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計劃讓洛琛逼宮這件事,左及川睡了一夜就開始後悔他們似乎是做的有些過火了。

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而他們這樣做,無異于替洛琛安排他的人生。

如果這件事攤在他身上,就算是做了皇帝,他也不會感謝那個人。

“我為我之前的計劃跟你道歉,你喜歡怎樣決定就怎樣去做。實在是對不起。”左及川一臉誠懇地對着洛琛說道。

洛琛鐵青着臉。雖然之前左及川興高采烈地跟他談到這個計劃的時候他确實有點小排斥。畢竟自己的事當然是要自己做主才順當。可他并不排斥左及川給他提供的技術支持。今天左及川跑來找他表達自己的歉意,他是驚訝的。可這會兒黑着臉,卻完全是因為現在的時間剛剛好是淩晨三點半。

你見過淩晨跑到你家敲門跟你道歉的人麽?

“你肯原諒我麽?”左及川滿臉憂郁地看着洛琛。

洛琛額頭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他真的很想問問左及川,到底是吃錯了什麽東西!

大清早就被吵醒,這種感覺真心不好。

重華披了件晨衣,讓人去準備了熱茶。看着坐在正廳裏的兩個男人,默默地嘆了口氣。

來家。

小書房裏的燈燭亮了一夜,來業平靠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晶瑩剔透的水晶國際象棋。眼中閃動着從未有過的流光溢彩。

多少年了?他到這邊來,有多少年了?

時間過得太快,如同白駒過隙,如今回想起來,才驚覺,人生已過大半。

不過是夢中的召喚,他便身不由己地來到了這裏。

掙紮過,彷徨過,甚至是崩潰過。可最後,除了認命。也就只有認命。

摸爬滾打了幾年,從如狼似虎的兄弟們脫穎而出。繼承家業,娶了一房溫柔娴淑的妻子,兒子出生。妻子撒手人寰。

人生,也就是這樣了吧。

可他知道,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正因為他的血統,還有很多事必須要做完。

緩緩起身。撚起皇帝的棋子,在手中把玩着。

這個時代的國家設定确實令人難以理解。可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文化,這是毋庸置疑的。既然都在這戲臺上了,就一起将這出戲唱完。

“叩叩”。外面有人敲門。

來業平淡淡地笑了笑,從小就給兒子灌輸一些他那個時代的常識,果然還是有好處的。

來小春有些踟蹰地站在門口。雖然他心裏對于親爹有些疙瘩,可他仍然想要跟一直仰慕着的爹好好談一談。

坐在小書房裏,面前放着兩杯清茶。來小春難得地糾結了起來。

來業平看着平時有話就說的兒子,低頭笑了笑。

“你們想要逼宮是麽?”開門見山,沒必要隐瞞什麽。

來小春一點都不驚訝親爹知道他們的打算。畢竟親爹看上去雖然溫和實際上卻是個心裏有數的人。

“我雖然不太贊成,可是,既然你們想要試一試,就盡全力去做吧。”來業平淡淡地說道。

按理這個皇位是要傳給董家的人才行。可老祖宗都被這幫娃給挖出來了,人家都沒說什麽,他一個負責監控的人能怎樣。

“爹……”來小春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咱們家……”

來業平看了看兒子:“你喜歡洛琛麽?”

來小春一愣,爹說的是洛琛,而不是董琛。顯然,來業平并未将洛琛當做董家的人。

點了點頭。來小春撓了撓後腦勺:“師哥是個好人。”

來業平抿嘴一笑,從小的教育讓來小春的人生中只有兩種人,好人和壞人。成為好人的标準不低,成為壞人的标準也不算高。可來小春就是這樣被刻意地養成了個黑白分明的人。這也是他知道親爹的真實身份之後難以接受的原因。

來業平笑着看着兒子。小子,你爹還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要不怎麽說再好的獵人也鬥不過老狐貍,如果騙不過身邊最親近的人,又怎能騙過你真正想要欺騙的人。

“要多少?”來業平低頭從腰間取出虎符,遞給來小春。

來小春詫異地接過,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道:“爹。你不是應該支持真正的皇子上位麽?”

