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歸原主

大腦還未完全清醒過來,她本能地動了動,酸痛感立馬席卷全身。大概是昨天從身體到精神都太過疲憊,即使這樣也只是緩慢的等待意識恢複,她有些疲憊地睜開眼,就見吳于一臉溫柔地看着她。以前單單君子她們也沒少在她這裏過夜,但醒過來的沖擊的确沒有現在這麽強烈:“醒了,很不舒服嗎?”吳于聲音溫柔的開口。

尤曲有些不自在地往被子裏縮了縮,壓在腰間的手臂卻輕微收緊了些,她貼在吳于胸前聽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溫度。突然他鼻尖一酸眼淚又不受控制地留下來。

吳于捧起她的臉溫柔地擦掉她眼角的眼淚:“眼睛還沒消腫呢,再哭今天就出不了門了。”說着他揉了揉尤曲的後腦勺,“現在時間還早,今天要不就請個假在家休息,晚上我回來給你做飯。”

尤曲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靠着他。吳于見她這樣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地開口:“尤曲,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很多的情緒問題。比如情緒總是很低落,自我責備,還時常想哭?”

尤曲把頭埋在他懷裏,委委屈屈地嗯了一聲。吳于本來不上不下的一顆心瞬間往下沉了沉,他稍微收了點手臂将他緊緊抱進懷裏安慰道:“沒事了,都會好起來的。”

兩人這樣沉默地抱着躺了會兒,吳于便起身收拾了一下進了廚房。尤曲走到餐桌旁坐下,吳于沒一會兒就弄好了早餐,兩人對面而坐,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我剛剛也請了假,今天就留下來陪你。”吳于道

尤曲擡頭看着他,見他一直盯着自己又把頭低了下去,吳于想了想還是開口了:“以前我覺得即使是戀人彼此也應該留有各自的空間,如今我也這麽認為,但是尤曲,現在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到底遇到了什麽不能解決的事情。”

尤曲撐在桌上的力道瞬間被抽走,她不想說,可又不知道怎麽拒絕。吳于看出了她的抗拒:“你自己應該也覺察到了對吧,你的情緒不對,這種情況的走勢是什麽你也應該清楚,我們不能這樣沉下去。”

尤曲終于把頭擡起來,她的眼睛因為一直在哭的原因還有些微腫:“我……我不知道怎麽說,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吳于伸過手去拉着她:“沒關系,把你覺得困惑的告訴我,我會跟你一起承擔,不管什麽情況我都會一直陪着你。你是我的女朋友,也是以後要共度一生的人,我們會一起面對以後的所有困難,只要你願意,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

憋了這麽久的委屈終于在這一刻找到了發洩的理由,眼淚大顆大顆地滑落下來,吳于起身走過去抱住她輕輕安撫着,漸漸地那哭泣從輕聲抽泣到嗚咽成聲。

“上次我們去禹城看了君子,她傷得很重,現在雖然醒過來了,可是她除了呼吸和睜開眼幾乎沒有其他反應。叔叔阿姨知道了她離開南城得原因很生氣,把我送過去的東西退到了我爸媽那裏……”說到這裏她沒有在繼續,她不敢,那糟糕的家庭關系讓她難以啓齒。

吳于輕揉着她的腦袋:“君子的遭遇是大家都不想的,你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父母總是疼惜孩子的,叔叔阿姨的态度你也別太介懷。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自己放松,你情緒壓力太大了,這會壓垮你的。”

尤曲擡頭看着吳于嗚咽着開口:“我知道你說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後來我去找了楊溢,君子本來不是那樣的,你知道的,她漂亮、大方、開朗。她應該很燦爛的活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毫無生氣地坐在輪椅上。”

“這不是你的錯,所有的事情從某個人口中說出來都會帶有一點自己的想法,你只要知道這件事你也只是個相關者。後面的事醫生會有辦法,都會好起來的。” 吳于有些手足無措地摟着她,聽着她聲音顫抖着說出那些折磨着她的念頭。

她比誰都希望一切能夠好起來,常常恍惚地想如果能回到以前就好了,回到她們還是好朋友的時候,更奢侈一點回到十歲之前,那樣她還會是一個快樂無憂的人。可是再恍惚她也知道不會有那樣的如果,就算面對吳于她也不敢把所有的不好展示出來。她已經夠糟糕的了,其他的就暫時緩緩,等她可以去面對了再去解釋吧。

她就這樣一頭紮進吳于的懷裏,去汲取那一點點屬于自己的溫度。

後來的日子裏吳于會經常過來她家,白天他們各自上班,下班後他會給她做飯,帶她出去散步看電影,陪她去公園騎自行車,去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情。日子似乎一點點的回到了正規,但吳于發現好幾次瑛子她們叫她出去玩她都拒絕了,他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也不阻止。她現在是需要舒适區的,也相信她會慢慢地走出來,陪伴和時間會是良藥。

直到有一天她接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他回來的時候就見她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手邊的手機還停留在通話記錄界面,他有些緊張地蹲在她面前:“怎麽了,誰的電話,發生什麽事了?”

