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回想着這一年來的婚姻生活,要說不滿的地方,其實也沒有。他們的生活就如很多夫妻一樣,會為了孩子的事計較、争吵,在教養孩子的問題上,都想說服對方以達到堅持自己的思想和方式。

曾經她沒有機會去體驗這種經歷,到了快四十的年紀才認真的體會到婚姻和孩子之間的關系。雖然每天抱怨良多,雖然每天都圍着男人和孩子打轉,可對她來說,卻是另一種滿足和幸福。

家、男人、孩子……他們合在一起,就是她渴望多年的歸屬感。

“爹……爹……”

突然,一聲稚氣的有些模糊不清的喚聲傳來。

安一蒙猛的擡頭,羅淮秀也一下子坐直了,夫妻倆驚訝的朝兩個兒子看去。

只見大寶拿着小拳頭在捶小寶的腳,嘴裏還在繼續着,“爹……爹……爹……”

而小寶翻身坐在他對面,不甘示弱的拿小拳頭給他打回去,嘴裏發的音比哥哥還麻溜,“爹爹爹……”

羅淮秀噗嗤一聲,“哈哈哈哈……”笑趴在安一蒙腿上。

安一蒙臉黑黑的,本來挺驚喜的事,結果一時間尴尬不已,咬牙沖兩個兒子喝道,“你們爹在這!”

鬼崽子些,叫誰爹呢!

……

比起蔚卿王府和安府的熱鬧,羅家這幾個月可是低調又安靜。

五個多月過去了,安府依然沒從羅子航已死的痛苦中走出來。羅太夫人自那次病倒之後身子就變差了,三五兩天就要把大夫請到府裏為她看病,半年時間不到,她從一個身形微胖的老婦人變成一個枯槁瘦弱的老病人,府裏的人看着着急,可一個又一個的大夫都束手無措,都說她是悲哀過度所致。

朱佩玉每次想起兒子的死,也是在房裏抱着兒子曾經穿過的衣物以淚洗面。

羅家裏,就羅明旺稍微有點主見,忍着失去大兒子的痛苦開始培養二兒子和三兒子。

比起這些人的悲痛,此時正在羅家養胎的蘇念荷也好不到哪裏去。羅子航的死并未讓她解脫,反而因為她懷了羅子航的遺腹子而終日郁郁寡歡。

蘇偵仲想把她接回蘇家的,可蘇念荷卻沒同意。蘇偵仲原本想把女兒接回去然後再讓她把孩子打掉,畢竟孩子爹都沒了,留着孩子有何用?對她女兒來說,只會成為一個巨大的包袱。

而蘇念荷也猜到他的心思,可這一次,她卻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

蘇偵仲勸了好幾次,見她執意不肯回蘇家,竟氣得好幾個月都沒理她。倒是蘇夫人和蘇水夢隔一段時間會偷偷來看她,陪她說話解悶,最重要的是怕羅家其他人欺負她。

要問蘇念荷為何要堅持生下這個孩子,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第一次有羅子航的孩子,她果斷又狠心的打掉了,而這一次,她其實也有打掉孩子的沖動,可她每一次只要有這種想法的時候腦子裏總會出現羅子航那張對她關懷備至的臉。

他溫柔的聲音,他寵溺的笑容,他所有袒護她的舉動……

她總覺得他就在自己身邊,一直都在她身邊盯着她……

☆、165、幹事的大小寶

朱佩玉失去兒子以淚洗面,她,比朱佩玉好不了多少。盡管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會痛心的哭出來,可她從羅子航死後卻再也沒笑過。羅家的人因為她懷孕的緣故,對她再沒挑過刺,甚至還加派了丫鬟婆子到她身邊。雖然他們看起來是好意,可她知道,羅家并非真正想對她好,只不過是想看牢她,好讓她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其實他們根本沒必要如此……

