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翌日,謝驚臣工作結束得比預料的要早。

他直接讓司機把他送到世濠廣場,打算親自接宣黛下班。

昨天宣黛那些看似不經意的話,他雖不表态,但其實心裏有些在意。這讓他想起那些做了錯事回家求老婆原諒的合作夥伴,沒曾向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因為心虛,想要表現一二。

謝驚臣心中笑自己,原來天底下男人都一樣。

他的出現,自然在宣黛的同事中引起了不少的轟動。

早就聽聞宣黛跟謝驚臣談戀愛,但一直沒見到兩人在一起的樣子,于是對這段感情不免抱了懷疑态度。不是懷疑真假,是懷疑謝驚臣用心程度,會不會又是一場逢場作戲。

如今看來,是不是逢場作戲還不确定,但起碼看起來現在還是熱戀中。

謝驚臣出現的時間剛剛好。

宣黛正好下班,換下衣服,跟他一起走出去。

剛出店門,謝驚臣就打趣道:“我明明不是第一次到你們店裏來,但今天怎麽好像大家都不認識我了?”

知道他是在說大家打量的目光,宣黛偏不接他的話說下去:“怎麽?你來過店裏大家就都要認識你了?你頭上又沒刻着名字。”

謝驚臣轉頭,語氣帶點痞:“你說的對,下次我會争取讓大家記住我。”

宣黛懶得跟他胡說八道下去:“你今天心情看着不錯。”

謝驚臣:“大概因為工作完美結束,又見到女朋友。”

宣黛輕笑出聲,挽上他的手:“去哪裏吃飯?”

謝驚臣:“你想吃什麽?”

宣黛指了指對面的公園:“聽說公園後面開了家私房菜館,味道不錯。”

謝驚臣聞言直接牽着她往公園方向走:“那就去那裏。”

途中,他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晚點再過來接自己。

今天因為謝驚臣的到來,宣黛有意調整了一下下班時間,所以現在天還沒黑,不過快到飯點,公園裏人流開始往外散。

兩人幾乎是逆着人流往裏走的。

這種感覺很奇妙,宣黛被謝驚臣牽着手,走在其中有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感覺。

走進公園不久,不料聽到幾聲熟悉的呼叫,奶聲奶氣帶着可愛。

兩人詫異,看向聲源處,原來是新新。

旁邊還站着沈盈盈。

沈盈盈眼神落到兩人交握的手上,晦暗了一瞬。

而後便牽着新新走了過來。

之後自然是一陣親密寒暄。

問及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新新幼兒園留的課後作業是辨識植物,沈盈盈來不及帶她去植物園,想到這邊有個公園,完了以後吃飯也方便,便把新新帶到這裏來‘做作業’了。

沈盈盈雖然強撐着,但臉色實在不太好看。

這段時間謝驚臣一直說自己忙,沒空見她們,沒想到卻有時間陪女朋友。她不免想,或許是自己高看謝驚臣了,男人其實都一樣,有了媳婦忘了娘。

她沒有注意到,這麽一會功夫,她又以謝驚臣的娘自居了。

新新看到謝驚臣很興奮,謝驚臣也想念她,所以才一碰頭,新新便要帶着謝驚臣再去做一遍‘作業’。

宣黛笑着說時間還早,讓他們先去玩一會。

于是很快,現場便只剩她和沈盈盈兩人。

“你們是在約會?”她問。

宣黛看了眼謝驚臣,點了點頭。

“看來上次我說錯了,驚臣對女朋友還是不一樣的,起碼百忙之中也會抽出時間來陪你。”

沈盈盈語氣很平靜,宣黛還受着上次聊天的影響,心裏覺得怪怪的。

“他今天剛好忙完,才有空約個會,就被你們遇上了,其實前面我也好久沒跟他碰過面。”

“這樣啊……”沈盈盈說,尾音拖長,也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

接下來兩人都沒說話。

沈盈盈沒呆多久,看叔侄兩在玩,就跟宣黛交待了一下,跑去不遠處的便利店買水。

黃昏漸至,天氣寒冷,這時候顯然已經不适合在公園裏久呆,謝驚臣很快拉着新新回來。

新新給宣黛展示剛剛摘下的幾株植物,興高采烈地分享自己的收獲和見識,能仔細辨認且記得幾種植物的名字,在小朋友看來,是了不起的值得大人誇獎的事。

宣黛也很給面子地配合着做出了反應,或鼓勵認可,或溫柔贊賞。

謝驚臣就在旁邊看着,面露柔情。

與此同時,不遠處一輛其貌不揚的黑色加長款面包車裏,幾個穿着黑色馬甲,身材高壯的男人正在竊竊私語。

“那女人和小孩是誰?怎麽跟在謝驚臣身邊?”

