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吳于去外地聽講座了,尤曲也正好到了活動階段,兩人都很忙,連信息聯系都沒那麽頻繁了,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變好,那些壓得讓她喘不過氣來情緒正在減退,她感到無比的舒适。倒是單單跟何耀進入了冷靜期,但她自己一點也不冷靜,對她以及瑛子等幾個人的騷擾從信息到電話再到當面,可謂是面面俱到。因為尤曲太忙,這次的重點騷擾對象就成了瑛子和小謝,幾人對于她的不冷靜已經習以為常,雖說大家都在不同程度上的安慰着她,但卻也都有些懶以應付的敷衍,在尤曲的活動開始收尾的階段,單單直接住進了她家。

這天尤曲忙完了活動的所有收尾工作後,準備帶着單單去吃飯,放松一下心情。單單精神不振地跟在尤曲後面,尤曲家附近就是商圈,所以兩人準備散着步過去。到樓下時,遇到了楊溢,這着實是沒有在兩人的預料之中,就連單單都突然振作起來,兩人默然對視了兩秒,齊刷刷地看向楊溢,他看起來有些狼狽,臉上還帶着傷,蒼白又疲憊,頭發也長長了,與之前的陽光開朗差得不止一星半點兒。尤曲見他一直沒有開口,便先問了出口:“楊溢,你怎麽在這兒?”

楊溢盯着她,突然靠到近前,尤曲和單單同時後退了一步,但楊溢還是抓住了尤曲的手,剛剛看起來精神極差的他,此時抓住尤曲的手有些急切的樣子讓他顯得兇相:“尤曲,君子出事了,你該去看看她。”

尤曲心裏咯噔一聲整個人呆在原地,還是單單先反應過來,着急地問:“她出什麽事了,你怎麽知道?”

楊溢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尤曲:“她去了禹城,但是她過得并不好,不去工作,流連在各個酒吧,就在三天前,她在酒吧裏跟人打架了,因為雙方都喝了酒,而對方又人多,她她被打得很慘,而且傷到了頭,現在還在醫院昏迷,她的父母已經去了禹城。”

“為什麽會這樣?”單單焦急地捏住楊溢的手臂,“你跟她一起去的禹城對不對,你為什麽沒有阻止她?”

楊溢無奈地耷拉下臉:“我勸了,她不聽。”

單單放開楊溢,轉身拉着尤曲:“走,我們現在就買票去禹城。”尤曲随她拉着走,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是因為自己嗎?當初是不是該讓她留下來,不做朋友也沒關系,其實沒必要離開的。是她想安心,所以沒有挽留。”她在心裏不斷地反複地重複着,熟悉的情緒壓力再次讓她內心焦躁起來,但又不敢發洩,好像事情錯誤的源頭就是她,她沒有立場和資格去宣洩這些情緒。恍恍惚惚地單單在催促她快點,去拿身份證收拾行裝,她茫然地照做着。

真正落到禹城地面時,尤曲都是恍惚的,她行屍走肉一般跟在單單後面。等車的時候,單單拉了她一把,她突然警覺地避開了,單單才注意到她的異常:“你怎麽了?”

“沒事,有些走神,以為是陌生人來拉我。”尤曲不敢看單單,回避着催她上車。

車裏單單拍拍她的肩膀:“你……別緊張。”

尤曲沒有什麽反應,兩人一路沉默地到了楊溢說的那家私立醫院,匆匆趕到病房門口,君子爸媽來後,給她轉到了單人病房,站在門口的兩人能聽到裏面君子媽媽輕聲的哭泣聲。尤曲停在了門口,單單敲響了病房的門輕手輕腳地打開,君子爸媽從裏面看過來,單單正準備開口打招呼,剛剛還在傷心哭泣的君子媽媽立馬沖了出來,越過單單一巴掌扇在尤曲臉上,而瑛子跟小謝剛好從電梯口出來看到,君子爸爸和單單完全沒反應過來,只聽君子媽媽哭着道:“我都聽說了,君子是因為你才來了這裏,你為什麽要逼走她,你們不是朋友嗎?”

瑛子立馬上前把尤曲擋在身後:“阿姨,您消消氣,一定是有什麽誤會了。”

君子爸爸也趕緊過來拉住君子媽媽道:“孩子還沒醒呢,她們都是來看君子的,你就別折騰了,這幾天還不夠你累的?”

