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hapter62 堅定
不管家中長輩什麽态度, 周宴心裏已經打定主意，要去吳漾他們家把兩人的婚事提上日程。
父親周覓循清楚自己兒子的脾性，當然他對他的感情也從不過多指摘。
曾經, 周宴覺得父親常年缺席，對他不夠重視。
沒想到父親才是周家最理解他的人。
至于母親林雅靜, 自從患病得了肝癌, 不論是性格, 還是想法，都變了很多。
此前他到深城找吳漾, 就是因為媽媽主動坦白了過往。
當時她病情惡化，精神很不好。
他事無巨細照顧她。
一直以女強人身份對外的母親，羸弱又萎靡躺在病床上。
秀發全部剃光, 顴骨削瘦，眼淚從她雙頰滑落，戴着呼吸機，喃喃跟他說着對不起。
後來, 她從高強度的治療中, 挺過一關，便把當年找吳漾幫忙的事說給他聽。
這才有了後續的發展。
次日清晨，周宴接到吳漾的正式邀請。
邀他去他們家吃午飯。
通話之後，他火速将準備好的禮品搬到小推車上，拖到家門口裝車。
父親周覓循和保姆聞姨也出來幫忙。
母親林雅靜在窗前聽到動靜，示意女兒周瑕推自己出去看看。
周瑕給她攏好帽子，往她手心塞一個暖手寶, 又給她蓋好毛毯, 才放心。
到了家宅門前，林雅靜也猜到了周宴此趟行程。
她示意聞姨去把她準備好的東西一并拿上車。
周瑕眼神掃過去, 有高檔煙酒、養生食材這類傳統俗物，又有送給吳漾家人的奢侈珍藏品。還有一些體積大又有面子的過年禮盒，準備送給吳漾家的旁系親戚。
她忍不住咂舌：“這還只是見面禮，就這麽大的陣仗，不怕吓着人家啊？”
周宴把最後一疊禮盒搬上車：“準備充分，勝算才更大。”
林雅靜坐在輪椅裏，接過保姆拿過來的黑色包裝盒。
她朝周宴招手：“阿宴，來一下。”
周宴關上後備箱，走過去。
林雅靜迎着寒風，不由咳嗽了兩聲。
周宴急忙給她擋風：“媽，先進去說。”
“不用了，說完你趕緊出發，別誤了時間。”
話畢，她打開包裝盒，給他看裏面裝着的禮物。
“這是我六年前就送給吳漾的玉手镯，現在也該物歸原主了。”
周宴一眼便看出那是媽媽陪嫁的老藏品，天然帝王綠翡翠镯。
以前她出席重大活動，最愛戴着它。
周瑕忍不住調侃：“媽，你當時就認定她了吧？”
林雅靜嘆氣，六年前，是因為歉意和謝意，才想送給她。
只是沒想到，那孩子沒有接受。
周宴知道其中原委，朝姐姐周瑕使了個眼色，旋即接過林雅靜手裏的黑盒子。
他單膝蹲在母親身前：“媽，你放心吧，相信看到你的镯子，吳漾會明白你的心意。”
林雅靜沉斂眸光：“吳漾是個好孩子，我就怕她爸媽會心存芥蒂，幾年前去廣州，我見過她媽媽，這回你見了她，幫我跟她道個歉，請她原諒我當時的傲慢和無禮。”
周宴聽到母親林雅靜氣若游絲說着這些話，眼睛難忍酸熱。
不過幾年時間，媽媽就成了這副模樣。
以往她性情孤高，不論是對誰，都有一種曲高和寡的矜傲氣場在。
妝容永遠高貴精致，待人從不低三下四，行事雷厲風行，比一般的男子都要飒上幾分。被人美譽，傲雪寒梅。
而如今，她就像即将凋零的蘆葦，性情雖還筆挺，但那股震懾旁人的精氣神，已随風彎折。
如果可以，周宴寧願她像以前那般“目中無人”。
可當年，他卻厭惡她高高在上的态度、不近人情的壓迫、對他人生的控制。
人總是這麽矛盾。
即将失去，又懷念曾經。
“阿宴，該出發了。”林雅靜看周宴情緒低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媽媽對你，沒有其他要求了。”
周宴淡淡颔首，不想對方擔憂。
他壓制住面上波瀾，勉力擠出一絲笑：“外面冷，你們都進去吧，我先走了。”
說着，打開車門，進了駕駛座。
不等繼續道別，他發動車子，駛出了別墅小區。
他知道，他只要多留一秒，媽媽林雅靜就會多待一秒看他離開。
而他，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更難過，影響她的情緒。
醫生說了，盡量讓她保持愉悅的心情，更利于延長她的壽命。
目前，媽媽林雅靜的病情已穩定，但并不代表她能痊愈。
肝癌晚期，已是絕症。
生命大概只有一年到五年的時間。
因知道這點，林雅靜不願意犧牲生活質量，去過度治療，而是選擇回國，選擇等待命運的判決。
誰也不知道，那天會是什麽時候來。
–
吳漾一早就在等周宴。
家中除了爸媽和弟弟，還有姑姑吳晗也在。
親戚有很多，但這次就叫了最親近的姑姑，來幫忙一起把關。
周宴在家搬禮物時，就跟吳漾報備過，但等到了家門口，周宴打開後備箱，吳漾沒想到他會這麽誇張。
吳漾想起當初高中畢業她過生日，他也是裝了滿滿一車的東西。