有人從腦海裏翻出謝驚臣的資料,遲疑着道:“據說謝驚臣有個大嫂和侄女,一直是他照顧着,寶貝得很,應該就是那兩人。”

“那怎麽辦?天快黑了。他們一直粘在一起我們怎麽行事?”

“要不一起綁了?”

“找死啊你,綁一個就不容易了。三個一起,你還嫌目标不夠大?”

“也不能這麽說,要傳聞是真的話,謝驚臣那麽在意那對母女,一起綁了不就相當于又抓到他兩個把柄?說不定老板還會漲錢!”

有人直接給了他一掌:“你這想法不錯!”

“到底怎麽辦?磨磨唧唧的,人都要跑了!”

“是啊好不容易等到謝驚臣落單,還是在這種沒人的地方,後面就不一定有機會了,這女人和小孩頂個屁用,打了就是。”

為首一直沒說話的光頭壯漢這時看着不遠處那三個人眯了眯眼,又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公園裏人流早就散去,最近的一個監控在五米開外,三人所站的地方正好在一個死角。而且現在天将暗未暗的,遠處的行人應該也不好看到這邊動靜。

他終于下定決心,粗嗓低嗬:“都綁了!”

下一秒,車子啓動,又往前行駛幾米,在與三人呈最近的直線距離處停下。

車停穩,壯漢人帶上道具,迅速下車。

宣黛正彎着腰跟新新聊天,謝驚臣則背對着馬路,所以幾個人往這邊走來時,三個人都沒有及時發現。

而謝驚臣站在最外面,是第一個被挾持的對象,如壯漢們所預料的那樣,只要綁了謝驚臣,剩下的兩人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在綁人這件事上,這幾個人還是專業的。

謝驚臣在猝不及防被控制住後,很快反應過來,他被捂住口鼻,一股刺激氣味順勢鑽入鼻間,讓他産生了短暫的暈眩感,接着整個人便被拖扛着往車裏走。

撤離途中他還聽到身後的人跟同伴低吼吩咐:“那母女兩趕緊也帶過來。”

用力掐了掐掌心,恢複了一點神智的謝驚臣腦子開始運轉,眼見着剩下的人已經把宣黛和新新如對待他一般劫持住,來不及多想,他奮力掙脫了身後的人。

那壯漢大概沒想到他還有反抗餘地,一不留神,還真讓他掙脫了。

謝驚臣往驚慌的一大一小撲去,同時眼角餘光瞥見沈盈盈正驚叫着往這邊跑來。

不出所料的話,驚叫聲會很快引起關注。

只要他們能撐住,就能等到救援。

可身體的不适感讓他明白,自己撐不住了。

而在沖到宣黛和新新面前後,電光火石之間,他忽地明白自己此時的能力只能選擇一個。

不容他多想,他撲向了新新,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與挾持新新的人撕打起來,同時把新新往沈盈盈的方向推過去。

“走!”他大聲吼着,聽上去已經是強弩之末。

壯漢被他纏着,心裏又急又恨,下手更加不知輕重。

謝驚臣因此身上挂了彩。

如他預料的,在壯漢們追上來之前,沈盈盈先把新新救下了。而時間和環境的變化已經不允許他們多做糾纏,最後只得咒罵一聲,退而求其次,動作利索地把謝驚臣和宣黛塞進車裏。

在壯漢們咒罵着把謝驚臣再次制服往車裏托扛時,他勉力撐着眼皮看向宣黛。

對不住了,他終于疲憊地閉上眼睛。

面包車揚長而去。

沈盈盈還在哭叫着,無措至極,跟着車追了一小段,最後強行鎮定下來,她打電話報警,同時通知謝氏信得過的親信,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心慌。這些年陪着謝驚臣走過來,她并不是沒有能力的菟絲花,謝驚臣她要救,謝氏也不能出事。

