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時期在辦公室坐了很久很久。

會不會太着急了……

明明就只是想見到她,才和人約好在便利店見面的。可是一看到她神傷的樣子就是會忍不住……想替她分擔,想告訴她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在為她歡喜為她憂愁為她煩惱。

揉揉眉心,回想剛剛那丫頭跟他回頭說再見的可愛樣子,在背對着他走去樓梯口那小短路上還一邊小聲懊悔地自言自語:“是不是傻~我是不是傻……”

真是……傻得可愛。

不禁失笑,搖了搖頭。

安時期的父親是某知名大學建築系的教授,母親是景觀設計師。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他從小就決定了要走建築這一條路。

他的天賦很好,什麽都學得很快,又樂于學習,興趣廣泛。一進大學,就開始參加校內校外各種類型的比賽以豐富自己,尋找自己的不足,去涉及不同的領域,以充實自己的知識儲備。

大一那場比賽讓他在學校一戰成名,倍受關注。面對老師的關照引薦,同學的追随崇拜,少年得志的安時期不是不自傲的。

不過,自從三天兩頭就有女同學遞情書要聯系電話要求加微信的,驕傲也就漸漸成了困擾。

可是大三那次臨時被院系老師叫回學校,半路中居然避之不及,被一個小丫頭拉去搬運行李。

一路從天南聊到地北,發現這小丫頭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當普通同學嘻嘻哈哈。

他甚至開始懷疑在校門口一群稚嫩面孔對着他指手畫腳不敢靠近的到底是不是新生了……

到宿舍放下行李的時候,她拿出手機跟他要聯系電話時,他有點懵,居然沒有想起可以拒絕,在留名字的時候,還特意重複了一句:“安時期。”

結果那丫頭瞪着大眼睛,居然說:“十七?那你有沒有兄弟姐妹叫十六或十八……”

……好像正常人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的吧。

“我是建築系的……”他還不死心地弱弱的補充道,甚至甩了甩手上的設計圖紙。

“嗯嗯,我是政法系的!過兩天得空了我打電話請你吃飯。”說着說着還自顧自把行李裏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掏出來,轉頭發現他還在,眯眼嫣然道:“我要收拾行李了……同學走好不送哈。”

那瞬間的笑容炸開在他心口處,散發出燦爛的火花。

久久才回過神來。

這……是在趕他走的意思?

安時期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琢磨起自己所謂的魅力來。

注意到在宿舍門外來回走的人越來越多,他無奈地笑了笑,沒有打招呼地就離開了。

說起來這件事只是一個小插曲,他也自以為沒有放在心上。

大四下半年的實習,他申請前往偏遠城市參與某建築項目進行實地考察。

那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是穿着寬大的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白色手套,在工地上跑來跑去。在施工現場,跟着建築工人,幹着瑣碎繁雜的搬運苦力。

幾個月的工程下來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每天在負責人喊“收工”,工人收拾得七七八八的時候,他總會遠遠站在建築一邊,沿着夕陽殘留下來的影子,描繪臨摹着它完成時的樣子。

可是在這樣日複一日充實的日子裏,他卻總感覺好像缺少了什麽。

那時候壓力也比較大,學會了吸煙,一根接一根地吸。有一次,他爬上高高的架臺上,雖然有安全措施,扶着似乎會搖搖欲墜的杆子,向下看去是一覽無餘的空曠景象,他的手在微微顫抖,閉上眼睛,在感受着高處不勝寒的那一秒,腦海中居然出現是那抹小巧身影。

白色短袖,黑色短褲,美麗的頭發。

淺笑,微笑,淡笑,歡笑,輕聲笑,放聲大笑……

想見她……這個念頭抑制不住地冒了出來。

“我叫劉熙。劉、熙。”記得那時候她還在虛無的空氣中一筆一劃地寫給他看。

熙。

光明。

之後,記憶中那丫頭的巧言倩笑,時不時會出現在他腦海中,交融着,模糊着,無限放大,然後散落成星星點點,幻化成心魔。

他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心裏某處生根發芽……

可能……只是一時的吧。

後面臨近畢業,多少個漫漫長夜,在導師的嚴格要求下,他一遍又一遍地修改着設計圖。甚至稍微有一絲不滿意,就把可能已經構思好的圖紙揉皺扔掉……完成的時候,垃圾桶裏滿滿揉成球的紙。盡管要求過于完美,對自己太過嚴苛,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一絲絲的松懈,更沒有想要過放棄,只是因為想要證明自己……

證明什麽?證明給誰看?

他開始迷茫,又有點恍惚……

好像內心有什麽聲音叫喚着卻怎麽也聽不見……

為了尋找答案,在完成了畢業設計後,他決定去法國旅行。

法國是一個充滿着浪漫和風情的國家,熱烈奔放的情侶随處可見。

安時期盡情享受着異國人情的魅力和數不盡的美景。在旅途過程中,他震撼于阿爾卑斯的白雪皚皚,流連在蔚藍海岸處,感受着霞慕尼滑雪的刺激,沉醉在馬賽峽灣海水的藍綠相間,乘坐着巴士探訪凡爾登峽谷,在卡蒙貝爾嘗一塊最地道的奶酪,于波爾多品一口濃郁的紅葡萄酒……

當久久徘徊在法國羅浮宮玻璃金字塔前的時候,他在世界級建築大師造就的精美絕倫的藝術品下真正地感受到了渺小。

緊皺的眉心悄然松開……

仿佛一切在那瞬間豁然開朗。

沒想到,如此簡單。

答案早已在心中……

“原來你在這!”打斷了他的思路,李澤源匆匆走進辦公室,拎着兩個飯盒的塑料袋放在了他的面前抱怨道:“我不就遲到了一下麽,你怎麽先來了,害我在便利店那瞎等。”

“澤源,明天我不去A市了。”他盯着飯盒,說:“你自己一個人去吧。”

說完,走出辦公室,留下不知所措随後一臉苦相的李澤源。

不就是因為下雨才遲到的嘛……至于麽。李澤源悲哀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