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一身

“現在是坐在哪裏?”

“嗯?”她對陸闵跳脫的話題奇怪,老實回道:“門口地上。”

陸闵猜到,讓她先去洗漱上床。時間很晚了,他不提溫禾可能會一直坐着,直到今晚的表達欲結束。

她把電話放在桌上,從浴室出來看到亮着的屏幕莫名心安。心中的郁悶和不快被舒服的熱水沖掉一大半,剩下又被一直等着自己的陸闵帶走。

“我現在進被窩了,”溫禾陷入自己的床裏,留着床頭一盞小燈問陸闵:“你還能聽嗎?”

原本無盡的傾訴欲好像随着水流落在浴室裏,被開窗的風一吹散。沒有那麽難過,也沒有一定要說。

“想的。”陸闵合上手中翻頁的書,聽着偶爾回應。

在隔着遠距離的電話裏聽溫禾說從前的婚姻。那些被認為是家醜,需要自我消化的所有事情,如今被無關緊要地講述。

“大學的戀愛可能都比較美好,那時候好像也不會過多考慮很多因素。”比如家庭方面、物質基礎等。

溫禾想她和宋鶴時的戀愛能再經過幾年社會的考驗,或許就沒後面那麽多糟心的事情。然而磕磕碰碰五六年說不上短,畢業結婚應該是水到渠成。

“認為喜歡就能在一起,為愛跨省聽起來真不錯。”她對自己以前的想法好笑,“所以打算結婚時我就跟着到景城。”

宋鶴時孜孜不倦追了她三年,情濃時掏心掏肺,最後還是厭倦。

即便是沒有明說的厭倦。

“然後在婚後的某一天,突然就毫無征兆的冷淡。”隐藏的情緒不為人所知,她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前兩天還靠在沙發上商量下一個假期回N省和旅行。

在這個過程裏沒有任何的緩沖和他的理由。只是恍然在那天清晨感受到他看向自己的欲言又止,随後愈演愈烈變成敷衍和無視。甚至在同一個屋檐下,回來見她坐在客廳就一言不發回樓上的房間。

她側躺貼着自己的枕頭攢起睡意,“結婚時讨厭,離婚後糾纏,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婚姻給我帶來什麽。”

“連工作也有點牽扯到,懷有惡意的人以此造謠。”指尖摸着手機金屬邊嘆氣,“說到婚姻我好像變成一個怨婦,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溫禾這樣說不是認為自己在這其中有多付出多委屈,只是得出遠嫁應該慎重的結論。因為在異鄉唯一能依賴只有枕邊人,一旦他改變,組建的新家庭就坍塌了。

陸闵聽出她的睡意,柔聲安慰,“都過去了小溫老師。”結束了互相折磨的婚姻,離開安靜窒息的房子,連曾經抱有期待的人也告別在過去。

看似孑然一身,不過是多了千百種選擇。

“所以說別離開自己熟悉自在的地方。”溫禾閉眼輕聲說完,翻身把臉埋住。

她不可能再為了另一人去陌生的地方重新适應。

“那就不必離開,喜歡在哪就在哪。”

溫禾對陸闵的回答意料之中,他好像是随心所欲的人,認識後永遠會順着自己的想法。

今晚算是又重新審視了一遍戀愛與異地的問題,殘酷又現實。

話題到了盡頭,溫禾沒什麽想說的。她沒看時間,想着應該結束通話。陸闵能聽她講零碎的事,對她來說已經很感激。

“溫禾。”陸闵在兩個人的沉默裏叫她。

陸闵叫她全名的次數少之又少,但是每次叫都是有話要說。她揉着眼清醒答了一聲,大概能猜到想說的話。

帝都與景城的距離橫亘,陸闵明白她的意思後應該不想繼續玩暗戀無果的游戲。

屏幕多了一條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裂縫,她等着陸闵的話分心拿指尖去刮。

“有些人可能沒有所謂的熟悉自在地,對他而言哪裏都是一樣的。”陸闵在電話那頭短促地笑了一聲,“就像我。”

“我會為了喜歡的人在別的城市有一個家,雖然我大概會經常不在家。”他怕不在家引起溫禾不好的記憶,解釋道:“是因為我這個職業要頻繁飛往各地。”

但他會在一次次工作結束後風塵仆仆回來。

溫禾聽懂了這個不似承諾的承諾。

她愣了一會仰面看着發黃的天花板,壓不住的嘴角評價道:“陸導聽着像是戀愛腦。”

“嗯,小溫老師在誇我。”陸闵知道她聽懂了。

窗外是帝都燈光和皓月交雜的夜晚,空曠的天幕向無盡延伸成線。地球上的同一個月亮,會把教師公寓斑駁的樹影投到溫禾的窗上。

時間撥動向明天,今晚的難過留在昨天。

“小溫老師該睡覺了。”