陰黑不見天日的地下暗室。

宣黛先悠悠醒來。

因為謝驚臣之前的反抗和破壞,綁匪對他用了更重的藥。

宣黛好一會才适應了夜間視物,她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個封閉空蕩的暗室,整個空間裏除了他們兩人,就只有前方不遠處的一個木椅,看着像是留着審訊用的。

而她跟謝驚臣此刻被捆綁着,手背于身後。

她手上使了使力,發現捆得很緊,動作只會讓手腕割破受傷,遂而放棄掙紮。

她抿着唇,想要喚醒謝驚臣。

但是幾聲過後,對方毫無醒來的跡象。她于是閉了聲音,此刻她是心慌的,她想應該有人在監視他們,所以不敢弄出太大動靜,在謝驚臣醒來前,她懼怕任何變故,不想跟綁匪碰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宣黛已經對時間沒了概念。

但她猜想,或許有一個小時以上。

謝驚臣眼皮動了動,終于醒來。

他動作之間,讓久處于黑暗之中思考有些呆滞的宣黛瞬間回過神來。

“謝驚臣,醒了嗎?”

謝驚臣聲音悶啞:“嗯。”

明明前一秒還很心慌,但在聽到謝驚臣聲音後,她卻忽地心安了不少。

她湊到他耳邊問:“怎麽辦?”

謝驚臣唇線緊抿,眉間有戾郁之色。

不過這一切,宣黛都沒發現。

因為謝驚臣從聲音聽上去,很鎮定。

“別怕,一群烏合之衆。”他嗤笑。

宣黛:“你知道是誰?”

謝驚臣:“不知道。但手段看上去很低級。”

宣黛稍怔,心想,難道他還遭遇過高級的綁架嗎?

但現下顯然不是談這種話題的時候。

她抿着唇,壓低聲音:“我們就這麽幹等着?”

謝驚臣皺眉,問:“我醒來之前,你見過他們嗎?”

“沒有。”

“你醒來多久了?”

“我也不清楚,或許有一個小時。”

那也不短了。謝驚臣心思幾轉:“先等着吧。”

依照謝驚臣的推測,綁匪不會讓他們在這裏停留太久,畢竟他們的綁架手法實在太拙劣,多停一秒,被警/察找到的機會就越大。

他不由猜疑,是綁架這事另有乾坤,還是綁架他的人出了什麽事。

他要忖度的事比宣黛多得多,沈盈盈肯定已經報警,不知道公司現在怎樣?到底是什麽人要綁架他,難道二叔還不死心?還有,宣黛這次是被自己牽累了,他必須得保證她的安全……

想到這,他轉頭看向宣黛。

陰鸷橫戾的臉上驀地生出一絲對自我的厭棄,深深的愧疚感湧上心頭。千鈞一發之際,他選擇了讓新新逃走,留下她跟着自己受苦,她有沒有發現自己的卑劣的心思?

他突然覺得沒有臉面再面對她。幸好,這裏一片漆黑,無人能窺見他的狼狽和龌龊。

“別怕,你靠着我,再歇一會,保存體力。”

“我……”宣黛想跟他說說自己的慌亂和懼怕,尋找安慰,但又不願成為他的負擔,千言萬語只成了四個字,“你也別怕。”

謝驚臣聲音沉悶,帶着抱歉的喑啞:“是我拖累你了。”

宣黛沉默許久,才道:“沒有的事,你別想太多,覺得抱歉就想想怎麽把我救出去。”

“嗯。沈盈盈應該報警了,這些劫匪不像亡命之徒,多半是為財,在得手之前不會輕舉妄動。”

“那就好……”

至于在警/察到來之前會不會出現什麽意外,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談。

都到這個地步了,說那些話除了讓自己心慌,沒其它用處。

與此同時,謝驚臣猜的沒錯,綁匪內部确實出現了矛盾。

林氏建材資金鏈出現問題,所以就連雇綁匪都不得大方,買不到厲害的,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幾個還過得去的。

林氏老板或許一開始還指望能威脅謝驚臣什麽,但到了今日,看到謝驚臣對林氏的狠辣和無情,甚至為了跟他們結束合作,還破壞了另外兩個林氏的大項目後,他的目的就變成了魚死網破。

