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月終章(二合一)
“凰臨族長!”
看着一瞬閉合的空間通道, 商瞿的吼聲最終還是沒能傳到凰臨耳邊。
商瞿周身那道由凰臨的靈力交錯成了包圍圈漸漸散去,化作了點點星光,在商瞿手中凝聚成了一封遺書。
上面寫着——凰夜親啓。
凰夜其人是誰, 商瞿自然曉得, 那是凰臨最信任的副手。
鳳凰一族共分為三脈,主脈乃是凰臨這一脈, 可凰臨卻只有一個女兒凰羽, 在凰羽逝世後, 他的副手凰夜就是當之無愧的族長繼承人。
阿叔他,竟是這般早就考慮好了要如此嗎?
愣愣地站在原地許久, 一滴清淚, 打濕了商瞿墨色的衣領,暈出了一圈更沉的黑。
明明身前已再不見凰臨的身影,可淚眼模糊之中,商瞿卻仿佛回到了少年之時, 回到了他一生當中, 最為無力的時候。
商瞿出身金烏一族, 如今更是仙界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可卻甚少有人曉得,少年時期的商瞿,只是金烏一族中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
與仙界絕大多數的族群一樣,金烏一族的傳承分為兩脈。
主脈就是如今金烏一族的族長伯曜這一脈,而商瞿則分屬于支脈。
在金烏一族中, 由于主脈弟子生來天資大多都強與支脈弟子, 是以族中的資源大多都是向主脈弟子傾斜。
哪怕是如今貴為仙界第一人的商瞿, 少年時,他想要一份資源, 卻也得勤勤懇懇地為主脈弟子跑一年腿才能得到。
可随着他修為的提高,他為主脈弟子跑一年腿得到的資源,也從原先可以支撐一個月變為一天都撐不完。
所謂,杯水車薪,莫過于此。
仙界向來勝者為王,即使是在被主脈歧視的支脈,他們內部也不乏有食物鏈的排序存在。
與那些生來就金貴的天子驕子不同,商瞿的父母不過是金烏一族支脈中最底層的存在。
故而,他從很小就知道,只有他變得足夠強,才能保護他的父母與妹妹。
只可惜,在匮乏的資源之下,哪怕他付出了比主脈弟子多一千倍的努力,也終究難有所成。
商瞿至今仍舊記得,他的妹妹商雀倒在他懷裏咽氣了的那一日。
仙界無四季變幻,彼時的大能們覺得日日看到一樣的景象太過無趣,也便仿着凡界,模拟出了四季的更疊。
商雀走了的那一日,是金秋十月,簌簌飄下的枯黃落葉平鋪于地,軟得像仙界的紡織女仙織就的毯子一樣。
那一日,商瞿領着第一次出來跑腿掙資源的商雀,去給金烏一族的少族長,彼時族長伯曜的兒子伯秦跑腿。
身為族長之子,不缺資源的伯秦出手一向大方,是以特別多的支脈弟子,都願意去給伯秦跑腿。
只是令得商瞿沒想到的是,那一次,伯秦所要去的地方,竟會是歸墟!
