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那他們是怎麽回事,還有你的臉色為何這般差?”周江寧面色稍霁,可仍然帶着幾分懷疑。

“他們是船舫的随行大夫和船舫的管事。”李長霖緩緩開口道,正打算繼續說下去時,一股熟悉的暈眩之感又湧上心頭,驀然止住了話語。

“怎麽了?”周江寧察覺到他猛然停住的話語和異樣的神色。

“周小姐別擔心,公子這是暈船了。”一旁的随性大夫看了眼李長霖的面色,開口解釋道。

暈船?大反派竟然暈船?

這可是個天大的笑話啊!一個暈船被她搞得以為大反派命不久矣,急忙趕來的場面。

周江寧微微張開的唇,一時不知說些什麽。

場面一片寂靜,無人再開口。

“咳咳。”明風察覺到自家公子遞來的眼神,一下就反應過來,左手握拳輕咳幾聲,然後說道:

“現在公子身子還沒恢複,需要好好休息,咱們都先出去吧。”

随行大夫和船舫的管事對視一眼,大家都是過來人,于是在二人意味深長的眼神注視下,周江寧坐立難安,正當她打算也同他們一起離開時,就被人叫住了名字。

“周江寧,你留下。”男子肅冷的聲音讓人心頭一震。

幾人都停下腳步,然後都将視線落在周江寧的臉上,可下一秒卻又都腳底生風般地溜出屋子裏。

周江寧此時是背對李長霖的,哪怕沒有轉身,但是她也能察覺到自己身後那抹不容忽視的目光,正牢牢盯着她。

“過來。”李長霖扶額,強壓下腦海中的暈眩之感,看着身軀僵直的小娘子,輕輕嘆了口氣。

周江寧縮了一下肩,輕輕咬了咬唇,強打起一抹笑意,格外禮貌。

“小李大人眼下得好好休息,小女不便打擾。”

快給她個臺階下,讓她麻溜地滾出房間。周江寧面上一片平靜,可內心早已奔騰千裏了。

可某人偏偏不讓她如意,假裝沒看出周江寧眼中明晃晃的暗示,硬生生将她留了下來。

“無妨,現下就想找人說會話,周小姐,請坐。”

好的吧,既然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還能說些什麽呢?

“……多謝。”

明月高懸于夜空,此時屋內紫爐上方餘香缭繞,一盞靠近窗邊燭火受到縷縷晚風的影響,忽明忽暗。

大夫為了緩解李長霖的暈船之症,特意讓下人把屋內香爐裏的龍涎香取出,換成了提神靜心的沉香。

明月居空,一男一女于燭火下共坐,飲同于壺茶,就算什麽都不說,也都是暧昧的。

“你從前也會這般暈船嗎?”周江寧已經喝了兩杯茶了,再喝下去怕是要憋不住了,于是她放下茶杯,悄悄打量了幾眼男人的面色。

李長霖微微擡起眼簾,不知是不是因為夜色的緣故,她的嗓音要比往日低沉些。

“從前不知會如此嚴重。”

原來還是個沒出過遠門的大反派啊,周江寧心中隐隐覺得好笑。

“那你從上船起就不适了?”

“差不多。”

從船啓程到如今好幾個時辰都過去了,大反派不愧是大反派,真能忍啊!

周江寧以前在現代生活的時候便很幸運的,對大部分交通工具都不暈,不過偶爾有一次趕時間,她那天剛好身體不适然後又要乘坐機場大巴的。

那次她第一次體驗到了暈車的感覺,胸口像是被堵住一般,喉間是難忍的嘔吐之意,整個腦子也都是像随時要爆炸了一樣,是一種完全不會想要經歷第二次的難受。

而眼下,這人已經暈了好幾個時辰的船,卻只是面色蒼白,還能端坐在自己面前從容不迫地為她沏茶,同她閑聊。果然能成大事者必将有過人之處啊。

“您喝藥了嗎,要不小女替您端來?”周江寧回想起明風說的話,生怕李長霖難受卻強撐着,便主動關心起他來。

李長霖不語,但眼神卻示意她。

周江寧循着他的眼神朝一旁的小茶幾上看去,只見上邊正放着一只白玉碗,碗底還留着淺淺一層藥漬,結果不言而喻。

“那您還有沒有那兒不舒服的,要是有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我替你去叫大夫。”沒辦法,藥已經喝過了,她只好換一個地方關心。

“還死不了,你不必如此擔心。”不只是跟這人待久了,周江寧的臉皮和心理承受能力似乎變強幾分,此刻被人戳穿了心事的她只是神色一僵,但很快恢複過來。

“小李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病情無大小,小心總沒錯。再說了,您乃國之棟梁,千金之軀,要是出什麽意外我可會心疼壞了的,因此您可千萬不能有什麽閃失。”

這最後一句可是周江寧的肺腑之言,因此她說得格外真摯感人。畢竟他要是完蛋了,那她還攻略改寫個錘子啊?