跟謝氏合作沒了,公司破産,面對龐大的負債,他再看不到出頭之日,也覺得以後的日子了無生趣。

他想起之前聽過的關于章通投資千金和謝驚臣的傳聞,那時候他嗤之以鼻,不是為了她的輕生,而是笑她竟然自個人尋死,留男人在世上風流快活。

所以就算他跟謝驚臣的關系跟那位千金不一樣,但某些方面又是相通的。

他們都被謝驚臣逼得無路可走。

而如今他的想法跟當初也一樣,就算死也要一起死,謝驚臣不給自己活路,自己也不忿他繼續過逍遙日子。

只要想到當初這段時間自己日日如狗般求着謝驚臣都被視而不見,尊嚴被扔在地上狠狠踐踩,他就更加堅定這個念頭。

所以,他對綁匪的要求就一個——撕票。

所以,他并不怎麽在乎綁匪的潛藏能力和素質。

然而問題來了。

最初雇傭時,他還在猶豫不決,并沒有談定要到搞死這個地步,這些綁匪多數為生計所迫,最終目的只是想賺點錢,頂多失敗了就進去坐幾年牢,反正錢到手就好。

用坐牢時間來還錢,聽着很不可思議,但對某些人來說,卻是迫于無奈的出路。

但這些人卻是完全沒想過要拿命去拼的。謝驚臣想得沒錯,他們并不是亡命之徒。

以上總總,反正他們現在鬧崩了。

不僅林氏老板跟綁匪,就連綁匪內部都分化成了兩個派別。

有人覺得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不搞死也沒退路。

有人不想拿命來拼,想要及時止損。

于是就導致了謝驚臣和宣黛現在被困在地下暗室裏久久無人問津的情況。

兩人依偎着靠牆而坐,晚飯沒吃成,連水都沒有,手腳被束着,環境還壓抑,他們的狀态實在不好。所以除了剛醒的時候多說了幾句,兩人後面幾乎沒怎麽說話,只是兀自想着事兒,偶爾有想法了交流兩句。

要說不慌嗎?慌的。

但是慌也沒用。

已經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但是牆壁滲漏出的雨水提醒着他們,外面似乎下雨了。

暗室變得潮濕,雨水從牆縫裏無聲沁出。

宣黛首先發現的不對勁,因為她背後和屁/股貼着的衣物濕了,她在牆上蹭了蹭,手指在地上滑拉感受了一下,終于确定了情況——年久失修的地下室漏水了。

濕衣粘着身體,很不舒服,但也僅僅是不舒服而已。

然而宣黛卻紅了眼,眼眶含起了淚。

或許是情緒本就被壓迫到了瀕臨崩潰的點,這場雨就成了引燃劑,終于把崩潰的情緒點燃。

她的哭也是隐忍的,只無聲啜泣。

可是這樣的空間裏,連呼吸都清晰可聞,謝驚臣又怎麽會發現不了呢。

他想擁抱她,但無能為力。

他只能一聲一聲地告訴她:“別怕。”

宣黛哽咽着,小臉蒼白,聲音都在發抖,說出的話卻不怎麽着調:“好冷。”

這種時候,謝驚臣除了安慰,別無他法。

“對不起。再忍忍,我想應該快來人了。”

“乖。”

“你往我這邊再挪一挪,我幫你擋住。”

他就這麽碎碎念着,其實心裏也沒底。

這些綁匪跟他想象的好像不一樣,他們似乎就是想着要丢他們在這裏自生自滅。

他只能安慰宣黛也安慰自己,這樣也好,畢竟見面就等于要發生點什麽,他擔心宣黛會受傷害。只要拖延下去,警/察一定能找到他們。他相信現代警/察的刑偵能力。

宣黛雖然沒再說什麽,但謝驚臣能感覺到她的狀态愈發不好。

他再次往水滴延過來的地方挪了挪,貼着牆壁,試圖不再讓宣黛沾到水。

挪動中,他卻有了一個驚喜發現,剛剛經過的牆壁處有一個凸起的類似釘子的東西,很短,但是他想或許努力一下也能蹭開他手上的捆繩。

宣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靠在他肩膀睡着了。

謝驚臣稍微動作了一下,擺出更好的角度,開始了‘慢工磨細活’。

不知道時間流逝的兩人,也不知道謝驚臣用了多久。

反正宣黛被喚醒時,手腳的束縛已經被謝驚臣弄掉。

她驚訝出聲,活動手腳:“你怎麽……”

謝驚臣聲音啞沉:“先把濕的外套脫掉。”

“沒關系的,我就這樣就好。”

她覺得不合适,外套濕沒太大關系,主要是屁/股,這個她也沒法脫了不是?