聞着空氣中孤獨的氣息,摸着自己七個月大的肚子,蘇念荷倚靠在床頭邊,苦澀的笑了。

這個孩子是她欠羅子航,她一定會生下來的。

看着這間他們婚後所住的房間,他的東西都還在,原封不動的擺着,床邊的黑色長靴,衣櫃裏的衣物,只要是他的東西,都還在,而且是她不要任何人動的。

而在另一處——

今日羅太夫人稍稍精神了,朱佩玉去看她的時候,還挺丫鬟說她今日早膳都比平日用得多些。

她坐在床頭邊,陪着羅太夫人說話。

羅太夫人只要有精神,還是會問關心府裏的大小事,問得最多的就是蘇念荷的肚子。

今日也沒例外。

朱佩玉溫柔的對她回道,“娘,您放心,孩子好着呢,昨日我才讓大夫到府裏為她把過脈,一切都好。”

羅太夫人點着頭,可老眼裏夾雜着傷痛和憎惡,目光時而渾濁,時而淩厲,“佩玉啊,你知道我都在想何事嗎?”

朱佩玉擔心的為她撫着胸口,“娘,航兒……他已經去了,您把心放寬些,好嗎?”

看了她一眼,羅太夫人目視着前方,蒼老的聲音很低沉,“佩玉啊,我就想看着我的曾孫出世,我羅家後繼有人我死也瞑目了……”

朱佩玉緊張不已,“娘,您不要說這樣的話。”

羅太夫人擡起枯槁的手,示意她別說話,随即又繼續嘆道,“可我又容不下蘇念荷繼續在羅家……佩玉,航兒的死都是她造成的,是她把航兒克死的啊……

朱佩玉流着眼淚安慰道,“娘,您放寬心,別這樣。”

羅太夫人搖着頭,低沉的聲音充滿了恨意,“等她生完孩子,絕對不能讓她在留在羅家,否則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朱佩玉流淚點頭,“娘,我知道該如何做。”

羅太夫人這才轉頭看着她,帶恨的老眼有着幾分猙獰,“待她分娩之日就是她的死期!既然航兒如此看重她,我就要她下去陪我的航兒!”

朱佩玉微微眯眼,緊抿着紅唇,點了點頭。

她知道該如何做了……

。。。。。。

一轉眼,蔚卿王府的小王爺都快滿月了。

南宮司痕早就準備好了要為兒子慶賀滿月,半個月前就讓人把請柬派送出去了。這幾日,羅淮秀也到蔚卿王府來幫忙了。

其實說幫忙,還不都是其他做事,她這不過是借口來而已,要不然安一蒙哪裏會放行。而且她現在都學聰明了,走哪都把兩個孩子帶上,省得安一蒙那小心眼的說她重女輕兒。

其他人都在忙着,她就帶着兩個兒子在房裏陪女兒說話解悶。

南宮司痕去書房做事了,羅魅就讓奶娘把孩子抱了過來,也把孩子睡覺的小床擡到了房裏。

平日裏清清冷冷的房間,今日特別熱鬧,主要是一對小哥倆,真是走到哪熱鬧到哪。羅魅讓慧心慧意特意去廚房做了許多糕點,兩個小家夥也不客氣,還不要奶娘喂,非得自己吃。

羅淮秀抱着小外孫,眼裏全是疼愛,“咱們的小霖兒真是越長越漂亮了,比你爹娘還漂亮。”

羅魅在旁邊直抽嘴角。

羅淮秀稀罕得不行,連在小外孫粉粉的臉蛋上親了好幾下,還嘻哈笑道,“咱們小霖兒最大氣,最喜歡外祖母了是不是?等你大些了,外祖母接你過去跟小舅舅們一起玩。”

說小舅舅,小舅舅的小身影突然出現了——

小寶一手捏着糕點一手被奶娘牽着,穩穩的站在自家娘親旁邊,嘴裏還‘啊啊’的叫了兩聲。

羅淮秀低下頭,笑眯眯的問道,“小寶也要看小侄兒?”