明明最開始,伯秦說的,是要去尋找寶物而已。
幾番打聽之下,商瞿才得知,伯秦之所以要去歸墟,根本不是為了尋什麽寶物,不過是因着和東海龍族的扶冥打賭賭輸了。
可歸墟危險,伯秦不敢孤身犯險,只好花錢請了一大堆的跑腿,讓他們這些支脈弟子,以命探路。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商瞿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暴怒,而是想方設法地想将商雀送走。
他需要資源,只要給他足夠的報酬,他可以以命相搏,可商雀不可以。
看着商雀懵懂的笑容,商瞿牽着她的手就想往外走。
可讓商瞿也沒想到的是,他拉着商雀才沒走幾步,就見一個生了退縮之意的支脈弟子,被伯秦身邊的侍從殺死在了當場。
支脈弟子,從出生開始天資就不如主脈弟子,後天又資源匮乏,修為大多積貧積弱。
在主脈弟子面前,支脈弟子就像是一面紙糊的牆,輕輕一靠,就會破出一個大洞。
意識到了這一點,饒是商瞿心裏再是擔憂,卻也不得不領着商雀進了歸墟。
歸墟之內,地形複雜,這群金烏一族的支脈弟子所要面對的,除了空氣間愈發沉重的威壓外,還有夾雜着妖魔嘶吼聲的狂風,以及時不時從陰暗處竄出的魔靈。
不多時,打頭陣的支脈弟子就已全部陣亡,可跟在最後頭,被一衆支脈弟子與侍從保護在最中間的伯秦,卻是毫發未傷。
伯秦在後頭催促着支脈弟子快些向前,面對着伸手那群侍從們淩厲的刀劍,饒是這群支脈弟子再是害怕,卻也不得不向前。
因為,他們心裏都清楚,如今他們已是上了賊船,再不得下,往前還或有一線生機,往後,無異于死路一條。
只可惜,那時的他們見識淺薄,全然錯估了歸墟之內的危險程度。
随着他們的愈發深入,好多的支脈弟子皆是一一倒地,他們明明才前行了百米有餘,卻已有三分之二的支脈弟子倒下了。
其中,就包括商瞿的妹妹,商雀。
彼時,意識到情況不對勁的伯秦領着他的侍從轉身就跑,徒留下了遍體鱗傷的支脈弟子們在原地,受盡魔靈的侵蝕攻擊。
那時,瞧着伯秦離去的背影,虛弱到只剩下一口氣了的商瞿,抱着懷中漸漸失去生機的商雀,他這才明白,在主脈弟子的眼裏,支脈弟子不過豬狗。
死不足惜。
當時,商瞿是真的以為,自己要死在那裏了。
然,在他臨閉眼的那一刻,一道流光竟是将他包裹,那群本還圍繞着他的魔靈被那道光的到來瞬間湮滅。
他順着那道光芒的方向朝上望去,卻只瞧見了一襲飄飛的紅裙,以及一雙精美的紅色繡鞋。
那一刻,少年的商瞿只覺,傳說中的真神,降臨了。
當商瞿再度醒來之時,他已是身在了鳳凰一族之中,直到那時,他才知道,救他的那個神明,是鳳凰一族族長的女兒——凰羽。
自打被凰羽救了後,商瞿的人生可謂是一帆風順。
凰羽生性善良,知曉了前因後果後,當即懇求了其父凰臨,書信一封給金烏一族的族長伯曜,留下商瞿與她和青梧一同修行。
也正是因為有了凰羽的幫助,商瞿的父母才得以安享晚年,商雀的屍身也得以被從歸墟中帶出厚葬,就連商瞿都可以不再受資源困擾,可以放心修行。
而凰羽的父親凰臨,更是常常在他們的修行路途中不吝賜教。
商瞿在鳳凰一族生活了近萬年,當時年少的他,喚凰臨阿叔,喚凰羽姐姐,就連麒麟一族的青梧也成了他的妹妹。
于商瞿而言,在鳳凰一族生活的那些時日,是他一生中最輕松愉快的時候,在他心中,凰臨,凰羽,青梧從來都與他的親人無異。
空間通道內,突如其來的一陣空間亂流像利刃一般劃傷了商瞿的臉頰。
滴滴血珠順着那被劃開的皮囊,落在了他墨色的衣裳上。
商瞿飄飛的思緒終是被臉頰處的痛感喚回,他擡手輕輕拂過傷處,垂下頭朝着凰臨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就像曾經鄭重地承諾凰羽,會守護她的女兒一樣,商瞿再度嚴肅地在心中向凰臨承諾道——他這一生,定會成為祈願忠實的守護者,若是有人想要傷害祈願,除非,從他商瞿的屍身上跨過去。
良久後商瞿才緩緩地轉過身,向着空間通道的另一頭走去。
只是,他的背影相比來時的堅/挺,明顯佝偻了許多,像是垂暮的老人,被命運壓彎了脊梁。
·
始終沒等到墊後的商瞿與凰臨的身影出現,堕月秘境外,仙界各族之人皆是嘩然。
甚至有不少人已開始竊竊私語着,談論着商瞿和凰臨這兩位仙界大能會不會已經出了意外。
就連最初完全不信的青梧,都随着時間的推移,被慢慢動搖了信念。
她太清楚堕月秘境內的情況了!