周一的早讀又一次踩着預備鈴到校,溫禾臉上的緊張和邊上一起沖向教室的學生沒有兩樣。

周軍在教學樓下叫住她,對事不對人地說教:“溫老師,不能因為教研回來就松懈。你遲到一分鐘不看着學生,他們三十六個人就少了三十六分鐘的早讀。”

這個一人一分鐘的計算是溫禾當了老師也猜不透的算法。

“小董,這裏。”溫禾眼尖在一群人裏看到董應,“主任你看這還有我們班的學生,嚴格來算只有三十五分鐘。”不等周軍再念叨,她拽着董應往樓梯跑。

走了兩層樓都沒聽見旁邊的董應說話,她略感奇怪的喲了一聲。董應像打開某個開關冷嗖嗖接話:“這不是我那抛班棄子的班主任嘛。”

“少貧。”溫禾被逗笑,輕飄飄給了他一個眼刀。

進門時班級裏的人心照不宣同時安靜,齊刷刷的目光看向溫禾,比平時上課更有神。這種隆重只有在當實習老師和整個班的學生初次見面時才有。

打工兩年,歸來仍是新人?

“快早讀,等會主任看見又得說我少了你們三十六分鐘。”她走上講臺一眼全覽,“啧,我都在這了怎麽還有拿英語書的。李華別四處張望,說地就是你。”

她去帝都的一周裏,段文武幫忙上了幾節課。進度沒有落下很多,她講快點也能勉強趕上。

這次周軍的電話是等下課打來的,應美蓮今天來學校,在政教處等她。溫禾不太會這種家長打交道,上班時間問汪成卓能不能來一趟。

溫禾沒想到關新康也在,坐在沙發上看着難得乖巧。氣氛和上一次見面截然不同。

相由心生,道歉的假笑出現在應美蓮臉上顯得怪異。汪成卓隔開兩人,對她的喋喋不休不為所動。

她能來道歉,說明處罰的結果不盡她意,關新康就算有個副局長的爸爸也保不住他。事情鬧地太大,高官都會害怕自己見不得人的事被抖漏。

息事寧人應該是這段時間商量後的結果。

“溫老師,你看這樣可以嗎?”

溫禾沒在聽,所以她不知道應美蓮說的這樣是哪樣。不過不重要,她又不接受和解。

“不可以,我這邊看學校的通知。”溫禾佯裝為難搖頭。

雖說是由學校的,可還是要看處罰結果。倘若是簡單的記過警告,溫禾怎麽可能會聽。

世上品德不端的老師該被嚴查,品行不正的學生怎麽能饒過。

汪成卓說他來處理,溫禾就聽話要離開。

他自己寫下的污點會一直留在檔案裏,随着升學影響一生。出國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不知道沒有他爸在身邊護着,關新康在異國還有沒有嚣張的資本。

畢竟這位劣根的學生連基本的英語都說不通順。

溫禾握着門把突然想看關新康,轉身學着他那時的樣子,挑眉得意朝他遙遙一笑。

紛争盡數留在那道門裏,嚴絲合縫後在她的生活再也不見蹤跡。

舒服的日子每天都過地很快,新家的硬裝完成,她最近有空都找許願一起去看家具。沙發床墊還有必不可少的搖搖椅,流水的賬單裏是花錢的快樂。

陸陸續續搬進新家的大件的都要驗收,許願索性讓溫禾住自己家,對樓方便跑上跑下。

許願在小區附近的公園裏遛才才,邊散步邊和溫禾聊天:“好久沒見陸導,他不來景城了?”

溫禾其實每天晚上都在和陸闵聊天,一周前就打算來的人因為古寺系列良好的反饋有了新的後續項目,最近都要跟進。

“過段時間過來吧。”

才才把飛盤撿回來叼給溫禾,露出長舌頭等她跟自己一起玩。公園裏的燈只照亮小片範圍,溫禾不敢扔地太遠。她看才才撒歡跑出去,想着等紐扣接過來也能一塊。

“那你要是換了地方,他租的房子是不是也要換地方?”

沒想過的問題擺到明面上,她一時被難住。兩個人聊天時大多是陸闵挑起話題,他沒說過租房的事情,溫禾就沒考慮過。

找房子是個麻煩的事情,搬家也是。

溫禾不敢把上次陸闵的話當地太真,她覺得景城沒有值得他必須留下的東西,自己也不行。

如果陸闵提起,她倒是可以幫忙留意一下附近的房源消息。可他每次來就住幾天,浪費錢又空着房子。

許願給出另一種建議:“要不你考慮一下讓陸導租你這?”

怕自己時間沒說明白來解釋一下,宋追人從高二開始到大一是三年,和溫溫在一起是大一到大四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