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班會
“是不是考試就要下雨。陰雨天心情不太好，影響我的發揮。”董應從窗外轉回視線問後桌，“課代表，你有多的傘嗎？”
數學課代表往包裏塞紙筆準備去考場，她從桌底下拿出雨傘給他，“你那成績水平，沒啥好影響的。”
溫禾趕着時間進來交代幾句，“明天還要開一個班會才放假，考完都先回來。別我在教室你們在家，相隔地遠和天差。”
“喲，小溫老師還壓上韻了。”董應樂了，擡起手給溫禾鼓掌。
溫禾瞥了一眼，“希望考試也能這麽對答入流啊。”她照例叮囑，“認真審題，細心答題，不會寫的就跳過。”
大家三三兩兩結伴往考場去，溫禾在樓梯口等許願。許願今天沒帶傘，但是監考和溫禾在同一幢樓。她拿着手機看時間，教務處的老師已經群裏@各位監考老師速來領取試卷。
“快走快走，別遲了發卷。”許願從辦公室出來，攬過溫禾的肩膀往行政樓走。
冬天的雨水濕寒，偶爾夾帶冷風吹地猝不及防。地上的水坑深淺不一，淩亂照出路上奔跑的人，匆忙的腳步濺起積水，打濕一圈褲腳。
烏雲遮住連橫的天，陰霾無聲沉下。許願拿了試卷袋在路上和溫禾抱怨，“周軍就是有意的，他讓我明天去給15班開班會。”
溫禾把傘把許願那邊微傾，不解地問：“王琴是班主任，讓你去開班會不合适吧？”
“化學組王琴和另一個老師外出研讨學習去了，說是明天趕不回來。”進入考試樓，許願把聲音放低，“叫隔壁14班班主任去開都比我方便吧。”
溫禾想想15班的情況，覺得周軍的想法也不無道理。“15班的情況，這個主題班會可能确實你最合适。”
“趕鴨子上架呗，”她和溫禾在三樓分開，“溫溫，你PPT做好了吧，等會給我拷一份。”
溫禾答應，轉身進了邊上的教室。
雨絲落在窗戶上，滑落的雨珠帶出水痕，把光潔的玻璃變得模糊。外面的世界氤氲，人造山上的樹木在雨霧中成為眼中僅有的綠色。
頭頂的白織燈驅散昏暗，紙面上的筆尖作響，低頭答題的學生們抵着下颌皺眉，有時擡頭看看窗外，恍惚片刻又回神投入試題。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溫禾站在講臺上直覺按不住激動的人心。後面的幾個男生在她進來時已經背好書包，坐在座位上和這邊笑着講話，那邊跟着起哄。
“這個班會要求必須講到二十分鐘以上，那幾位時刻準備沖刺的朋友先收收心思。”溫禾打開電腦投屏，在文件裏找對應的PPT。
孟婧哀怨道：“不是吧，一個離校安全需要講這麽久嗎？”
“離校安全倒是不用這麽久，主要講拒絕和應對校園霸淩。”溫禾擔心去看阮慈，見他沒什麽反感才清嗓子講下去。
這次班會是周軍的要求的，溫禾當時接到這個主題還有些錯愕。當時阮慈的事情是他本人和校方退一步的結果，對某些人根本沒有教育和處罰。
所幸人在自己班裏磨合地不錯，溫禾潛意識裏以為這件事就此翻篇，沒想到周主任還是多打算了一步。
教育雖然不能消除欺淩，但是微弱的震懾的效果必然會有。
“我們班沒有人搞欺負同學這一套吧？”溫禾邊講內容邊問，視線一轉再轉總是會落到阮慈頭上。
看的次數多了，阮慈在下面朝她搖頭，無聲的口型看着像是在說自己沒事。
溫禾松了口氣，将所寫的大致的內容講述一遍。“我們不能成為自覺高高在上的淩弱者，更不能成為忍氣吞聲的受害者。”
溫禾按遙控器翻頁的手停住，靠在講臺邊轉頭看着底下坐着的人。那雙眼像是被溫暖明亮的光充盈，“如果可以，希望我們不要做選擇沉默的旁觀者。”
少年的心性仗義不受拘束，她強調前提，“當然這是在保護好自己的情況下，才能去給出有鋒芒的善意。”