她也不等兒子再招呼,抱着小外孫蹲在了地上。

快滿月的南宮霖變化很大,剛出生那會兒像個小猴子似的,經過一個月精心喂養,不僅身子長圓潤了,皮膚也更顯白膩。小家夥五官生得像爹,唯一像羅魅的地方就是他白白的肌膚,招人稀罕得很,摸一摸都害怕把他碰傷一般。

小寶盯着她懷裏的小家夥,咧着嘴露着兩顆小白牙,“啊啊……”

羅淮秀嗤笑,“你想跟小侄兒說什麽?”

小寶又‘啊啊’了兩聲,突然舉起小手朝南宮霖小嘴伸去。

這一幕,屋子裏的人全都倒抽冷氣。

他手中的糕點已經捏成渣餅了,此刻全都貼在南宮霖的小嘴上。

小寶還咧着嘴笑,“啊啊……”

可被他喂食的小侄兒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這哪是喂食,這簡直就是堵嘴啊!

奶娘回過神,趕緊把小寶抱起。

羅淮秀臉黑的拿起手絹給小外孫清除嘴上的糕餅,心疼的哄道,“霖兒不哭……霖兒不哭……外祖母一會兒再教訓小舅舅……”

羅魅哭笑不得的從她懷中接過兒子,“娘,沒事的,小寶也是好意。”

羅淮秀都快氣死了,“太粗魯了!看把咱們小霖兒都吓住了!”

羅魅一邊搖晃着兒子輕拍着,一邊回她道,“沒事的,小寶才多大,哪裏分得出輕重?”

而喂食成功的小寶此刻壓根沒在意他們,還在奶娘懷中一個勁兒的拍小巴掌,“啊啊啊……”

羅淮秀瞪他一眼,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這頭還沒哄好南宮霖呢,大寶又拉着奶娘撲倒羅魅腳邊,手裏也舉着快被揉成一團的糕點,“啊啊……”

羅魅低下頭,騰出一只手,摸了摸他小腦袋,“大寶乖,小侄兒還沒長牙,不能吃這個。謝謝大寶了。”

大寶‘啊’了一聲,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羅魅再把頭低一點,“小侄兒不吃,姐姐吃,大寶喂姐姐。”

大寶又‘啊’了一聲,還當真把手裏的糕點糊到她嘴上,然後跟小寶一樣開始拍小巴掌。

房間裏,就南宮霖還在委屈的哼哼,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一對小哥倆,做什麽都跟商量好似的,只要一個做,另一個都會跟着學。偏偏兄弟倆做的事讓人生不了一點氣,反而越發讓人喜愛。

。。。。。。

滿月宴很隆重也很熱鬧,朝中文武官員都被邀請了,就連南宮澤延都送了許多賀禮到蔚卿王府。那一箱箱奇珍異寶被擡進大門的時候,可是看傻了不少人,這足以見南宮司痕如今在朝中的地位。

而此刻,身為蔚卿王府的主子,南宮司痕卻還坐在房裏,盯着自家女人用膳,時不時還要瞪一眼旁邊某個唠叨不停的岳母大人。

羅淮秀一邊叮囑女兒吃東西,一邊也不忘回瞪這個跟狗皮膏藥似的女婿。

羅魅原本是想出去見客的,可羅淮秀不同意,非要她月子坐滿四十天才行。

對此,南宮司痕沒意見,反正他也沒打算讓他女人抛頭露面,那些擠破頭都想見他女人的人,就是不能如他們所願。

不過在接下來聽到的話中,他是差點掀桌——

只聽羅淮秀一點都避諱的說道,“乖寶啊,你身子剛好,暫時最好別行房,還是要等過了四十天最好。”

羅魅剛咽下一口雞湯,否則鐵定噴出來。瞅着南宮司痕瞬間變黑的臉,她只覺得耳根就像有火燒一般滾燙,甚至不敢跟羅淮秀對視,“娘,我們知道了。”

見她還同意,南宮司痕‘啪’的拍桌,怒瞪道,“為何?”

