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灰暗的人頭就擺在大殿上,周圍有着些微抽冷氣的聲音。

洛琛恭敬地站在臺子的後面,微微低着頭,等着皇帝的指示。

皇帝皺着眉,他倒是料到了裘高嶺會私下處理這件事,卻沒想到他竟然做得這麽絕。這分明就是在打發他們,讓他們不要繼續查下去。

“陛下,區區一個千守閣,竟然如此藐視皇威,其心當誅啊。”一位禦史站出來,義正言辭。

洛琛瞥了那位禦史一眼,還真有不怕死的。

皇帝眯着眼看了那位禦史一眼,微微側過臉:“通江王,你如何看這件事?”

許久未曾出現在早朝上的通江王淡然一笑:“陛下,以臣之見,此事應是江湖人士私下的争鬥。累及了百姓,需要讨個說法。”

言外之意就是老百姓是殃及池魚的,只要跟千守閣要個說法就行了。拐着彎的讓皇帝将裘高嶺抓到大殿上來面對面問個清楚。

洛琛攏着手,微微挑眉:“通江王此言甚妙,只是不知世子是否有這個能耐将千守閣閣主請來一問。”

通江王眼神一暗,讓他兒子去抓千守閣閣主,那不是等于這個兒子就當做沒生一樣了麽。

洛琛不理會他什麽表情,微微仰着頭。想的挺美的,以為千守閣是蠻夷麽?說讨伐就讨伐。你倒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讓你兒子去抓裘高嶺,我這邊棺材都給你預備好。

大殿上有着竊竊私語,卻再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什麽。

通江王捏了捏拳頭,陰冷的眼神在洛琛的背後從頭到腳刮了一遍。

感受到身後淩厲的目光,洛琛仿佛渾然不知一樣。腰杆仍然挺得筆直。你也就這點能耐,再多你什麽也做不了。

下了朝,洛琛就被親爹給叫到了禦書房。

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桌面上。皇帝難得陰沉着臉。

“父皇若想深查這件事,兒臣将裘高嶺捉拿回來便是了。”洛琛神色淡然地站在地上。

皇帝擡眼看了看洛琛:“你有這樣的把握?”

洛琛淡淡地點了點頭:“裘高嶺跟兒臣,有些交情。”

抓我倒是能抓來,可你不能因為人家是江湖人士就随便讓人家背黑鍋吧。就沖着裘高嶺神不知鬼不覺就能摸進宮裏來,指不定什麽時候腦袋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開罪江湖人士的後果就是吃不敢吃睡不敢睡。那樣出神入化的武功若是人人都能練成。千守閣也就不算是什麽了。

皇帝何曾不知道跟江湖中人談事情又多鬧心。可眼前就擺着這樣憋氣的事他怎麽咽得下這口氣。那可是一城的人啊。不是一個兩個。可是幾千人啊。說沒了就沒了。這讓鄰國怎麽看?日後那塊地上還有沒有百姓敢去居住了?不弄個水落石出給百姓個交代,以後還怎麽服衆!

“要不就順了通江王的心意,讓周文淵去抓人。”洛琛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口氣說道。

皇帝瞄了他一眼:“你就這麽看他不順眼?”

洛琛摸着手上的扳指。微微一笑:“豈止是不順眼啊。”

皇帝無語地瞪着兒子:“總之這事朕無法輕易就揭過去,怎麽樣都要有個結果。”

洛琛嘆了口氣,沒的說,這又要壓在他頭上。那兩顆人頭已經拿到菜市場門口挂起來了。雖然有些牽強。可也确實是罪魁禍首。

重華這邊也有些無奈,上次都出一回亂子了。華貴妃竟然還有膽量讓她進宮參加賞花宴。真的是她太無聊了麽?

衆位貴女花團錦簇地等着被挑中。進門就看見重華端正地坐在華貴妃下手。一時間每個人都臉色各異。

這次沒有那位狀元娘子,屋裏的氣氛比之前好了許多。經過上次的賞花宴大家都看出來了重華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也沒哪個不長眼的想要挑戰極限。眼下最重要的是九皇子正妃的位置還空着呢。

別說坐上太子就穩妥了,就算是坐上皇位還有被拉下來的呢。與其争奪那不受寵的太子側妃之位還不如争奪有機會母儀天下的九皇子正妃之位。

能來這兒參加賞花宴的都是家中嫡女。不但是頂着全家的期盼長大的,更是手把手接受了家裏那些宅鬥聖鬥士調~教的榮譽畢業生。

個個摩拳擦掌就等着驚豔九皇子呢。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九皇子如果能面對面挑選正妃人選。也就不必華貴妃張羅了。私下交流那就是做夢。重華實在沒辦法說出口她在嫁給洛琛之前還跟洛琛在山上住了那麽久。說出來不知道要被人憤恨成什麽樣。

