣雙竹點了點頭，目光卻是看向宣黛：“宣小姐。”
他聲線清冷，可是每次聽他說出‘宣小姐’這三個字，宣黛就覺得心裏癢癢的，好像柳絮輕拂湖面，漾起淺淺漣漪。
為什麽，這最普通不過還帶着距離的稱呼，經過了謝驚臣的喉舌，就跟別人不一樣呢？
宣黛仰頭又低眸：“謝先生。”
謝驚臣：“來吃飯？”
“嗯。”宣黛解釋道，“聽說有開業活動，就來了，嘗嘗鮮。”
謝驚臣好像沒有感受到她的窘迫，也沒有覺得她的行為有什麽不妥：“我幫你先嘗過了，确實味道不錯。”
宣黛覺得今天的謝驚臣真的……溫和得讓她有些糊塗。
同時也越發堅信，蔣雙竹之前的話當不得真。無論謝驚臣認不認得自己，他溫暖卻不灼人的性子是不會變的。
至于蔣雙竹本人，在兩人說話時一直瞪着眼睛，驚訝又拼命想掩飾，臉上的五官好像都不受自己指揮了，有些好笑。
盡管說話時三人早已避到一側，但顯然現在并不是說話的好時候，而且他們的關系也不适合長聊。
無論是蔣雙竹扯着她胳膊的雀躍還是眼前謝驚臣俊挺的身姿，都讓宣黛感到不自在。
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坦然：“那就好。我們來得晚，還要排號，準備先去逛一下再回來。”
“嗯。”謝驚臣回。
宣黛長籲一口氣，覺得這閑聊應該是結束了。
卻聽到頭頂又響起了謝驚臣的聲音：“對了，你有名片嗎？”
宣黛聞言一愣。
還是蔣雙竹使勁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回過神來。
“有的！”
她低頭從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謝驚臣：“下次如果還有訂購需求的話，可以直接電話聯系我。”
嗯！謝驚臣肯定是為了買東西才問她要名片的。
也是她的不對，竟然還要客戶開口取要，應該早就主動給他的。
不過也是因為他是謝驚臣，宣黛之前才沒有給，要是換做別的顧客，在第一次談到要預定産品時，她就主動奉上名片了。
大概是因為她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心虛，生怕對方會因為這個行為産生多餘的誤解。
謝驚臣接過那張方方正正的名片，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宣黛眼前一劃而過。
他翻轉着看了一下，半響才回了一聲：“好。”
直到謝驚臣徹底消失不見，蔣雙竹才取回了五官的掌控權。
她瘋狂輸出自己的問題，一點都不打算憋着。
“謝驚臣主動跟你說話？”
“他還要了你的聯系方式？”
“你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
對于自己好像還會跟謝驚臣有下一步接觸這件事，其實宣黛也沒完全回過神來。
“他今天才經過我手買了東西，你不是看到的嗎？可能……是覺得我服務不錯……吧？”
蔣雙竹卻沒有被她說服，眉心皺起：“不對勁。”
宣黛：“嗯？”
“我服務不比你差，也跟他有過交流，為什麽他不找我要？”
“……”宣黛一時竟無言以對，“所以？”
“他就是看臉！”雖然有些不情願，但蔣雙竹想不出還有比這個更合理的原因。
說出來後她警惕心立起：“你千萬千萬不要被他剛剛溫和的樣子給欺騙了，他肯定是見色起意，當一個人別有居心的時候，他展現出來的都是虛假的面具！”
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蔣雙竹對謝驚臣的不喜，但宣黛并不愛聽這個，她更願意接受今天的謝驚臣才是真的謝驚臣這個事實，便忍不住辯駁：“道聽途說并不一定就是真的，我看他的樣子，明明很紳士。”
蔣雙竹很是恨鐵不成鋼：“不是道聽途說，雲市很多人都知道！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宣黛被蔣雙竹的語氣一驚，腳步頓住，看着她，眼神專注，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蔣雙竹毫不退讓，她覺得自己是在拯救宣黛，免入火坑。
“一個好人怎麽會把自己二叔氣得長病不起！”
“一個好男人怎麽會不擇手段，始亂終棄，逼得自己女朋友跳樓自-殺！”
“一個正常人怎麽會戾氣叢生，好幾次跟人幹架差點搞出人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