羅淮秀冷飕飕的睨着他,“就沖你這性子,我也要讓我乖寶不讓你碰!你知不知道生完孩子後的保養對女人多重要?我說不讓你們行房那是為了你們好,我乖寶這體質,能受得了你壓榨?”

羅魅臉紅的直拉她,“娘,你少說幾句吧,我們都知道了。”

羅淮秀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女婿,這才對着女兒耳邊說起悄悄話來。

羅魅聽完,有些驚訝,都快忘了臉紅了,“娘,真的啊?”

羅淮秀翻了個白眼,“我還會騙你不成?當然了,司痕要是不介意,我也沒法。不過我可是為了你們以後‘性福’着想,畢竟你這才第一胎,以後說不定還要生到老的。”

羅魅忍不住抽了抽唇角,“娘,不會生到老的。”

羅淮秀瞅了一眼還在那裏幹瞪眼的女婿,冷哼,“懶得跟你生氣,免得人家說我這丈母娘可恨。”

她擡腳就往外走,也不打擾他們夫妻了。

南宮司痕雙手緊緊攥着,真是被她氣得牙癢癢。本來就可恨!

羅魅看了他一眼,起身繞過桌子走到他身邊,沒好氣的推了推,“氣什麽啊?娘沒有要離間我們感情的意思。”

南宮司痕摟住她腰身往自己大腿上一拽,沉着臉道,“我看她就是搗亂的!怎會有那樣的說法?”

羅魅臉燙的問道,“你都聽到了?”這人,耳力也太好了。

南宮司痕重重一哼。

羅魅也不好再說下去,這種話太私密了。母親居然跟她說別過早行房,否則那裏以後會變松弛。

南宮司痕還咬着牙,“我看她一天都沒個正行,兩個孩子還不夠她操心的,居然把心操到我們房裏來了,多事!”

羅魅拉長了臉,“有人操心還不好?那也是關心才會操心。要是她不操心,指不定哪天你又閑話說她不把你當自己人了。”

南宮司痕氣悶難消。抱着她雙手不自覺的在她身上游移,他覺得自己這幾個月真的快成苦行僧了。好不容易熬到孩子滿月了,結果那可惡的岳母還給他潑一盆冷水,澆得他透心涼。

羅魅也懶他不規矩的手,腦袋擱在他肩膀上,低聲道,“我娘她就是那個樣,這麽久了,你難道還不了解她的性子?”

南宮司痕冷硬的溢了一個字,“嗯。”

夫妻倆正說着悄悄話,突然慧心慌慌張張的來禀報,“王爺、王妃,出事了,嘉裕王和二公子、三公子打起來了!”

羅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随即從南宮司痕身上起身走到門口問道,“怎麽回事?嘉裕王怎麽會同大寶小寶打起來?”

不等慧心說話,她已經邁開腳走出了房門。

南宮司痕想阻止都來不及了,沉着臉趕緊追了上去。

花園裏,圍着許多人,不止是今日來的賓客,還有羅淮秀、安一蒙、蘇偵仲都在。

大寶小寶正哭得稀裏嘩啦的,羅淮秀都哄不了,兩個小家夥就一個勁兒的指着不遠處六七歲的嘉裕王南宮宏,一副要自家娘親為他們做主的樣子。那委屈可憐的樣子哦,惹得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心生疼惜。畢竟是兩個走路都不穩的孩子,被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欺負,這能不委屈嗎?