掃了一眼場內,今日沒有貴婦們陪聊。家家只有貴女帶着一個随身的丫鬟來赴宴。

想必一會兒指不定就有林間偶遇的戲碼。

華貴妃笑顏如花地招呼衆位貴女賞花作詩作畫,不必拘謹。

重華一樣都不沾邊,默默地坐在角落裏喝茶。也沒人來招惹她。

“上次那位狀元娘子這次沒來是因為生孩子的原因麽?”重華回身讓紫陌斟茶的功夫小聲地問道。

狀元郎家添人進口肯定會請客吃飯才對。她都沒收到帖子,按理她家應該收到帖子好準備表禮的。

不管職位高低,有新生兒都是應該祝賀的。

紫陌小心地将茶杯捧給重華,小聲地說道:“那日賞花宴之後,那位狀元郎就被太子殿下随口找了個理由配到外縣去了。”

重華默了個,皇帝陛下你兒子這麽小心眼你知道麽?

就在奇怪那天那位狀元娘子拍馬屁拍在馬腿上洛琛怎麽沒反應,原來是朝着人家家的頂梁柱下手去了。古代的女人就算再顯赫也要依靠男人。除非你能爬到太後那個級別,否則家裏的男人有點什麽你除了跟着一起就什麽辦法都沒有了。

“殿下說狀元郎此行遙遠,還特意送了兩個美人兒給狀元郎紅袖添香。”紫陌抿着嘴笑着跟重華小聲說道。

重華拿着茶點的手一頓,眉心忍不住皺了起來。看來那日洛琛确實是氣壞了。狀元娘子豈止是拍在了馬腿上,根本就是踩在了雷點上。

“琛兒媳婦,別光是吃茶,也挑漂亮的花做幅畫。”華貴妃這會兒正高興呢,和顏悅色地跟重華說道。

對于重華會畫畫這件事,還是周雅韻無意中捅出來的。小丫頭哭着解釋不清到底是從什麽渠道搞到了重華的畫稿。幸虧華貴妃沒有其他的打算就沒深究這件事。只是對重華竟然會畫畫這件事感到有些驚奇。再無其他。

重華眼皮一跳,果然見衆位吟詩作畫的貴女們紛紛看向她這邊。顯然是沒人知道重華會畫畫。

一而再再而三拂華貴妃面子是絕對不行的。本來就沒什麽依仗,更不能讓華貴妃将來成為洛琛的阻力。重華只得笑着讓人準備碳棒。

水墨畫講究意境,超難理解的好伐。重華果斷放棄與衆位或許從兩三歲就開始用毛筆畫水墨畫的貴女們才藝撞車。

在硬紙上,用碳棒草草地畫了一張牡丹的素描。

反正這裏也沒人看得懂,是那個意思就行了。偷工減料是必須的,如果一開始就做到盡善盡美,将來沒有上升的餘地了反而會成為馬腳。

衆位古代人哪裏見過這樣的畫,一方面對于重華用碳棒作畫啧啧稱奇,另一方面則驚訝于紙上的花栩栩如生。

“太子妃大才,敢問用碳棒作畫是從何想來。”一位米分衣貴女突然眼神閃亮地看着重華。

重華眼神飄遠:“……山上貧瘠,碳棒也可以寫字。”

殺了她吧。她可沒有小說裏那些女主們的腦子,可以山路十八彎。到底是誰特麽發明了用炭筆作畫的,她上哪兒知道啊。

在現代畫素描她都是用鉛筆,只是勉強跟碳棒搭點邊而已。

衆人雖然鄙夷重華在山上長大。可一方面又不服氣,人家在山上連紙筆都沒有還能畫的這麽好。一個個表情都十分矛盾。

重華心裏默念着,九皇子你趕緊來轉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啊喂!

“九殿下到。”小太監的公鴨嗓在重華聽來仿佛天籁一般。終于有人來救場了啊!

方才還糾結的衆位貴女一瞬間收起了不服氣的表情,各種高貴冷豔嬌憨動人。雖然需要将面紗蒙起來,可好歹可以露出一雙靈動的美目在外面啊。況且今日特殊,華貴妃特意讓人将面紗都收走了,就是為了讓九皇子看一眼。

緊張着,衆人都緊張着,緊張到無以複加的地步。九皇子俊美動人,就算是千萬分之一的機會她們都不可能輕易面見九皇子的。這樣的天賜良機,若是不善加利用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心跳着,幾乎要從嘴裏跳出來。衆人都緊緊地捏着絹帕,面上還要維持着鎮定。眼睛盯着地上,卻忍不住往門口飄。

一步,兩步,仿佛是踩在人心口上。千呼萬喚始出來,九皇子飄然而至。

進門的一瞬間,就被滿屋的香氣擊倒在門口。九皇子一皺眉,差點就沒忍住逃走了。

重華別開臉,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