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的人,見到了會是怎樣的表情?

尤其那人是你一直追尋,殷殷期盼的人。總會想象着見到她時該是什麽樣的情景,什麽樣的表情。

周文淵擡着頭,看着周雅韻滿臉的驚慌遮都遮不住。微微側頭,便看見了周雅韻伸手那一雙手。

那雙手規規矩矩地拿着帕子放在膝蓋上。一身水藍色長袍。清新淡雅。

那雙手……

周文淵頓了頓,轉身朝着展臺旁的臺階走了過去。

“哥,你不用上來了。我這就下去。咱們趕緊去母妃那裏請安吧。”周雅韻吓了一跳,趕緊朝臺階那邊走過去。

這一動不要緊,擋在身後的人就露了出來。

周文淵愣了愣,瞬也不瞬地看着那抹水藍色的身影。

重華在聽到周文淵聲音的時候就已經渾身繃緊。就算是那聲音溫暖的仿佛冬日暖陽,可她卻仍然覺得冰冷刺骨。

周雅韻急急忙忙地去攔着周文淵,卻正好将她暴露了出來。于是重華便看到了周文淵驚訝的臉。

他是真的驚訝了。那樣不喜形于色的一個人,滿臉的驚訝毫不掩飾。

八成在納悶怎麽會在這裏見到她吧。畢竟他可是費了不少人力物力在全國範圍搜索她。重華有時候覺得沒辦法去理解周文淵這種行為。

她可沒有自我感覺良好地以為周文淵對她是傾心到不得到就會死的地步。他們一共也沒見過幾次。有過一次假婚約,一次談判破裂。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或許有那麽一瞬間周文淵是那樣的溫柔待她,可他還是将她送給了他的好基友。

話說不知道三皇子怎麽樣了。有沒有好好地傳宗接代呢?重華眼神微微有些渙散,思路去了其他地方。

“你……好久不見了。”周文淵幾步走上展臺,眼神溫潤地看着坐在藤椅上的重華。

重華眨眨眼。回過神來。他竟然沒有直接沖過來扯住她怒吼着你特麽到底跑到哪兒去了。看來結婚确實可以打磨一個人的性格。

重華盈盈地站起身,款款地拜了下去。規規矩矩一個禮,讓周文淵和周雅韻都愣住了。

以前就覺得重華與人不同。可如今看來,這氣質絕非一般的貴女可以比拟的。在她失蹤的這段時間,她都跟什麽人在一起?做過什麽?去了哪裏?周文淵只覺有許多話想問,可都被這盈盈的一禮給堵在了嘴邊。

這個禮很标準,也很疏遠。那種疏遠是從內往外滲透的。淺淺的。讓人不易察覺。可就是一種被人輕輕推開的感覺。十分不舒服。

重華擡起頭來。眼神坦然地看着周文淵兄妹倆。仿佛這樣的見面十分稀松平常。

“你怎麽會在這兒?”周文淵到底還有點理智在,能來這裏的人絕非普通百姓能夠混進來的。重華的身份特殊,絕對不是輕易就能夠混在人群裏進來的。再說了。周雅韻已經跟那些貴女們混了一天了。若是第一天就見到重華。早就該告訴他了。

周雅韻這會兒緊緊地扯着親哥的袖子,生怕他一個不理智就掐死重華。

雖然重華說她嫁人了,可周雅韻知道,在她哥心裏面。重華仍然是他的侍妾。這種感覺上戴綠帽子的事,其實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周文淵低頭看着緊緊拉住自己的妹妹。臉色那叫一個不好。

“我是跟夫君來的。”重華似乎沒有察覺到周雅韻的好意,一刀就插在了雷點上。

夫君?周文淵怔了怔,這個詞聽起來這樣的遙遠。她跟着夫君來的?誰娶了她?誰這樣膽子大娶了她?

周雅韻感覺自己14歲的人生老了一大半。她剛才這樣遮遮掩掩的到底圖什麽。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她哥傷不傷心,一刀就捅在痛處上。

周文淵眼神暗了暗:“你嫁給了誰?”

今日能來的應該都是未出閣的貴女和未娶妻的少年郎才對。答案呼之欲出。可就算如此,答案還有好多個呢。準确答案是哪個,周文淵這會兒沒心思去猜。

眼中含冰地看着重華。死死地盯着她的嘴。

重華被他盯着十分不舒服,那種仿佛她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的表情。她對不起他個屁啊!根本就跟她沒有鳥毛關系。退一萬步說就算周文淵要娶淩家的女兒。真正該嫁給他的人也是淩月華啊。她不過是個頂包的,而且她都好心地換回來了。讓他不要娶錯人,是他自己沒看好新娘子被人給幹掉了。跟她有什麽關系啊!

總不能他看上的女人就乖乖地進他的後院吧。他是皇帝麽?