尤曲看着他顯得很平靜:“是君子爸爸打來的,他讓我有空去看看君子。”

吳于錯愕了一下立馬笑着看着她:“嗯,我們有空了一起去。”

尤曲接着說:“醫生說她也許可以恢複,讓她多接觸一些熟悉的人和事,也許慢慢的就好了。”

吳于傾身上前在她嘴角處吻了一下:“嗯,那單單她們也會去吧,如果我忙的話,你也可以跟她們一起去。”

尤曲出神地看着吳于伸手抱住他:“謝謝你,男朋友。”

……

最後還是吳于将她送到了君子家樓下,尤曲以為他會跟她一起去,可是他沒有下車,尤曲見他沒動,又坐回去在他臉頰親了一下:“如果無聊的話可以去邊上的咖啡店坐坐,那兒的咖啡味道還不錯。”吳于沒說什麽只是嗯了一聲應下。他此時的感覺很矛盾,一方面他相信尤曲是喜歡他的,而且她現在還是他的,她去看自己生了病的“朋友”是應該的。可一方面他還是會有點點的不自在,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跟那個女生算情敵。想到這裏他不禁自嘲地笑起來:“真他媽的滑稽又矯情。”說完他下車走進剛剛尤曲說的咖啡店裏點了一杯咖啡,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看到君子的那一刻尤曲的腳步頓在那裏有些不敢上前,她還記得她一身是傷的躺在病床傷的樣子,她已經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可是此刻她還是有些不知道怎麽去面對。她坐在輪椅上,邊上是她的父母,另一個大概就是護工,此時他們正帶着她在小區公園曬太陽。尤曲捏了捏手裏的東西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叔叔阿姨好,我來看君子了。”

叔叔禮貌性地回了句:“嗯,來了。”說着他拉了一下邊上一臉不滿的阿姨:“你來了就跟君子待會兒吧,你阿姨近期身體也不太好,我帶她上去休息。”

尤曲忙道:“好的,謝謝叔叔阿姨。”

兩位老人走後,就只剩下尤曲和護工了,尤曲看着君子蹲下身來看着她沒有表情的臉:“她最近一直這樣嗎?”

護工大概對于這種場面也是見怪不怪,有人問她就答:“嗯,最近都這樣。每天都會去醫院複診,打營養針。”

尤曲沒有在繼續問了,她轉頭看了護工一眼道:“你休息一下吧,我陪她一會兒。”護工很有眼力見的回避了。

從得知她出意外到現在尤曲都有着很強的不真實感,那麽鮮活的人如今木然地坐在輪椅上。她拉住她的手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下來:“君子,你能聽到我的說話嗎,對不起,我沒有想過讓你離開這裏。”說着她哽咽得不知道如何開口,擡手擦去臉上得眼淚,她從包裏拿出那條砸在她腦袋上的項鏈:“這條項鏈很漂亮,也許它對你來說還挺重要的,現在物歸原主。”說完她把它重新系回她脖子上。

她在她邊上的草地上坐下,看着遠處打鬧的小朋友:“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大學來報道你是宿舍來得最早的那個,你開心地跟我打招呼,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麽嗎。我想啊,天吶,好漂亮的女孩子,又高又漂亮。你不知道我有羨慕。然後那天的晚飯還是你帶我去找的食堂,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感謝你,讓我能在陌生的校園裏交到朋友。”就那樣她一直不停地給她回憶大學裏的種種,就連護工過來的時候她都沒有覺察,直到護工出聲提醒道:“小姐,我得給她揉揉腿放松放松了。”她才連忙起身,看着護工手法熟練地給她揉着,她別了別頭有些不忍:“麻煩你跟叔叔阿姨說一聲,今天我就先走了,下次再來看她。”也沒等護工回答,她邊轉身匆忙地離開了。

這些天因為吳于一直在身邊陪着她,工作也還算适量,她似乎本能地回避着君子的存在,而現在親眼見了,每一個畫面都深深地刺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