而南宮宏此刻站在蘇偵仲身旁,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神很是淩厲,連放在身側的雙手都緊緊握着。

大寶和小寶的奶娘正在訴說事發的經過,周圍的賓客也沒人打岔,都安靜的聽她們說。

原本奶娘和丫鬟帶着大小寶在花園裏玩推蹴鞠的游戲,就是你把蹴鞠推給我、我又推給你,誰知道玩得正高興呢,南宮宏突然出現,上前就把蹴鞠給抱走了。

大小寶一看玩具沒了,哪甘心啊,兩個小家夥拉着自己的奶娘就要去搶回來。奶娘雖然不認識南宮宏,可見他的穿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們也不敢沖動,所以就同他說好話,想讓他把蹴鞠還給他們,結果南宮宏指着她們讓她們滾開。

大寶小寶委屈歸委屈,可兩兄弟也是有些橫的,大寶居然丢了奶娘的手就朝南宮宏撲去,因為個子小他也沒搶回蹴鞠,但卻把南宮宏的褲帶給扯住了。這發脾氣的孩子用得都是吃奶的勁兒,南宮宏一手抱着球,一手扯着自己的褲腰帶。這是小寶突然撅着小屁股爬過去,抱着他小腿就開始咬。

別看他就兩顆幼牙,可下口的勁兒卻有點狠。南宮宏從小嬌生慣養,哪裏受得了這種痛?頓時就怒了。因為他要抓着褲腰帶,又要抱蹴鞠,一氣之下就用腳膝蓋朝大寶頂過去,想讓他把自己褲帶子放了。

結果這一頂,後果自然就沒法想象。奶娘吓得直呼救,一個抱着痛哭的大寶,一個去拉還在咬南宮宏的小寶。

聽兩名奶娘說完,安一蒙朝蘇偵伯冷聲道,“蘇大人家教真好,時隔一年多嘉裕王不但沒收心改性,其任性反而變本加厲。光天化日搶奪他人之物,這同土匪有何區別?”

眼前,敢當衆罵南宮宏的人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聽完兩個奶娘的話,賓客們看南宮宏的眼神都變了。傳聞嘉裕王刁蠻任性,看來還真不是虛言。

☆、166、誰想要她死?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又是自己外孫理虧在前,蘇偵仲哪裏敢發怒,只能拉長了臉對安一蒙作揖道,“安将軍,看在嘉裕王年幼的份上,還請您大人大量。老夫在此代他向你以及兩位小公子陪個不是。”

安一蒙冷哼,“賠個禮就完事了?蘇大人,你可是覺得小兒命賤可由他人任打任罵?”

蘇偵仲臉色微微一變,“那依安将軍的意思?”

羅魅和南宮司痕正好趕到,賓客們見到他們夫妻倆前來,紛紛讓出一條道。就在羅魅正準備上前時,突然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比他們快了一步,人還未走近,就聽到他譏笑的聲音傳來,“蘇大人,我爹說得不錯,難道我二弟三弟就因為身份不及嘉裕王,可可以任他肆意打罵?而我們連讨個公道的機會都沒有?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難道你外孫嘉裕王還能高貴過皇上?”

看着那張嬉皮笑臉,聽着他字字句句戳蘇偵伯的話,羅淮秀都有些驚訝,是沒想到安翼居然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

蘇偵仲臉色有些青了,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

而南宮宏小小年紀,目光卻尖利無比,很是不甘心被人指罵,竟當着衆人的面指着安翼怒道,“你放肆!本王是你可以辱罵的?”

見小外孫不顧場合發怒,蘇偵仲臉色是徹底青了,要是有個地縫,此刻他真想把這個任性又不是看事的東西給藏起來。

安翼斜了他一眼,對他來說,什麽王不王的,不過是一個驕橫跋扈、任性妄為的小屁孩罷了。就他這不可一世的性子,絕對活不到成年。當真以為南宮澤延是傻子,會容忍前太子的兒子跟他争奪皇位?除掉他不過是早晚問題。

當然,他若是認命、老老實實做他的親王,倒還有一條活路,要是就他這德性繼續下去,早晚都得去見他爹。

從羅淮秀手中抱住大寶,他拉長了臉,嫌棄的道,“就知道哭,丢臉死了。以後好好練武,誰敢欺負打回來就是!”