那道缺口先是被凰羽殘存的力量壓制了三千年,後又有黎宿舍命鎮壓了七千餘載,如今黎宿一死,若無靈胎用以祭祀,那就只能由仙界的大能再度頂上。
可放眼整個仙界,能滿足強行鎮壓那道缺口的,不過商瞿,凰臨以及三重天的息塵三人罷了。
一滴熱淚懸在青梧的眼角,她只得慌忙的垂下頭去,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擦掉。
商瞿的個性她太清楚了,靈胎祭祀這條道,別說是商瞿,就連她都不可能允準的,那強行鎮壓,就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都給我閉嘴!”
一聲怒吼聲在人群中陡然響起,方才還嘈雜的人群一瞬安靜,青梧扭過頭朝後望去,就見祈願拎着歲刑,惡狠狠地等着那些胡言亂語的人。
歲刑的劍光淩厲,祈願只輕輕一揮,那站在最前頭的幾人便險些被削去了一半的腦袋。
縱使他們猛地朝後躲了,他們的頭發卻也被削去了一大半,墜了滿地。
“誰再給我亂說一句,不盼着我師尊好的,都給我試試!”
顯然是氣狠了,祈願的眼眸中,滿是腥紅的戾氣,就連她手中的歲刑,都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緒一般,争鳴不斷。
“羲羽上神,這是要造反嗎?”
祈願話音才落,那邊的扶冥就已是站了出來,與她相對而立。
而惹得祈願發怒了的那各族之人,亦是腳步極快地躲到了扶冥身後。
東海龍族與無妄山向來不和,這是仙界各族皆知的事實,衆人都知道,若是商瞿真的死了,那整個仙界最高興的只怕要屬扶冥了。
目光冷冷地掃向扶冥,祈願一把提起了手中的歲刑,閃着銀光的劍尖直沖扶冥而去。
顯然沒有料到祈願竟會如此大膽,敢當衆對一族之長劍鋒相向,那扶冥竟是直直被她砍去了一縷烏發。
掌心收攏握住了落下的碎發,扶冥的臉,陰沉得怕人,“豎子敢爾!”
聞得扶冥此言,其身後的仙界諸人皆是一瞬沉寂了下來,就連本想拉住祈願,防止事情進一步地失控的松筠幾人,都是悻悻地收回了手。
他們下意識地看向青梧與青焱,想尋求幫助,卻見青焱被青梧拉着站在了一旁,似是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眼神中陡然閃過一絲惑色,松筠幾人可謂是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才好。
正當幾人迷茫之際,卻是聽得耳邊有人傳聲道:“放心,相信她,她能解決。”
松筠幾人順着聲音的方向回過頭,就見祈焰孤高而清冷的身影乍現。
他幾乎已站在了人群的最外側,暖陽透過薄薄的雲霧傾灑在他身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同那一地斑駁的樹影緩緩搖曳。
明明只是相隔了還不到百米的距離,可看着這樣的祈焰,松筠幾人沒來由地卻覺——他,仿佛并不屬于這個塵世。
祈願的一聲冷笑打斷了松筠幾人注視着祈焰的目光,他們紛紛朝眼前的時局看去,只覺此時的祈願與扶冥間,堪稱是劍拔弩張。
看着臉色陰沉似墨的扶冥,祈願卻全然不懼。
歲刑仍舊在她手中直指着扶冥,她勾着唇,冷笑着道:“扶冥族長,我有什麽不敢的,若是你再說一句詛咒我師尊的話,就是你,我也照斬不誤!”
“就算我現在還奈何不得你又如何?我敢保證,十年的功夫,我必殺你!”
斜眯着扶冥,祈願繼續道:“而且,這十年,你們東海龍族的人最好不要有一個人離開你的視線,否則,我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我殺一雙!”
祈願的聲音铿锵有力,落在扶冥身後的那群東海龍族的族人耳中,卻簡直和震耳欲聾的雷聲無異。
祈願沒落下一個音節,他們的身軀就是跟着一顫。
紛紛将目光轉向了扶冥,此時東海龍族的族人皆是戰戰兢兢。
他們心知,祈願年齡小,至今還尚不足六千歲,目前定然是奈何扶冥不得的。
然祈願修為進步之神速,他們也是有目共睹,十年的時間,只怕都是說長了!