洛琛雖然也算是董家人,可他不是皇帝的親生兒子。若是按照父系的血統來劃分,洛琛實際上應該算是裘家人才對。

如今就算是繼位,也應該從剩餘的三皇子和九皇子中挑一個才對。

來業平看得出兒子眼中的疑惑,笑了笑:“知道人和樹木的區別麽?”

來小春一愣,這時候怎麽提到人和樹的區別。那區別可大了去了。

來業平緩緩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懂得變通,才叫人。”

變通?哎不對吧親爹,你這個不叫變通叫背主啊喂!

一切似乎是有了定奪,壓抑沉重的氣氛盤旋在京城上空。即便是尋常百姓,也能感受到那種難以安心的感覺。

三皇子看着皇宮的方向,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

自從洛琛去游說七皇子八皇子回宮之後,整個人就仿佛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雖然以前他這個哥哥也是滿身的格格不入,可這次,卻仿佛換了個人一樣。

來淺夏看着站在門廊下臉色不算好的夫君,讓乳母先将孩子們抱到屋裏去喂奶。自己則披了件薄紗,走了出來。

“父皇的身體已經開始漸漸恢複了,用不着擔心。”來淺夏只當三皇子是在擔心皇帝,柔聲勸到。

三皇子回頭看看她,眼睫低垂:“不是父皇,我在擔心二哥。”

來淺夏一愣,自從嫁入皇子府,她就鮮少見到太子殿下。就算是偶爾在宮宴上見到,也是一閃而過。更多時候都是跟重華坐在一起。

二哥……二哥有什麽不妥的麽?

“是怕二哥……因為父皇身體恢複了……就……”來家也不算是什麽幹淨的地方,明争暗鬥的,來淺夏從小就見多了。明明馬上就要到手的皇位卻因為父親身體轉好而延遲,心眼小的皇子這會兒肯定很難接受。

三皇子眼神暗了暗:“二哥不是那種人。”

來淺夏頓時臉蛋漲得通紅:“我……是我逾越了。”

三皇子嘆了口氣。伸手将她攬進懷裏:“我沒怪你。若是換了老七老八他們,這樣的事也是有的。可二哥,我是覺得二哥這次回來似乎發生了變化。可究竟是哪裏變了,我說不上來。”

來淺夏偎依在三皇子溫熱的懷裏。嘴角微微翹起:“只要他還是你二哥,不就很好了麽?”

旁人不知道,可她是三皇子身邊最親近的人。嫁過來之前總是聽到三皇子和太子不和的傳言。可真的了解了才知道,其實三皇子是很喜歡這個哥哥的。當年的事除了年輕沖動,也有一種篤定在裏面。

三皇子篤定了太子不會怪他。才會做傻事。這就可以證明,平日裏太子是很疼這個弟弟的。

看九皇子粘着太子的态度,也能知道太子也很疼愛九皇子。

這樣的哥哥,給人安心的感覺。在皇家,就更為難得了。

三皇子摟着嬌妻,看向皇宮的眼神更暗了幾分。有什麽事要發生了,肯定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清晖園裏,十二個皇帝再起提起複國的事來。作為唯一一個有空的人,重華帶着衛夫子和華金水做的點心參與了小組會議。

聽着這些被上天選中的人們真當回事一樣地讨論着關于要不要統一中原的事,重華表示興趣缺缺。

“母儀天下不是很好麽?”夜闌珊笑着戳了戳直打哈欠的重華。

重華笑了笑:“我是個普通人。沒那麽大的志向。”

幾乎是所有穿越的妞兒都會遇到的坎,關于夫君三妻四妾合法化的問題。

“我只要喜歡的人能跟我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其他的什麽都不是問題。”錢可以掙,身體可以鍛煉,人心卻是無法控制的。