他這話雖是對孩子說的,可這口氣又狂又霸道,言語中毫不掩飾自己的護短。

更讓他們傻眼的是剛剛還哭得委屈的大寶突然收了聲,居然對南宮宏揮甩起小胳膊,嘴裏發着模糊不清的字,“噠噠噠……”

安翼一手托着他小屁股,擡起另一只手粗魯的給他擦了擦臉,嫌棄的道,“不許再哭了,醜死了!再哭哭啼啼的別說大哥以後不疼你們!”

本來他和墨冥汐在那邊聊天說話,聽說這邊出事後墨冥汐非要讓他過來,想嘛,他安大公子正跟自己的女人*着呢,結果被人打斷,他能有好臉?

他一句‘大哥’讓羅淮秀都有點愣。這家夥自從回京後,看她的大小寶都是橫着眼的。不過每次兩個孩子見到都很高興,比看到玩具還興奮。安翼不喜歡她的孩子她也理解,也沒去說什麽該不該。本來年紀就差得多,要一個二十幾的男人去陪兩個奶娃玩,想想都不可能。更何況這兩個弟弟是她這個後娘生的,生來就是分他家業的,要是安翼能喜歡她,她都會覺得很驚悚,肯定會覺得這家夥不安好心。

安一蒙也是有些意外,主要是這個兒子真不喜歡兩個弟弟,府裏的人包括他都看得很清楚,而翼兒他也從來不掩飾。現在見他幫自家兄弟說話,說真的,他心裏是愉悅的、也是欣慰的。這個雖是他養子,可他從來沒有厚此薄彼,他自認為他這個做爹的沒有半點虧待他。

見蘇偵伯和南宮宏還一動不動的瞪着他們,安翼再次把目光投向他們,“怎麽,欺負了人連一句歉意的話都不願意說?好歹也是親王,連認個錯的氣魄都沒有?”

蘇偵伯咬着後牙槽,真是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周圍全是同朝的官員,且一個個都用指責的目光看着他們祖孫,他不得已只好拉了拉南宮宏的手,“宏兒,去給兩位小公子賠個不是。”

可南宮宏因為被安翼羞辱此刻正在氣頭上,他還等着人來哄他呢,又怎可能會去賠禮?

聽完蘇偵伯的話,他猛的甩開他的手,怒道,“憑什麽讓本王去給他們賠不是?本王是搶了他們的蹴鞠,可那蹴鞠上也沒刻他們的名字,為何本王就不能玩?外祖父,他們仗着人多不給你面子就罷了,現在連本王都不放在眼中,太放肆了!”

都說童言無忌,可眼前的南宮宏卻讓看熱鬧的衆賓客紛紛搖頭嘆氣,說失望一點都不過。別的孩子‘童言無忌’那是因為乖巧懂事,偶爾一次說錯了話,這無傷大雅。可眼前的嘉裕王,一言一行都端着自己的身份,小小年紀卻充滿戾色,無一點乖巧懂事之處,乖張任性得讓人無語。

見寶貝外孫這個時候還不知輕重,蘇偵仲都有些火大了,對他冷聲訓斥道,“宏兒,不可胡鬧!”

南宮宏仰頭望着他,本該稚氣的小臉卻有着大人都比不上的厲色,“外祖父,你怎能幫外人說話?我可是堂堂的嘉裕王,難道教訓幾個放肆之人都不行?他們目中無人、欺我年幼,我如何能再向他們賠禮致歉?”

蘇偵伯一聽,睜大眸孔的同時也揚起了手,“你!”

南宮宏無畏的直着脖子,眼裏的戾色更重,“為了讨好他們,你可是連外孫都不要了?你不是說我有可能做君王嗎?你不是說以後人人都要向我俯首稱臣嗎?我既是君王之命,為何還要看他們臉色?”

“啪!”

一記清脆的響聲落在他稚氣又倔傲任性的臉上。

南宮宏捂着臉,猛得扭過頭,怒視着他,“外祖父……你、你居然打我……”

蘇偵伯鐵青着臉,手掌還在半空中,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今日他就不該帶他出來!