如今面對這紅紅綠綠的禮盒，她一臉哭笑不得。
吳瑜幫忙挪下車，大聲感慨：“宴哥，你不會連定親禮一次性全拿過來了吧！”
爸媽和姑姑立馬在屋裏豎起了耳朵。
只聽周宴平淡道：“見面禮而已，你和你姐幫忙盤點下，看給親戚朋友的夠不夠，要是少了誰，我讓司機再送來。”
吳漾趕緊出聲：“夠了夠了！今天我家只邀請了姑姑，人不多，走吧，我們先進去。”
周宴提着禮物進門。
作為主人，吳晖迎過來，張羅周宴入座。
蔣淑儀雖說對往事有所芥蒂，但來者是客，禮數還是得周全。
她給周宴泡茶、拿果盤。
吳晗算是陪客，打過招呼後，跟周宴有一句沒一句閑聊。
上午的氣氛還算融洽。
吃過午飯，吳晗便借口回家有事，要走。
蔣淑儀借着送客，在屋外問吳晗對周宴的印象。
吳晗對周宴評價很高。
抛開家庭條件，單論他自身，不管是才華相貌，還是待人接物，都沒得挑。
吳晗的一番話，算是加深了蔣淑儀自己心裏的想法。
蔣淑儀自然也知道周宴很好，跟他們家漾漾很相配。
若他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她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可是，他們家的背景，讓她畏懼。
攀上枝頭做鳳凰，或許是很多家庭都夢寐以求的事，可凡事公平，豪門規矩那麽多，她怕女兒嫁過去以後，要看各種人的臉色，她便有所遲疑。
下午，沒了旁人，蔣淑儀拉着吳晖開誠
布公跟周宴聊他們家的情況。
家裏具體有哪些人，他們對這門親事的态度如何，對吳漾印象怎麽樣。
周宴談及母親林雅靜時，沒有隐瞞她的病情。
蔣淑儀和吳晖面面相觑。
她沒想到，幾年前看着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女人，會患上這類絕症。
“這次過來，我媽特地讓我跟叔叔阿姨道歉……同時也跟吳漾道歉。”
說着，他拿出那個裝着玉手镯的首飾盒，遞給吳漾。
“這是我媽媽對你的歉意，很多年前，她就覺得對不住你，只是，她一向高傲，到了現在才說……”
吳漾接過來，打開盒子，是當年祁獻拿給她的那一個。
那時候她以為是周宴的媽媽，因為可憐她的境遇，給她當作報答。
當時她沒要。
一切都是她自願放棄周宴，周宴媽媽不過是讓那時的她看清楚，自己和周宴的差距。
雖然現在她和他仍舊有不小的差距在，但是，那種差距在時間的磨煉下，已經變的沒有彼此重要了。
她花費了六年，才想通這一點。
以前是考慮單個個體，現在是看重“我們”。
蔣淑儀看周宴媽媽這麽重視他們的感受，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來。
為确認，吳晖在旁邊問道：“這麽說，你們家是贊同結親了？”
周宴颔首，如實回答：“我爸媽已經同意，我爺爺他不反對……”
吳晖一怔。
周宴的爺爺，不就是周雲峰嗎？江藤市鼎鼎有名的企業家。
他不反對，但周宴也沒說他同意。
吳漾也猜到了這點。
她不由緊張，生怕爸媽因此對周宴改變看法。
“爸，媽，我們結婚是我們自己的事，我說過，哪怕他們家不同意，我答應周宴了，我就不會放棄。現在他爸媽已經答應了，這已經超乎我意料，我覺得沒必要再強求其餘人也祝福我們……”
蔣淑儀看吳漾突然說這些，恨鐵不成鋼齧齒：“你這孩子！真是不害臊！背地裏跟我們講這些就算了，還當着周宴的面講，你這麽上趕着想嫁過去，就不怕他們家看輕你？”
吳漾只是說了事實。當然她也想讓周宴看到她的決心。
他對她沒安全感，她得給他安全感。
周宴其實在吳瑜那兒就聽過類似的“彙報”。
真切聽到她說出口，他心髒還是為之一震。
暴露真心，意味着給自己增加了受傷的風險。
他有過經驗，他知道不顧一切，或許會承擔某些代價。
不過，他不會做那個抛下她的人。
他接過話茬，安撫吳漾的父母：“你們放心，我爺爺那邊，我會繼續去做工作。不過，婚事我還是希望，不要以他的意見為準，畢竟是我和吳漾要結婚過日子。”
這話倒是實在。
但蔣淑儀仍舊想為她的傻女兒争取利益。
“我想提前申明，我們家雖然比不上你們家有錢，漾漾比不上那些有家世背景的千金名媛，但她在我們心裏，同樣是金貴的小公主。
“當年我和她爸爸散盡家財一無所有，治好她的白血病，就想過，只要她以後健康快樂，我們別無所求，所以，想讓我們同意，并且祝福你們，你必須答應我們，絕不讓她在你們家受委屈。”
周宴聽言呼吸一窒，他看向吳漾，白血病？什麽時候的事？她怎麽沒提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