且若是扶冥想趁着祈願年幼解決掉她,那也是萬萬沒有可能的。
畢竟,無妄山就算沒了商瞿,可還有青梧和司淵呢!
且念着青梧的面子,麒麟一族的青焱怕也不會置身事外。
到時候平白惹得兩個大勢力的敵對,那對于東海龍族而言,是不死也要脫層皮的!
想到這裏,東海龍族的族人額間皆是沁出了薄汗。
這等場面,他們不敢發話,只得顫抖着雙腿,等着扶冥的回答。
其實不單是東海龍族的族人,包括扶冥本人在內,乃至在場的所有仙界各族之人,他們心下也皆是一驚。
仙界素來極重長幼,對于先輩之人,又兼是扶冥這樣的大能,各族的小輩見到他怎麽樣也要稱上一句扶冥族長,然後恭恭敬敬地給他見禮。
像祈願這樣當場宣戰的,那可當真是古往今來第一個了。
可饒是心中再是震驚,扶冥與他身後的各族之人卻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祈願她确實有這樣的實力。
一個上神若是天天守在他們東海龍族之外,那他們東海龍族的人可就真是別想出門了。
“你在威脅我?”
緊緊地盯着眼前的祈願,扶冥只覺一股涼氣從腳底蔓延到了全身。
他确實不怕如今的祈願,或者說,他雖相信祈願十年後修為定然能超過他,但卻也有自信自己打不過也能躲的過。
可他和祈願不一樣。
祈願無父無母,可以說是赤/條/條的一個人,可他是一族之長,他的身後,不單單有他的家人,還有整個東海龍族。
他要是敢拿所有族人的命去賭,當消息傳回去後,他必然人心盡失,保不住族長的位置也就罷了,只怕遭人唾棄的同時,就連性命也難保。
輕哼了一聲,祈願倒也不與他虛與委蛇,“你錯了,扶冥族長,這不是威脅,是警告。”
“我祈願,從不說假話,我說到,做到,有本事,就請你一試!”
對上祈願那雙冷得似冰的眼瞳,扶冥表面雖未有任何變化,可他心中卻是極慌。
祈願有很大的可能成為未來仙界第一人,甚至将更勝曾經的凰羽,這一點,是仙界各族公認的事實。
無端端地在無法将她扼殺在搖籃中的情況下,去得罪或可能的未來仙界第一人,這筆買賣,着實也不劃算。
想清楚了這點,扶冥倒也是個能屈能伸之輩。
他先是将手中的武器收起,而後緩下了神色對着祈願道:“方才是吾妄言了,商瞿戰神,定然無恙!”
扶冥既已領頭,其身後仙界各族之人自也看得懂局勢,忙跟在扶冥之後,一一朝着祈願為剛才的妄言致歉。
見各族之人皆已服軟了,青梧先是一笑,而後才站了出來,将祈願喚到了身側。
瞧着祈願雖收起了歲刑,可卻仍舊神色蔫蔫的模樣,青梧不由得擡手摸了摸她的頭,“我的小寶貝,你長大了!”
看着祈願方才與扶冥對峙的模樣,青梧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很久以前,焚天界外,手持神劍,一人便抵萬人的凰羽。
她真是,越來越像她母親了。
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祈願的發梢,青梧看着眼前漸漸變得透明的空間通道,心中一酸。
商瞿,你看到了嗎?曾經那個需要我們庇護的孩子,已經沒有以前那麽脆弱了!她一定能扭轉自己的命運的,你要和我們一起見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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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通道本就是由商瞿,凰臨,青焱,以及青梧四人的靈力形成。
如今,商瞿與凰臨那頭已是撤了手,饒是青梧與青焱這頭再如何堅持,卻也是無法維持多久的。
瞧着眼前空間通道散發出的光芒越來越淡,像是下一秒就要坍塌一樣,青梧連雙手都是變得冰涼。
她只能下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祈願,像是要從這個孩子身上汲取溫度一般。
似乎是意識到了青梧如今所想,祈願同樣是伸手抱住了她,而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青梧的背,堅定道:“姑姑,師尊不會有事的!”
