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害

小謝來找她辭別的時候她還在君子家裏,小謝沒有上來看君子。尤曲想如果她哪天要離開了也不一定會來看君子,有些人和事是你放不下又拿不起的,不如走的時候輕松點,給自己一個痛快。

見到小謝時她顯得有點憔悴,即使精心打扮精氣神兒是騙不了人的。見尤曲出來了她咧開嘴笑:“賞個臉,踐個行呗。”

尤曲搭上她的肩膀拉着她往前走,她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輕松了,各自的生活裏都發生了一些無法預測的事情,如今的相處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只是小謝要走了,不免會自主的把一些不愉快過濾掉:“走吧,去哪兒?”

“就以前常去的那家,瑛子一會兒就到。”小謝道。

車上,小謝看着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感嘆道:“我在這座城市停留了七年,好像這裏的每一處都很熟悉,如今要走了再看還有點親切。”

尤曲也偏向窗外,這裏她就不止七年了,她在這裏出生,在這裏成長,生活的酸甜苦辣都發生在這裏,她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離開這裏:“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離開了就要跟我們訣別?”尤曲覺得氛圍有些感傷,不免打趣道。

兩人到時瑛子已經在等了:“你倆可真慢,吃個飯還要人等,咋滴,要走了了不起!”

瑛子似乎跟尤曲是一樣的想法,離開了只是換一個城市生活,再見的機會雖不比現在多了,但總能再見的。幾人有事沒事的貧了一會兒,小謝卻突然哭了起來。尤曲有些無措地拍拍小謝的肩膀安慰,瑛子倒是冷靜許多。只是後來不知道是誰提議喝點酒,那天晚上她們都喝了很多,尤曲醉得有點分不清東西南北,吳于來接她的時候,她眼睛都睜不開。只能模模糊糊地記着自己是來給小謝送行的,嘴裏黏黏糊糊地說着話:“小謝……走……了……”

吳于半扶着她耐心地回答她:“小謝和瑛子都安排了樓上的酒店,你要是不放心,我們今天也住這兒。”

尤曲只能斷斷續續地接收到一些聲音,最後的聽力停留在“住這兒”,于是她本能的重複着。吳于沒辦法,只得帶着她跟着酒店服務人員到了房間。

醉酒的人總是會無理取鬧,尤曲其實酒品還可以,她沒哭沒鬧,全身軟綿綿的任由吳于折騰。吳于将她拉到浴室,輕聲哄道:“乖,我們簡單洗漱一下,不然晚上不好睡。”

尤曲迷迷糊糊地随着他的力道進了浴室,嘴裏還小聲嘀咕着:“小……謝……走了……”

“嗯,會回來的。”吳于知道小謝要走了她心裏難過,便出聲安慰道。

她順着聲音的方向微微撐開眼,見是吳于,眼淚就不聽話的掉了下來,很快她又将眼睛閉上,只是眼淚還是不斷的往下掉。吳于将她放進浴缸,拿着面巾給她擦臉,拇指從眼角擦到鬓角,抹開她的眼淚:“離開不一定就是壞事,不要哭。”

尤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她想要擡手碰碰吳于,可是手上沒有力氣,只是徒勞的在水裏微微晃動了一下。吳于很快将她洗漱好抱回床上,給她整理好被子便起身出去了。

房間裏小謝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瑛子倒勉強算得上清醒。見吳于進來她有些尴尬地在原地愣了一下,吳于站在門口問道:“需要幫忙嗎?”

瑛子正發愁怎麽把沙發上的人弄上床,她腦袋暈乎乎地道:“那麻煩你将小謝弄上床吧。”

吳于将門輕掩着進來抱起沙發上的小謝放到了床上,瑛子跟在他身後問道:“小曲兒還好嗎?”

“已經睡下了,不過嘴裏一直念叨着小謝要走了。”吳于答道。

瑛子緩步往外間走,吳于也跟了出來,瑛子示意他坐下。這是他第二次這樣與瑛子坐下來聊尤曲,雖然沒有了第一次的尴尬,但瑛子此時喝了酒人看上去懶散得有些過于自然,好像是跟一個多年老友聊一些閑話,倒令他有些不适應,瑛子卻聲音低低地開口:“我看她與之前沒有太大變化,病情穩定了?”

“算不上,前幾天剛見了醫生,去的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在陽臺抽了一晚上的煙。她總是擔心會給我帶來負擔,所以對我總有保留,我甚至有些挫敗。”他有些無奈地搖頭。

瑛子用手支着腦袋,微微閉着眼:“她本身就很敏感,又是個不願意多打擾別人的行動派。有時候可能并不需要過多的語言安慰。”說完她睜開眼看了吳于一眼:“我今天着實喝得有點多,現在有些沒辦法集中精力,你先回去看看尤曲吧。”

吳于起身沒說什麽便出了門,回到房間的一路上他認真的想着瑛子的話。床上尤曲因為醉酒睡得還算安穩,他小心的靠近躺下,眼前的人對他來說很重要,她希望她能平安的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如今這般痛苦的掙紮煎熬。

…………

吳于見到楊溢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楊溢正沒事在君子家樓下瞎逛。見到吳于他拔腿就跑,吳于追了他半條街才抓住他:“找個地方坐坐呗。”

楊溢看着他嗤笑一聲:“怎麽,來給你女朋友讨回公道?”