別說他了,其他看熱鬧的都傻眼了。瞧瞧他們都聽到了什麽……

這場面,讓每個人都倍感意外和震驚。雖然南宮宏只是一個孩子,可不代表他就可以胡亂說話,更何況還是這種謀朝篡位的言語。

最先忍不住笑出來的是安翼,“哈哈……今日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了……”他一邊笑一邊捏大寶圓潤的臉蛋,“你們兩個小搗蛋,今日運氣真不好,誰不好碰上,居然會碰上以後的‘君王’。”

他這些話大寶哪裏聽得懂,還以為他跟自己開玩笑呢,結果還對他咧嘴露出自己的小白牙,手舞足蹈的喊着,“噠噠噠……”

如果有地縫,蘇偵仲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鑽進去,沒人知道這一刻他是有多難堪、多尴尬。

這不是在家,而是當着文武百官的面……

南宮司痕沉着臉正欲上前,羅魅突然把他拉住,并朝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朝另一處看。

只見從人群中走出一名太監,在蘇偵仲身前站定後,冷冷看着他,“蘇大人,今日是蔚卿王府小王爺彌月之喜,不知道嘉裕王此番言論是何意思?奴才也不敢為難您同嘉裕王,但也不能無視你們所言所行。在場衆位大人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還請蘇大人同嘉裕王随奴才進宮一趟,向皇上親自解釋一番。”

這位公公不是別人,正是南宮澤延的近身随侍潇公公,也是南宮澤延最為信任的人了。今日他是代表南宮澤延前來道賀的,也是他同大內侍衛把南宮澤延賞賜的厚禮送到蔚卿王府來的。因為南宮司痕一直沒出現,他一直未離開,不曾想居然親眼目睹這樣的一幕。

別看在場這麽多官員,此刻還真只有他站出來最合适。

蘇偵伯袖中的雙手緊握,腦門上連冷汗都出來了。

可偏偏自己的小外孫不争氣,還指着面前的太監怒道,“大膽奴才,見到本王居然不行禮?”

蘇偵伯再難忍他的任性,當衆低喝,“閉嘴!”

南宮宏正欲開口反駁,站在他們祖孫面前的潇公公已經朝大內侍衛下令,“來啊,帶嘉裕王和蘇大人回宮!”

人群紛紛往後退了幾步,只見一列侍衛小跑上前将祖孫倆團團圍住。

安一蒙背着手冷眼旁觀着。對今日的事,他一點都不意外。早在一年多以前他就看出南宮宏的品性,出事是早晚的。至于蘇家,有什麽下場也是可以預見的。

這些,早就在預料之中。

蘇偵仲還能說什麽?別說眼下的情景讓他難堪,他更擔心的是自己的小外孫還會說出更多不該說的話。

“走!”他一把抓住南宮宏的胳膊,拽着他快速的沖出人群。

大內侍衛也沒當衆為難他們,但緊跟着追了上去。

潇公公這才走向南宮司痕,躬身道,“王爺、王妃,恕奴才鬥膽放肆了。”

南宮司痕淡淡的回了一句,“潇公公請便。”

潇公公做了一個揖,這才又轉身對在場的人拱手道,“打擾諸位大人雅興了,恕奴才有要事在身,不便作陪,諸位大人請。”

語畢,他再次面相南宮司痕和羅魅,“王爺、王妃,奴才這就回宮了。”

南宮司痕朝一旁墨白吩咐道,“送潇公公。”

墨白趕緊應聲,“是。”

熱鬧看完了,花園裏一時間變得極為安靜。

南宮司痕不得不先開口,“諸位大人今日賞臉為犬子彌月之喜道賀,怠慢之處還請諸位大人見諒。吉時已到,諸位大人請入廳飲宴。”

他話音剛落,蔚卿王府的下人紛紛上前為在場的人引路。

圍觀的大臣們這才紛紛散去。

很快,花園裏就剩下他們夫妻和安府的人了。

兩個小家夥早就沒哭了,正好奇的到處張望,一會兒看這裏一會兒看那裏,仿佛忘了之前發生的事。

羅魅上前問道,“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夫妻來的時候這邊已經圍攏了人,對奶娘描述的經過也沒聽到。

羅淮秀把經過給他們說了一遍,自責的嘆道,“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誰知道南宮宏會這麽沖!”