“第一句重點聽，第二句可以聽，第三句必須聽。”她用指尖敲在講臺上，以聲音吸引心不在焉的人。
“聽明白了小溫老師，距離二十分鐘還有多久？”可能是沒有接觸過這個敏感的話題，他們的根本沒往這方面多想。
溫禾哭笑不得，對此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再強調一下。小顧坐在側邊仰頭看分明她的表情，“小溫老師別擔心，我們都在相信光的年紀。”
她在十分鐘之內結束班會，礙于時間還是讓大家繼續等一會。讓班長和紀律委員維持一下秩序，她沒耐住好奇跑去十五班看看。
許願不知道講了多久，投影停在霸淩行為那一頁沒動。十五班的氣氛好似緊張，班級裏鴉雀無聲。
許願的視線掃過一圈又回到屏幕上，“那我們繼續往下……”
“怎麽覺得許老師意有所指？”關新康靠在椅背上，神色倨傲打斷許願。
她沒什麽語調開口：“我沒有意有所指，別對號入座就行。接下來看校園霸淩會收到什麽處罰。”
後面的凳子被踢開，突然哐當一聲把不敢說話的周圍人吓地一驚。許願像是早就料到這種把戲，話只停了一瞬就繼續，“情節嚴重還将面臨刑事責任。”
關新康無所畏懼笑了一聲，不顧同桌的阻止站起來。“許老師，你要不是靠關系能進省高教書？”他媽好像知道許願，當時順嘴說過一句不過就是個關系戶。
他咬字極重：“多管閑事。”
“我拿着教師資格證和名牌師範大學畢業證參與的省高考試，走成績和流程正大光明進來的。”
許願懶洋洋從椅子上起來，對着關新康啧了一聲，“倒是你啊，要是沒有關系都不能和這些人做同學。”
許願無視站在還要說話的人，快速将內容翻到最後一頁。她看着上面的文字搖頭，“可惜了，義務教育能掃盲，不能除惡。”
“好了，班會我上完了，大家檢查一下寒假作業是否帶齊，等會放學路上注意安全。還有幾分鐘放學，班委注意下紀律。”許願還要回自己班上，任務完成就要走。
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對着關新康，“你有質疑可以去找學校反應，看看哪裏有水分。”
沒管十五班随之而來的嘈雜，許願看到角落裏的溫禾，她拉着人一起上樓。
“我頭一次看到這麽理直氣壯的人。”許願還笑，轉念一想有點頭疼，“我剛才不算罵他吧，別到時候反咬一口說我師德有問題。”
她倒是不怕舉報，就是被請去喝茶要求解釋讓人煩。
溫禾覺得許願剛才帥爆了，她半開玩笑道：“我看完全程，可以作為你的證人替你據理力争。”
陸闵有句話說地很對，她們是老師，但她們先是作為自己。對學生更為耐心和包容是職業帶來的義務，但不代表就要忍受侮辱。
放學鈴聲響起，兩個還在樓梯上的人自覺往二樓辦公室退。她們對教學樓的震動見怪不怪，許願想起來問她放假要不要去看房子。
“到時候提前回來再看吧，今天我爸來接我回家。”她爸媽早就問了放假的日子，不管怎麽說都要開車來接她。
兩個人是在省高當老師認識的，許願沒怎麽問過溫禾家裏的情況。“你爸媽知道你和宋鶴時離婚的事嗎？”
“還沒說，等回去看看情況。”溫禾知道她爸媽不會質疑她的做法，但要真正去坦白也是一件難事。她和宋鶴時在一起這麽多年，兩個家庭之間的感情聯系是不能否認的。
景城的雨連續下了好幾天，它送走遠來的溫禾，也悄然迎來短暫的寒假。這一年的時間慢慢走過，在肅殺的寒冬裏很快就要臨到盡頭。
溫禾到家的晚上，N省又下起雪。
謝謝觀看的寶子們，下一章快過年了想寫甜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