吳于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不想過多廢話,揪着他的衣領就往邊上的冷飲店拽,楊溢也沒有反抗,被他揪着進來了。他眼神挑釁地看着吳于道:“有事快說,我沒空跟你瞎扯。”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知道威脅恐吓他人是違法的嗎,還有跟蹤并對他人生命造成威脅更是罪加一等,怎麽想不通要試試勞改犯的滋味。”吳于也不跟他藏着掖着。

“我?”楊溢臉上的表情拉扯得有些扭曲,“什麽證據都沒有就說我威脅恐吓,你這樣才是诽謗吧。”

吳于不想跟他拉扯這些,看到楊溢這張欠揍的臉他的耐心已經快耗空了:“所以你想幹什麽?”

楊溢撐起身子靠回椅子裏:“我能幹嘛,我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瞎玩,有打擾到你們?”

“你最好離尤曲遠一點,作為一個人最起碼的是非道德觀還是要有的,你覺得她欠君子什麽,這麽牽強的罪名你自己覺得說得過去?”吳于眉頭緊皺,感覺每一句都像是廢話,又不得不說。

哪知楊溢聽了這話卻突然激動起來:“牽強的罪名?尤曲就是始亂終棄。你自己去問問她,她跟君子是什麽樣的,別自己跟傻逼一樣蒙在鼓裏還要當什麽伸張正義的守護者,可收起你的愚蠢吧!”

吳于站起身來,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将他從椅子上提起來:“你他媽的說什麽?”

楊溢不怒反笑:“我說什麽你自己回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在你出現之前她倆就沒扯清楚過關系。尤曲,你的好女朋友就是個來着不拒的賤貨,只有你會把她當個寶……”

吳于沒等他說完,一拳打在楊溢的臉上,再将他直接扔在地上,開始各種拳打腳踢,而楊溢始終沒有還手。他躺在地上咧開嘴對着吳于笑,随着吳于的力道打上來他會本能的曲起身體,但臉上的笑始終沒有褪去。

尤曲和瑛子到警局的時候,吳于和楊溢坐在一排,楊溢臉上有明顯挨打的痕跡,身上衣物也有些淩亂,而吳于并無什麽變化。吳于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尤曲沒說什麽。幾人出來已經是半夜了,警局門口楊溢不屑地看了一眼尤曲便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尤曲看着吳于欲言又止,瑛子拍拍她道:“已經很晚了,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回到家,吳于輕輕叫了一聲尤曲,尤曲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她轉身用力抱住吳于。接到電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吓懵了,吳于因為打架鬥毆進了派出所。一路上她幾乎覺得自己要呼吸不過來了,見到他安然無事的坐在那兒她總算呼出了第一口氣來,發現吳于邊上是楊溢她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這一路的心情就像做過山車,此刻抱着吳于她才感覺到自己是真實存在的,腳是沾地的。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吳于輕聲開口,他習慣性地拍拍尤曲的後背。

尤曲在他懷裏搖搖頭:“沒事,人沒事就好。”

等兩人都冷靜下來,吳于跟她說了為什麽會跟楊溢打起來,尤曲努力的消化着。她擡頭看着吳于:“我跟君子只是朋友,并無其他關系,你信嗎?”

吳于見她着急得眼裏滿是不安,捧着她的臉道:“我信,我一直都相信你。我只是不想對你隐瞞什麽,我們說好的要彼此坦誠。”說着他把尤曲抱進懷裏。

尤曲靠在他懷裏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頭頂卻傳來吳于的聲音:“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在學校操場,她會打斷你跟我說話,再次見我出現在你身邊,君子可能是真的慌了,所以才會不管不顧的表白。說起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才對。你那麽優秀只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但優秀沒有錯,被喜歡也不是錯,所以不要怕,也不要自責,好嗎?”

尤曲沒有回答他,而是擡起頭來吻住他。她哪裏是優秀,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能遇見他。可是她帶給他的只有無盡的麻煩。這次不知道楊溢為什麽不追究吳于的責任,她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麽時候,如果吳于因為自己而毀了,那她是怎麽也彌補不了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放手,顧醫生說單方面的放手是不負責任的傷害,可這種傷害只有一次,它會随着時間淡化,甚至放下。但如果一直不放手就只有兩個人一起沉沒,她的人生沒有必要拉着吳于共沉淪。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用力的吻吳于,她希望自己能記住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