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欠

時間過得真快,世事變幻也着實難測。她以為這輩子即使得不到想要的,也不過各自在彼此要見不見的距離裏相安無事的生活,可不曾想不過是短短半年時間一切都變了,變得她都分不清楚現實與夢境,變得分不清是感情還是傷害。

自從她醒過來就想去看看尤曲,但是她不敢在爸媽面前提起她,當爸媽說自己昏迷期間尤曲經常來看自己時她是開心的,畢竟她們還會是可以相互探望的朋友。但她依然不敢過多的提及尤曲,她只是在等,等尤曲能來看自己。可最後等來的卻是瑛子帶來她生病了暫時無法過來的消息,為此她整天整天的都處于一種失落和焦躁中。父母将她的變化看在眼裏卻始終沒有再說起過尤曲的事情,他們大概依然不理解,暫時無法接受。一直到她出院回家都沒有等到尤曲的身影,她生了什麽病呢,還沒好嗎?還是就只是不想見自己?在這些胡亂的猜測中終于等來了尤曲。

但尤曲并沒有她預想中的見到她醒過來開心的給她一個擁抱,而是冷靜且沮喪的跟她說了一些她昏迷期間的事情,還有那些曾經被她極力掩蓋的,都被一一攤開在眼前。她慌了,甚至感到愧疚的害怕。那些年她隐藏起來的自己,毫無預兆就被撕裂開來,以一種她措手不及的方式呈現在了她最不想被知道的人面前。整場談話她幾乎無法開口,也不敢正眼去看她一眼。

可是怎麽辦呢,這多年喜歡這件事好像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去關注關心,即使她已經戀愛了。當看到網上鋪天蓋地的關于她的消息時自己才從那種愚蠢的自以為是中脫離出來,她該聽爸媽的話出國去治療,然後徹底離開尤曲的生活。她跟自己不一樣,不管自己怎麽去折騰都會有後路,但尤曲的路卻只能靠自己走,而她毫無意識的在她的路上設置了一個比一個麻煩的障礙。想去見尤曲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終于她說動父母帶着她去見尤曲,最後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爸媽,我願意聽你們的話去國外接受治療,也願意聽從舅舅的安排。”君子看着眼前為自己操碎心的父母終于妥協似的開口。

李媽媽像是終于等到了女兒松口,開心之餘忍不住掉下眼淚來:“好孩子,不管是爸爸媽媽還是舅舅都是為了你好。雖然南城也沒有什麽不好的,但在舅舅那裏至少會更輕松些,你願意去國外我們真的很開心。”

君子覺得心酸,真的有這麽一天離開南城,離開這個生養她的地方,離開尤曲。她默默地低下頭,眼淚在眼底打轉。李媽媽蹲下來看着這個一直被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女兒,手放在她還沒有什麽知覺的雙腿上:“你是不是還在擔心尤曲,在我們離開之前,媽媽會幫忙給她找個好醫生的。”

君子擡起頭來看着她的母親,眼裏有藏不住的難過:“媽媽,對不起,是我,都是因為我尤曲才遭遇這一切的。”

李媽媽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說些什麽,她略帶疑惑地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那個楊溢是因為我的原因才去找的尤曲,是我最開始戲弄他,他恨我,在禹城發生的事情也是因為他才會這樣。但他并沒有因此解氣而是将矛頭轉向尤曲……”君子知道遲早有一天她一定會讓自己的父母失望,自從萌生出這份感情開始她就隐約着有這種預感,只是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李媽媽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君子,又回頭看向李爸爸,好像根本沒明白君子在說些什麽。李爸爸忙去扶蹲在地上的人,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們一直都認為女兒受傷只是意外。

自從君子醒來父母就一直照顧着她的情緒,什麽都依着她。這還是第一次一家人這樣圍坐在一起氣氛嚴肅。

“你從小我們就沒有過多的約束你,見你依然成長得很好,也一直是我們的驕傲。可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李爸爸一臉嚴肅的質問自己的女兒,這是女兒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她對話。

君子知道自己今天開了這個口,就一定收不住,也沒想過隐瞞什麽,畢竟尤曲現在這樣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因為自己,父母對尤曲應該也沒少為難:“我剛遇到尤曲不久就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不一樣,有了這種認知後我自己也很害怕,所以開始頻繁出入學校酒吧,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楊溢。在後來的相處中我們也算相處和平,但我并不知道他會跟我告白……”她沒有停頓的将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但也确實不清楚楊溢對自己抱有這麽大的敵意,後來的事情也是從尤曲和網上拼拼湊湊來的。

李爸爸李媽媽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反應,但這件事裏最無辜遭殃的就是尤曲了。李媽媽控制不住的嗚嗚哭出了聲音,對于女兒的荒唐她揚起的手卻揮不下去,只是一個勁兒的哭訴為什麽會這樣。

“你跟尤曲之間我們雖然不是很理解,但你要知道爸爸媽媽從來沒有苛責過你什麽,有什麽事是不可以跟我們講的,即使我們不同意也總能找到解決辦法,你為什麽那麽傻。”李爸爸問道。

李媽媽止住哭聲卻依然哽咽:“尤曲有男朋友,是她在你跟別人之間搖擺不定?”