聽了小娘子的話,李長霖長眉一挑,臉上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像是發現什麽有趣的事情。

“再說一遍。”

“啊?”周江寧沒跟上這人的腦回路,但是在男人的注視下,她又重複了一遍剛剛那句話。

“有什麽問題嗎?”話重複完後,她還是不解于是再在末尾補充一句。

“你心疼我?”

“對,對啊,怎麽了?”

“周江寧,再等等。”別如此直白,他們還未成婚呢。

等什麽?大反派說的再等等是什麽意思?

周江寧歪着腦袋思索幾秒,毫無頭緒,算了,大反派身體沒啥事就好。

就在這時,周江寧腦海中傳來一陣忙音。

系統:宿主,找到可以緩解李長霖不适症狀的方法了!

周江寧:你之前跟我說的李長霖出現萬念俱灰、悲痛欲絕的情緒就是因為他暈船了?

系統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汗,磕磕巴巴解釋道:我這不是也沒想到他會暈船嘛,手冊上也沒寫,意外意外。

借口,這都是你不靠譜的證據,加一。

周江寧在心底給它翻了個白眼,接着語氣淡淡問道:你剛剛說找到了什麽法子緩解他的不适?

再不給我說點有用的,我就去投訴你!周江寧在心中默默補充一句。

毫不知情的系統樂呵呵地開口:手冊說在大反派虛弱,沒胃口的時候可以給他做一些輔食,還有就是按摩。

周江寧:又按摩?你就不能想點別的招嗎?

周江寧回想起自己上次在馬車上給這人按摩看,可是最後看起來收效甚微的樣子,便想着換種法子。

系統:那我再翻翻,稍等。

周江寧:算了,還是按摩吧,簡單省事。這次要按摩哪裏?

系統:手冊上說是手腕處的內關穴,這裏能有效緩解暈船之症。

周江寧看着系統演示一遍後,點了點頭,消化幾秒。

屋內燭火搖曳,人影端坐。

“李長霖,我學過一個可以緩解暈船之症的法子,要不給你試試?”

周江寧滿臉自信,半點都看不出她是個半路出家,剛剛才學會按摩緩解的。

李長霖此刻的不适症狀其實早就有所緩解了,畢竟這随行的大夫也不是普通之人,而是淮安長公主花了重金聘請而來的,自然有幾分真本事,再者随船多年,治理這點暈船的毛病還是沒問題的。

但此時的李長霖眉心一動,看着面前人在燭火下那雙盈秋水盈,幹淨清澈的眼眸時,心中猶豫兩秒,還是遂了她的意。

“好。”

周江寧聽到他的話,果不其然小臉上馬上綻開笑容,湊近幾分。

“麻煩小李大人伸出你的左手。”周江寧斂起笑臉,神色認真,頗有幾分專業。

李長霖照做,伸出左手遞到周江寧的面前。

“我真的動手了哦?”再次确定一遍的她,擡眸看向神色不明的男人。

李長霖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用行動證明了。只見他将左手手臂微微屈起,小臂往前幾分,掀了掀眼皮,無聲的回答着。

“行,我來了,真的動手了。”周江寧調整一下呼吸,做好準備,緩緩握上了男人的手腕。

比想象中的細一些,柔軟布料下男人的一截手腕,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一股溫熱。

周江寧剛握住他的手腕時,微微晃神,而後馬上反應過來自己要做的事情,收回了心神,低頭看向男子的手腕。

指尖微動,輕輕将男子的衣袖向上挽起,冷白膚色的手腕映入她的眼簾。

男子的手腕看着同一般男子沒什麽不同,可是真正握着的周江寧還是感覺到了自己掌心裏的這截腕骨,細瘦卻有力的,仔細感受,甚至探聽到男子規律的心跳聲。

周江寧将自己的食指和拇指輕輕摁在他手腕處的內關穴上,然後順時針方向用力着。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系統看着周江寧按摩時用力的模樣,着急道:輕點輕點!手冊上說大反派身體格外嬌弱,禁不起這般粗魯的對待,要輕柔些。

大反派身嬌體弱?這腦殘系統該不會對嬌弱一詞有什麽誤解吧?這般想着,周江寧抽空看了眼李長霖的臉色,好像是有些蒼白,也沒什麽唇色,該不會真的身體嬌弱吧?

于是她一遍摁動一邊還在問道:

“怎麽樣,力道還行嗎,有沒有摁疼你?”

李長霖斂下眸子,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小手,女子柔軟的指尖在為他緩緩地揉動,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如果沒要說的話,就是一種酥酥癢癢的感覺,從手腕處不知怎得,傳到了胸膛那顆跳動的心髒中去。

“很舒服。”

男子清冷悅耳的話語在周江寧耳邊響起,簡短的話語在還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連他自己都未曾發現。

周江寧卻敏銳地察覺到了男子嗓音裏夾雜着的異樣,聞言擡起頭,剛想開口詢問就被打斷了,只聽見系統大聲叫嚷着:

“我就說還是按摩最有效果!”

周江寧:是是是,你最厲害了行了吧。

滿滿都是敷衍的語氣,連平日裏缺心眼的系統都聽出來了,吐槽一句可惡,然後又問道:你剛剛想同大反派說什麽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