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

夢該醒了……

從夢中醒來,周江寧渾身都被冷汗浸濕了,胸口處傳來刻骨錐痛,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麽,她想要立刻見到李長霖,可是見到之後呢,她能做什麽,她能做什麽……

黃昏,是黑夜來臨前的一刻,不知為何,似乎總會給予人一種孤獨落寞的感覺,或許,黃昏的背後,人們總能聽到黑夜的敲門聲,漸漸靠近,慢慢落幕,一個人的人影也在被慢慢放大拉長,直至消失。

周江寧睜眼醒來時屋裏靜悄悄的,她随手拿了件披風便起身了,推開屋門,一股冷風吹過,也使得她整個人都清醒起來。

周江寧踏出房門,默默地看着男子的背影,他就這麽站在院子裏,半個身子沐浴在夕陽下,高大挺拔,冷冷清清的,俊美的面容在陽光下鍍上了幾分疏離飄渺,仿佛那高山白雪讓人敬畏卻又忍不住靠近。

餘晖灑在他的身上,分明是溫暖的,可周江寧卻感受到了孤獨,于是紅唇微抿,皺着眉頭,毫無征兆心口隐隐作痛,緩緩朝男子走去。

周江寧伸手摟住男子的腰身,将臉放在他的胸膛前,就這麽靜靜地抱着他。

“身子還有哪兒不适?”

李長霖轉過身,看着懷裏的小娘子,漆黑的眼眸此時亮晶晶的,如一泓清泉盈盈流動,泛起陣陣漣漪,通透幹淨,不染俗世,讓人憐惜。

周江寧搖搖頭,微微斂神,壓下心頭的悸動如往常般詢問他:

“今日大理寺不忙嗎,這麽早就回來了?”

“聽下人說你一整天都沒出屋子,擔心你身子不适就告假了。”

今日,綠珠見周江寧從早上醒來後就有些不對勁了,可也沒有聲張,到了午時她進屋子裏勸說周江寧用膳,才發現自家小姐一個人躺在床上,背對着自己,一言不發。

她想上前查看來着,可人還沒走近就聽到床榻上的人沙啞的聲音:

“出去。”

“娘子,您從早晨到現在還沒用膳,多少用些吧。”綠珠着急的話語并沒有換來床榻上之人的反應,反而看到周江寧将被子蓋過腦袋,渾身蜷縮起來,被子下傳來悶悶的聲音:

“出去。”

沒法子,綠珠只能推出門外,心下焦急萬分,最後決定派人去一趟大理寺将此事告知李長霖。

恰好李長霖去了趟宮裏,因此李家派來的人沒有第一時間見到李長霖,而是在大理寺偏廳等了一個多時辰這才見到了人。聽了此事後的李長霖第一反應是擔心周江寧病了,便派人拿了拜帖去太醫院請了太醫上府醫治。

李長霖身上官袍未解便急忙回府,入了起雲院直奔屋子裏,他來到床榻将被子裏的人抱出。

此時的周江寧滿臉通紅,大半張臉都被汗濕,雙眼緊閉,吓得他心中一緊,好在太醫上前把脈後說她只是思慮過重,氣結于心,服兩劑安神的湯藥便好了。

周江寧本人并不知道有人來給自己看病的事情,她在打發了綠珠後,便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她似乎又在自己的夢中看着上輩子李長霖所經歷過的那些事兒。

“先回屋子裏。”李長霖見她厚重的披風下衣衫單薄,不悅地皺起眉,一把将人抱起朝屋子裏走去。

李長霖将人放在床榻上,憐惜地握住女子冰涼的手。

“李長霖,我做了一個噩夢,一個很吓人的噩夢。”周江寧知道從她醒來後,李長霖沒有主動詢問她夢到什麽,為何會憂思過重,他知道,他不願逼她,想等她主動提及。

“我夢到你死了,孤孤單單地死在了我的眼前……”周江寧害怕極了,緊緊抱住男子。

“小傻子,夢都是假的。”男子溫柔的話語落入她的耳中,周江寧眼眶一熱,強忍着淚意。

“是啊,夢都是假的……”

直到周江寧再也忍不住淚意,大滴的淚珠從臉頰上滑過,李長霖俯下身子用溫熱的指尖替她拂去淚珠。

輕柔的動作引得周江寧愈發心疼,眼淚更加止不住了,珍珠串般地滑落,染濕了女子的衣領,李長霖聽着懷裏的人不顧一切的哭聲,也沒說什麽,只是靜靜地陪着她,等着她哭完。

“李長霖,我餓了。”不知哭了多久,周江寧趴在軟榻上,眼皮上是用來熱敷的帕子,她此時閉着眼看不到李長霖在哪兒,只能轉過身子,想擡高幾分音調想将綠珠喚來。

“我在這兒。”李長霖替她取下熱敷的帕子,目光緊緊鎖在她的身上。

取下帕子後,周江寧半眯着眼,眼中還有些不适,待緩過來後她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子,心想自己莫名其妙哭了好半天,現在