君子媽媽聽完又開始嗚嗚地哭起來。

瑛子回身看了看尤曲:“沒事吧。”

尤曲地着頭小聲回了句沒事。瑛子見現在這個狀況,又已經很晚了就讓小謝和單單留下,替君子爸媽看會兒,自己帶着尤曲去酒店落腳。

酒店裏,尤曲紅腫着半邊臉坐在床上,瑛子拿着毛巾裹着冰塊給她消腫:“君子出了事,做父母的自然是擔心,不知道在哪兒聽了些有的沒的找你撒氣,你別往心裏去。”

尤曲看着瑛子,眼淚在眼裏打轉:“她會醒過來的對吧?”

瑛子嘆了口氣道:“會的,你忘了她是我們當中最不怕事也最能扛事的人了,她會沒事的,明天我們去跟阿姨解釋清楚,她們會理解的。”

君子終于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她也不會來這裏,也不會天天喝酒還打架,确實是因為我。”

瑛子抱着她,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件事不怪你,她也是成年人了,需要明白自己在幹什麽,你現在是以朋友的身份過來看望她,要祈禱她快點好起來,不要太過自責。”

尤曲聲音抖了抖嗯了一聲。

“還沒吃完飯吧,我們一會兒下去吃飯,晚點也給單單和小謝帶些去。”瑛子

兩人到病房時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君子的父母被她們勸回去休息了,瑛子單單和小謝在外間的小客廳裏吃着飯,尤曲一個人在裏間看着君子,單人在外面聽着機器滴滴滴的聲音都有些沉默,單單突然問道:“小阮知道了嗎,她再過兩月是不是要生了?如果還不知道的話暫時別告訴她。”

小謝坐在沙發上邊往嘴裏送飯邊說:“就是考慮到這個情況,我跟瑛子沒和她說,你們呢?”

“我也沒說,我跟尤曲來得急,我就跟你倆說了。”單單

小謝看了看尤曲,小心翼翼地開口:“那之前那件事,叔叔跟阿姨是怎麽知道的?”

幾人相互看了看沒說話,單單像是想起了什麽:“是不是那個楊溢說的,他不是跟君子一起來的禹城嗎,他來找我們的時候臉上還帶着傷,估計是他送君子來的醫院,然後叔叔阿姨來的時候問他了,估計是他告訴的。”

“那尤曲是不能跟阿姨見面了嗎?”小謝

瑛子拍了小謝一巴掌道:“尤曲又沒有錯,跟阿姨解釋清楚就是了,有什麽好不能見的。”

小謝瞪了瑛子一眼看向尤曲又有些擔憂:“現在這種情況叔叔阿姨還能跟你講理,父母們都這樣的,按理來說這事睡的錯都算不上,但叔叔阿姨卻會覺得尤曲是導火索,因為她才會有現在的情況。”

坐在裏間的尤曲把三人的對話都聽在耳裏,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君子,她頭上包着紗布,手上輸着液,與記憶裏總跟她們打打鬧鬧的君子判若兩人,她好像還瘦了。尤曲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很難過,不知道怎麽辦,對君子也好對君子的爸媽也好,她都不知道怎麽辦,此時的她像極了一個不想死但又已經簽字畫押的罪犯。

瑛子進來的時候,尤曲已經放開了君子的手,她安靜的坐在病床邊發呆。瑛子輕輕搭上她肩膀:“我們先回酒店,今晚就讓單單和小謝守着,今天不是休息日,南城那邊的工作得交待好不是。”

尤曲沒有拒絕,她起身跟着瑛子走了出去,單單見她們出來起身道:“你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得來接班哈,明天叔叔阿姨也會來,她們好像在找護工,應該也不需要我們一直輪流守。”

瑛子嗯了一聲就和尤曲走出了病房。

禹城的淩晨不像南城那麽熱鬧,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星零幾家24小時便利店和夜宵店還亮着燈,但人已經很少了。這個城市是這麽的陌生,躺在床上的人好像也變得跟這座城市一樣跟她不熟,但是那種揪心和不知所措将她裹挾得死死的,讓她透不過氣來。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帶着吳于去逛南城,她說城市是沒有溫度的,和着連人也失去了溫度。她握君子的手時是溫熱的,但她卻冷冰冰地沒有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