大小寶不是第一次來蔚卿王府玩,而且今日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家也都認識這對孿生兄弟,她覺得應該不會有大問題,所以才特意交代奶娘把孩子帶花園裏玩。

羅魅從安翼手中接過大寶,一邊問他一邊脫他的小褂子,“大寶,有沒有哪裏痛?”

大寶揮着小胳膊,“噠噠噠……”

羅魅嗔了他一眼,無語。

羅淮秀也趕緊上前幫忙,解開他裏面的小衣,見胸口沒什麽痕跡後這才松了口氣。奶娘說看到南宮宏擡膝蓋,羅魅第一個想到的是大寶會被踢到,好在沒有。小孩子的皮膚嬌嫩,稍微碰着撞着什麽都會有痕跡,這麽小的孩子,就算真傷着了也說不出來。

不過為了安心,她們把小寶也檢查了一遍。

見兩個兒子都沒事,安一蒙才朝奶娘冷聲叮囑道,“以後謹慎些!”

兩位奶娘生怕他會發怒懲罰她們,見他真是警告,遂趕緊跪在地上認錯,“是,老爺,奴婢們以後一定會嚴加看護好兩位公子。”

羅淮秀對她們道,“行了,都起來吧。”

這事也怨不了她們,誰遇上南宮宏都是一場麻煩,看那孩子嚣張的樣子,非一般人能壓制的。

她過去拉着女兒的手,“乖寶,沒事了,走,娘陪你回房去,讓他們男人去陪客人喝酒,我們陪孩子玩。”

羅魅朝南宮司痕看去,只見他點了點頭。

見安翼還在旁邊,她皺眉問道,“汐汐呢?”

安翼冷漠的撇嘴,“在偏房。”

“你把她送我們這邊來,別讓她一個人待着。”

“……嗯。”對她的提議,安翼倒也沒拒絕,只不過沉默了片刻才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

女人們都離開了。

安翼這才對安一蒙道,“爹,我先去忙。”

安一蒙點了點頭,“去吧。”

看着兒子離開的背影,他暗自嘆了口氣。自從讓翼兒娶蘇念荷以後,他們父子就沒再好好說過話,更別說談心了。以前他們父子見面的時間少,可見着面也會說一些暖心的話,翼兒時常還會調侃他。

他覺得,他們父子有必要好好說一次話了……

……

今日發生的事,大家最關心的還是結果。

南宮澤延給足了南宮司痕面子,知道今日百官在蔚卿王府做客,直到晚上宴席一過,才連夜宣召文武百官進宮。南宮司痕也沒能推脫,有人欲密謀篡位,這等大事他哪能袖手旁觀?

羅淮秀也沒急着帶孩子回安府,同奶娘一起把兩個孩子哄睡以後就去羅魅房裏聊天了。

說起今日的事,羅淮秀雖然解氣,可也有她放心不下的,“乖寶,你說要是蘇家出了事,會不會把恨轉嫁到大寶和小寶身上?”

羅魅拉着她手安慰道,“娘,你能想到的安将軍也能想到,所以你別多想,這事讓安将軍去處理。”

羅淮秀愁眉不展,“蘇家因為蘇念荷的事對我們本來就懷恨在心,這再出事,他還能放過我們?不怕他野心大,就怕他狗急了跳牆,什麽事都敢做。”

羅魅冷靜的搖頭,“娘,這事還得看皇上的态度。依我看,應該死不了人。”

羅淮秀不信,“南宮宏當衆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