那些越是腰纏萬貫的人,越是期盼有真摯的感情。而得到了真摯感情的人,卻往往向往那些紙醉金迷的生活。

魚和熊掌,從來都不可兼得。

更別提養一只會抓魚的熊,那得是上輩子怎麽就拯救了銀河系,才能得到那樣的幸福。

“你怎麽突然想讓裘家的人繼承皇位了?”華川疑惑地問道。

裘澤源看了他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要這樣做。”

有些人做決定會深思熟慮,有些人做決定就在一念之間。

“這件事你還是要考慮一下,倘若詛咒真的靈驗。苦的是裘家的後人。”尹竹不得不提醒道。

裘澤源笑了笑:“我懂,只不過,總說狼來了狼來了,可咱們死都沒見過狼長什麽樣。”

衆人紛紛一愣,從他們得知了惡魔和詛咒的事時神經就繃得緊緊的。可誰也沒想過,那預言是否就真的是真實。

重華看着裘澤源。發現,這位可以建立國家的女性,确實不是普通人。

女子建國不多,是因為女子過于随行。會随着心情的好壞而任意下決定。情緒化,會因為個人喜好而發生更改。男人相對而言冷靜一些。會考慮到國家,人民。

可裘澤源,穿着男人的衣服,思想也跟男人一樣。不難看出,她讓洛琛将計就計繼承皇位的決定,恐怕是她這一生第一次按照自己的心思去打算的。

眼中閃爍着仿佛第一次看見光亮,第一次來到人世的興奮。

“倘若真的靈驗了,至少,我也死得瞑目。”因為虛無缥缈的事而死,不值得。

其他皇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鳳依鳴突然開口說道:“要不,咱們都試一試?”

尹竹眉心一皺,冷哼一聲:“等些時日。”

重華翻了個白眼,當真是圍觀吃螃蟹的,非要看看洛琛繼位了有什麽情況再考慮要不要下水。可是你想過沒有,萬一要過幾百年才有效果呢?現在是暫時複活了,你還真能活幾百年麽?

坐在一旁沉默着的淩天,起身朝着重華走了過來。重華正在心裏吐槽着尹竹的說法,眼前便被一個高大的黑影給擋了個正着。

對于這些皇帝重華是抱着敬畏的心态的。一來是不熟,而來是這些人身上都散發着那種難以言喻的威嚴。

“這個,你拿着。”淩天伸出手來,重華趕忙去接,落入手心裏的,是一枚白玉的戒指。

重華默了個:“陛下,這我不能接受。我是有夫君的人。”

送戒指,誰都會往那方面想。淩天一愣,坐在旁邊的夜闌珊直接就笑噴了。

“哈哈哈,傻丫頭。他可不是在跟你定情,這是印信,讓你保存的。”

重華迷茫了個,低頭去看手中的戒指。白玉的戒指上有着古樸的花紋,仿佛水波流轉。中間的圓圈裏用一種沒見過的字體刻着一個字。勉強可以辨認出應該是個水字。

“咱們那時候都是用戒指作為印信。你保存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用處。”夜闌珊用絹帕擦了擦眼角,笑的都出了眼淚了。

重華一驚,連忙站起身:“那我更不能收了。這麽重要的東西。”

一個皇帝的印信,那可比私章要嚴重的多,這就等于是玉玺一樣。這東西放在重華手裏說不定會召來無妄之災。

雖然水國已經滅了,可誰知道會不會有散落在民間的複國派,他們萬一想要複興水國,知道這東西在重華手裏,那重華就危險了。

淩天滿臉高貴冷豔地看着重華:“收好。”

重華眉心一皺,就差沒把戒指塞回淩天身上了。

“拿着吧,不會有什麽危險的。”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木老低聲說道。

重華為難地轉臉去看木老:“這個……”

“拿着吧。”木老的聲音低沉,卻帶着若有似無的威壓。重華猶豫了一會兒,将戒指用帕子包好,放進了貼身的荷包裏。

先收下,以後再說。這就是重華從木老的話裏聽出來的弦外之音。這個時候不是推推搡搡的時候,有什麽具體的內容一會兒再說。

裘澤源看了重華一眼,嘴角微微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