謝驚臣見她不動作,直接上手幫她脫掉外套,墊在地上,避開濕了的地方讓她坐上去。

她無語凝噎,她的衣服,怎麽就這麽理所當然地被當成坐墊了呢……

下一秒,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後兜頭蓋臉,謝驚臣的西裝外套罩在了她身上。

“你那件衣服穿不了了,用我的吧。”他說,聲音淡淡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情緒。

他脫掉了也濕了的外披的衣服,把裏面的西裝外套給了她,所以他現在身上只穿着一件襯衣?

這可是大冬天啊?

宣黛下意識就是拒絕:“我不需要,你自己穿。”

謝驚臣把她欲要掀起衣服的手按回去:“乖。”

“可是……”

“噓——”謝驚臣突然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發出聲音。

宣黛驚訝地睜大着眼,然後很快就聽到外面傳來開鎖的聲音。

兩人均是身體一僵,進入戒備狀态。

宣黛拉下他的手掌,提醒他自己知道了,不會露出馬腳。

謝驚臣看向身旁被卸下的繩索,有些煩躁。

隐瞞不了,他們肯定能發現自己手腳已經自由。

算了,頂多再被綁一次,接下來怎麽探對方的底和談條件才是正事。

出乎他們意料的,竟然只來了一個人。

而且那人鬼鬼祟祟的,宣黛都要懷疑他莫不是誤闖進來的。

不過他一開口,那點亂七八糟的想法就迅速被打散。

來人手裏舉着手電筒,看到暗室的狀況,先是一愣,讪讪道:“你兩可以啊,都能自己解綁了。”

謝驚臣認出他正是綁匪之一,橫欄着把宣黛往身側一護,緊緊盯着他,沒說話。

那人正了正臉色,闡明來意:“謝先生,我是被迫的,這次我救了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計較。”說罷給他們扔了條車鑰匙,宣黛一把接住,然後愣怔着又聽到他說,“出去左轉上樓梯,外面兩百米左右有輛車,你們直接開走,記得要快,不然再被抓回來我也幫不了你。”

宣黛終于聽懂了,這人竟然是要救他們?

她滿臉震驚,甚至懷疑這是一個圈套。

其實謝驚臣跟她想得差不多,如鷹凖般的眼此刻只是盯着來人看,半響沒有動作。

“哎喲!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來救你們,你們還懷疑我?要走不走!反正我等會也走了,綁架撕票這事我是辦不了,我還得留着小命見我兒子呢。”他看向謝驚臣,“看在我冒險救了你們一命的份上,希望到時候能高擡貴手,放我一馬。”

那人說完真的轉身離開。

剩兩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看向已然敞開着的門,宣黛攥緊手裏的車鑰匙,精神依舊緊繃:“怎麽辦?”

謝驚臣眯了眯眼,很快下了決斷:“走!”

他們要是真想做什麽對他們不利的事,沒必要繞這麽大一個彎子。

而且,撕票?

謝驚臣眯了眯眼,眼中閃過一抹狠意。

幸好解綁後宣黛有在原地活動一下,不然她都懷疑自己久不動彈的腿腳能不能承受這麽快的奔跑。

她被謝驚臣拉着往外跑,一路上還要小心翼翼謹防被發現。

沒想到,前面那麽長時間她都把身體保護得好好的,竟然在這段路上因為太驚慌而拐了腳。

宣黛:“……”

她無比懊惱,自己真是拖累,很抱歉。

謝驚臣瞥了她一眼,下一秒,弓下身子,把她背到了背上。

走出暗室,來到地上的空地。

宣黛趴在謝驚臣背上,警惕地注意着周圍情況,很快發現這是一個廢棄糖廠。

在郊外,後面有高山,四周野草叢生,泥土帶着雨後的濕潤,工廠牆壁斑駁,鐵器滿是鏽痕,看起來荒廢已久。

天剛蒙蒙亮,剛好能視物的程度,約莫是淩晨四五點。

不知道這時他們被綁後的第幾個淩晨,宣黛根據饑餓情況,判斷約莫是第二個。

冷風嘯嘯,吹得人不住打寒顫。

宣黛下意識地再抱緊謝驚臣一點。

等到上了車,宣黛還懵懵然。

她覺得他們這次被綁架……就跟玩兒似的,有種很兒戲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