祈願嘴上雖是如此說,可看着那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空間通道,她的內心,與青梧一樣的慌。
可她很清楚,現在的她,不能自亂陣腳。
如果商瞿當真沒能出來,她要跟着青梧和司淵,撐起整個無妄山才是!
祈願的思緒,越來越亂,心中堆積起的恐懼也越來越重。
茫然無措間,她想起了曾經年少不知事時幹的混賬事,想起了當時商瞿又是氣惱又是心疼的面孔,心下只覺萬般愧疚。
正當滿心的愧疚像是潮水,要将岸上的祈願吞沒之時,即将消散的空間通道卻是陡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那人一身的黑衣,面色略顯哀傷,不是商瞿,又能是誰?
只可惜,商瞿的身影甫一落地,那方空間通道也便徹底消散。
看着商瞿獨自一人孤零零的身影,鳳凰一族的人慌了,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更是急急走到了商瞿面前,問道:“商瞿戰神,我家族長呢?”
那男子的話像一道驚雷乍現在所有人的耳邊。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到了商瞿身上,他們心中,隐隐都有着一個預感,那就是——凰臨族長,再也回不來了。
可商瞿沒有發話,哪怕是扶冥,在經歷了剛才背祈願教訓的那一遭後,也是不敢出這個頭了。
畢竟,就算沒了凰臨,鳳凰一族也不是好惹的。
看着眼前的男子,商瞿的眼中閃過一絲哀痛。
他顫抖着擡起了手,輕輕拍在了男子的肩頭,随後,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件放在男子手中。
“凰夜,這是凰臨族長臨走時讓我交給你的,他是為了三界犧牲的,是三界的英雄。”
看着手中的信件,此時的凰夜,只覺那幾張輕飄飄的紙有千斤重。
他看着信件上那熟悉的字跡,淚水很快就模糊了他的目光。
世人只知,他凰夜是凰臨族長的副手,卻甚少有人知道,他是凰臨族長年少時救回來養大的!
于他而言,凰臨,如兄如父。
可事到如今,在仙界各族之人面前,他卻連為凰臨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如今的鳳凰一族,經歷了昔年凰羽的事情後,兩大支脈早已蠢蠢欲動,他們這一主脈若非有凰臨,尚能壓制支脈之人,只怕鳳凰一族難免一場大亂。
懷着沉重的心,凰夜像是行屍走肉一樣,與商瞿辭行後,領着鳳凰一族的族人離去了。
而見商瞿臉色不佳,扶冥以及仙界各族之人亦是悻悻離去。
看着站在青梧身邊的祈願,商瞿不由自主地就走了過去。
他伸出手,落在了祈願的頭上,問道:“小祈願,你記得凰臨族長的樣子嗎?”
顯然沒聽懂商瞿這話背後的含義,祈願只是猶疑了片刻後,老實道:“當然記得,上次凰月和我打架,明明是凰月先惹我的,可他還偏幫凰月呢!”
下意識地撇了撇嘴,祈願道:“我不喜歡他,不過……”
瞧了眼堕月秘境的方向,想到凰臨的大義之舉,祈願仍是道:“但是我敬佩他,他是真正的英雄!”
笑得蒼涼而悲怆,商瞿雙手緊緊地握住祈願的肩,不斷強調道:“小祈願,你可一定得記住,記住他的樣子啊!”
第一次從商瞿臉上瞧見這樣的神情,祈願的神色也是一瞬變得凝重。
她雖不知商瞿究竟為何這樣,但對于商瞿的吩咐,她向來都是聽的。
重重地點了點頭,祈願道:“我知道了師尊,我一定會記住凰臨族長的樣子的。”
聽到了祈願的答複,商瞿終是苦澀的笑了,他擡起頭,看向了青梧。
兩人眼神交彙的那一刻,他們彼此皆是讀懂了對方想要說的話。
從今日開始,這三界之中,再沒有一個與祈願血脈相連的人了。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捧在心尖尖上的孩子,就真的成為孤兒了。
那是他們給予祈願再多的愛都彌補不了的,獨屬于血脈親人之間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