“沒有,她從一開始就喜歡男生,是我單方面喜歡她。”君子沒什麽猶豫地回答。李媽媽聽了止住的哭聲再次在屋裏響起。李爸爸被她們攪得有些昏頭,現在的狀況大概就是尤曲的那個男朋友已經幫她把所有的麻煩都解決,但是尤曲病了,看樣子還病得很嚴重,都開始吃那麽大劑量的藥了。

“我想在出國前再見她一面。”君子小聲的開口,兩人也是一愣,但也覺得是該把話說清楚,至少需要給尤曲說一聲抱歉。他們曾經也是真心喜歡過尤曲,把她當親人一樣對待。自從君子出事後兩人對尤曲的态度就一直不好,他們心裏也不是很好受。

……

尤曲這次沒有再睡到第二天中午,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時吳于已經去上班了,家裏卻多了一個人。

“你好尤小姐,我是來照顧你的護工,我也姓尤,叫尤小南。以後你需要什麽,或者需要去哪裏都可以帶上我。”尤小南看起來很年輕,也很禮貌親和。

尤曲有些沒反應過來,好像加大藥的劑量後她變的反應越來越遲鈍,就連口渴了喝水都要給自己好一會兒反應時間:“好的,那就辛苦你了。”

尤小南笑笑并沒有多說什麽,吳于之前就跟她說過尤曲不喜歡吵鬧也不需要一直陪聊天,她更需要安靜的空間。

她将準備好了的早餐端到跟前,尤曲有些不是很适應:“放餐桌上吧,之前都是在哪兒,以後也都在那兒吃。屋子比較小,來回端也不是很方便。”

尤小南笑着答應了。尤曲本來就不是個話多的,生病之後除非情緒不穩,其餘大多時候她都希望自己能安靜的待着。尤小南也沒有沒話找話,尤曲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時,她就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邊上忙些自己的事情。

晚上吳于回來尤小南已經走了,他帶着新手機遞給尤曲,這種感覺有點陌生,雖然手機确實是吳于給摔壞的。但從在一起開始他們的生活基本上都是aa,兩個都不是怎麽懂浪漫的人,幾乎沒有彼此送過禮物。尤曲看着遞過來的新手機又看看吳于半天沒有接,吳于把手機湊近了些:“怎麽了,新手機不滿意?打開看看,跟你上次那個是同款,怕你用不習慣就沒有換。”

尤曲接過手機,邊打開邊問:“怎麽想着在家也找了個護工,其實沒有那個必要,而且屋子小,有點沒那麽方便。”

吳于把手機拿過來設置好後裝上卡:“我知道,所以特意找了個覺得你會喜歡的,怎麽了,對她不滿意。”

尤曲抿抿嘴道:“沒有。”

吳于坐近了些,伸手搭在她腰上:“我知道剛開始會有些不習慣,但是沒有人在你身邊我不放心,就當是為了我,試幾天?實在不行就不勉強,你看可以嗎?”

尤曲沒辦法,嗯着算是答應了:“你吃過晚飯了嗎,她的手藝還不錯,我讓她留了些。”

吳于笑了起來,一把将她帶進懷裏:“要不要跟着她學學,也想嘗嘗你的手藝。”

尤曲順着他的力道靠在他身上,吳于的身上其實還挺好聞的,即使總帶着些淡淡的消毒水味兒,她閉上眼不着痕跡的嗅了嗅回道:“好啊,但我不保證能吃,在廚藝方面我确實沒什麽天分。”

吳于顯得心情更好,拉着尤曲一起坐到餐桌前,吳于給她遞過來筷子她也沒拒絕,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看着吳于吃得香,她是真的有想要學學的念頭。

吃完後,兩人坐在沙發上放着電影,吳于見她精神還不錯,便把今天律師那邊的情況告訴尤曲:“這次除了那段錄音,後來還有幾個他們內部的人願意做證人。而且聽說他們也不願意這件事情牽扯過深,便快刀斬亂麻。就現在的情況來說這邊的直屬管理應該也會受到牽連,至于禹城那邊楊溢的父母是直接關系人,應該也是撇不掉的。放心,這邊都會處理好。”

尤曲往他回力靠了靠,眼睛一直盯着電視屏幕,嘴裏嗯了一聲。心裏卻是滿滿的感激,更多的卻是愧疚,她确實給與吳于的信任太少。吳于低下頭在她額間輕輕一吻,尤曲當作無事發生,繼續盯着電視,吳于給了她太多,以前她總是想讓這份感情對彼此來說是公平的,但其實這天枰不知道從何時起已經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