“世子……應該叫我表嫂吧。”重華努力地回憶了一下,貌似洛琛沒叫過周文淵表哥。而且看周文淵這情況,應該比洛琛小才對吧。

表嫂?周文淵臉色一冷。莫非……

“叫表嫂是對的。”冷冽的聲音從展臺的另一側傳了上來。

重華一抖,他大清早不是出去了麽?應該陪着皇帝過來才對啊。怎麽會撞見這樣的場景。

洛琛靠在涼棚的柱子上,一臉的閑适:“文表弟比我小三個月。叫表嫂是對的。”

重華默了個,同年的人,怎麽感覺差這麽多。

周文淵背着的手緊緊地握着拳。她竟然嫁給了洛琛!

等一下,他那次參加的婚禮。莫非就是她和洛琛的婚禮?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擊中了他。為什麽母妃沒有告訴他?

洛琛慢慢地走了過來。在重華身邊站定。低着頭皺着眉看着重華:“怎麽穿這件出來了?”

重華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怎麽?”

“不是給你準備了大紅的麽?”他還特意讓绛珠準備出來的大紅色的攏袖長裙。偏重華卻穿了這件。

重華滿臉黑線:“你是看我沒被母後罵心裏不舒坦是吧?”

大紅色是正妃穿的。她一個側妃要是真的敢穿分分鐘就被皇後給瞪死信不信。

“有什麽的,你皮膚白,穿紅的好看。”洛琛不在意地伸手将重華耳邊的鬓發理順到耳後去。

重華低着頭:“少給我點麻煩吧。”

洛琛似想起什麽來:“哦對了。文表弟昨日還答應了要拿衣料來。我說他那身衣服顏色好,你穿肯定好看。文表弟說要白送我。”

重華瞪大了眼看着洛琛。見了個鬼的,洛琛什麽時候學會涮人了?這分明就是調笑周文淵嘛。竟然說世子爺的衣服側妃穿着好看。這分明就是打人家臉啊。

周文淵冷冷地看着重華站在洛琛身邊,突然微微一笑:“重華穿米分色好看些,衣料自然是要送的。”

重華周身一冷。少年你這樣不明智啊喂!這不是挑釁麽?而且還這樣腦殘地挑釁。小學生麽?

洛琛理順重華頭發的手一頓,眉心微皺側過臉去看周文淵。還未等開口,就被重華搶了先。

“米分色是未出閣的貴女穿的。妾身已是婦人,如何穿得起那樣鮮嫩的顏色。倒是聽說世子妃皮膚賽雪,怕是世子妃穿最好看了吧。”

周文淵眉心一皺,眼神狠戾地盯着重華。

洛琛伸手将重華拉到身後,微微仰頭俯視着周文淵:“周文淵,把你的眼睛從老子側妃身上拔出來。”

周文淵陰翳地看了洛琛一眼,躬身行了個禮:“是臣逾越了。告辭。”

也不管洛琛什麽表情,轉身便下了展臺。周雅韻趕忙也行了個禮追了上去。

重華站在洛琛身後,手緊緊地扯着洛琛的衣服,感覺冷汗将後背都打透了。

洛琛見周文淵走遠了,才轉過頭來:“這點出息。”

重華扯着洛琛的手有些微微發抖:“開玩笑!我要是會蓋世武功分分鐘能把他打死,我才不怕他好不好。”

人都是在面對掌握不了解決不了的事物的時候才會害怕。如果你會飛,你會害怕雲霄飛車脫軌麽?

“一身藍,扔在人堆裏都找不着。”洛琛皺了皺眉,當真嫌棄她穿的素淡。

重華慢慢地坐回藤椅上,用手絹抹了一把冷汗:“我現在盡全力隐身,千萬不要有人關注我。”

在古代,曝光率越高,死得越快。這是她在小說裏看到的經驗。畢竟她也未必就是女主。不是說女主都是穿越或者是重生的麽。她不過是在做夢罷了,算不得正規女主。

“你說,周文淵會有行動麽?”殺洛琛這事肯定是不靠譜的。但是綁票重華還是能做得到的。

洛琛扯了把椅子坐下,臉色沉沉的:“他不敢。眼下正是算計着站隊的時候。一着不慎滿盤皆輸。他哪裏敢輕舉妄動。”

重華松了口氣,那就好。今日見周文淵不過是告訴他,她已經嫁人了。而且還是嫁給了他動不得的人。能死心最好了,不死心就只能斬草除根了。

“萬一他去告狀怎麽辦?”重華突然想起這件事來。

洛琛轉開臉看着那片密林,眼神有些渙散:“他不會說的,畢竟淩家的事,蹊跷的很。”

重華一愣,蹊跷,說的事淩月華被射殺的事麽?如今想來确實有些蹊跷。怎麽會剛好就有人去搶親,而且還不是搶新娘子,而是殺掉了新娘子。

莫非,這事跟周文淵有什麽關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