回想起來自己都覺得有毛病,也不知道李長霖會不會覺得她煩人。

可是在她趴在李長霖懷中哭泣時,她也有嘗試過想直接将自己在夢中看到的一切告訴李長霖,可每當她開口說話時,腦海中就出現一道警告聲,不允許她将事情告知男子,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于是她腦中一片迷茫和無奈,只能一個勁兒地哭。

念及此,周江寧想要好好跟男子談一談,于是她急忙站起身,結果忘了自己趴着許久,小腿一軟,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這時,李長霖眼疾手快一把摟住她的纖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腦袋,周江寧被這相互的力吸引,直直撞上了他的胸膛,鼻梁一陣疼痛。

周江寧緩了好一會才從男子的懷裏擡起頭,聽到他關切的話語:

“還疼嗎?”

“疼,好疼啊,李長霖……”這句疼不僅僅是為自己喊的,更是為夢裏的李長霖喊的。

為他感到不公;為他家破人亡受盡磨難而心疼,;為他大仇得報卻病痛纏身,英年早逝而心疼。

李長霖看着還在自己懷裏的女孩,一張精致的小臉此刻也變得十分委屈,眼尾還因撞疼而溢出的淚花,鼻尖也微微泛紅,讓人看起來更想把她弄哭,于是李長霖下意識地收緊摟在女孩懷裏的手臂,二人就這麽保持這樣的姿勢。

這時,外邊響起一陣聲響,周江寧立馬回過神來,急匆匆地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臉頰微紅。

“娘子可要用膳?”外邊傳來綠珠的詢問聲。

“備膳。”

用完膳後,李長霖有事先去了趟書房,回來就看到小娘子躺在軟榻上看地形圖,旁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他随後徑直走到榻邊,擡手抽走女子手中的地圖,眼神示意道:

“喝完藥再看。”

周江寧微微張開嘴,看了眼一旁的湯藥,委屈巴巴地擡起小臉:

“好苦。”

“良藥苦口。”李長霖坐下拿起藥碗,強勢地摁住她的身子,就這麽喂她喝了一些,他就這麽摟着她的腰,掌心的熱量透過衣衫布料傳遞到她細膩的皮膚上,灼熱滾燙,周江寧感受到後掙紮着要躲開,嘴裏含糊說道:

“不喝了,不喝了。”

“怎麽突然看起地圖來,還是琅州地形圖?”李長霖将目光從一旁的地圖上看向女子。

“突然感興趣,不行嗎?”周江寧指尖一僵,神色不變地回答道。

“你去過琅州嗎?”女子随意地問道。

“少年時去過幾次,風景不錯。”李長霖回想起來,琅州物産富饒,人傑地靈,的确是個游玩的好去處。

“等我閑暇了帶你去琅州游玩。”男子面色愉悅地同她說道。

“好啊,說話算話。”

李長霖見狀也沒多在意什麽,見碗中的湯藥見底便也停下動作,把碗放在桌子上,看着女孩因喝過藥後泛着水光的紅唇,他伸出手輕輕為她拭去,女孩的唇瓣很軟,他緩緩俯下身去靠近女孩,眼睛盯着紅唇,最終他微微吻住紅唇。

“唔……你欺負病人……”女子斷斷續續的話語像只小貓在撒嬌。

“抱歉……”

狗男人!嘴上說着抱歉,行動上沒有半分歉意,強勢而霸道,一點一點掠奪玩弄。

一吻過後,李長霖扶着女子發軟的身軀,一點一點用長指替她整理發絲,懷裏的小娘子媚眼如絲,春眸含水,令人心神搖曳。

“再過幾日除夕夜不能陪在你身邊了。”男子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周江寧愣住。

除夕夜?夢中發生的刺殺不就是在除夕夜嗎?

“為何?”周江寧有些害怕地抓住男子的手,神情慌亂地看向他。

“陛下那夜要在城牆上與萬民共賞煙花,五品以上大臣皆要跟從。”李長霖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變了臉色,眼中甚至閃過一絲害怕。

“能不能不去?”周江寧小心翼翼地試探,她不知道該怎去跟他解釋,可她真的害怕,害怕夢中的他為陛下擋刀重傷的事情發生。

“可是有什麽不對勁兒?”李長霖知道她這麽問一定是有原因的,可不免覺得奇怪,這除夕夜一事兒是昨日宮裏才定下的,外人都不曾知曉。

“我……我就是想讓你多陪陪我,這段時間你好忙啊。”周江寧思來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這麽回答。

“好,我答應你。”男子沉默半響,認真開口道。

“什麽?你沒騙我?”周江寧霍地擡起臉,滿臉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沒騙你,除夕夜我陪着你。”李長霖雖不知她到底為何這般,可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會盡力滿足。

“李長霖,謝謝你。”女子将頭埋在他的肩膀上,語氣又嬌又軟,還帶着隐隐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