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非愣住了,但是平安這個大宮女卻不是白當的,動作麻利的從小宮女手上接過熱巾子擦了擦司徒非的臉面,整理了司徒非的頭發,讓司徒非躺了下去,然後領着周圍的宮女太監出了寝室,代替不能下床的貴妃去迎接皇帝陛下。
“奴婢、奴才恭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免,貴妃的身子如何了?”音色醇厚的男聲闖進了司徒非的耳朵,讓司徒非的心裏一緊,他不是沒見過皇上,作為太醫署特別的存在,司徒非也為皇上診過幾次脈。但是這次卻不一樣,現在他是貴妃,貴妃要怎麽對皇上,司徒非可不清楚。
“回皇上話,太醫說,貴妃娘娘身子虛,需好好調養,剛喝了藥,這會子還有些迷糊……奴婢想着心病還需心藥醫。”
平安的最後一句話算是逾越了,司徒非心上又緊了緊。等了會,才聽到:“朕進去看看。”
司徒非撐起身子,後宮的規矩他是不太懂,但是見到皇上要行禮這是肯定的。
“貴妃娘娘……”看到體弱的貴妃娘娘居然下床了,平安失常的尖叫。
“臣……妾給皇上請安。”司徒非跪到一半,想想不對便改成了福禮,但是體力不支,撲通跪了下去。
“奴婢該死,請皇上責罰。”平安這才意識到皇上還在,連忙跪下請罪,眼神卻擔心的看着身子搖晃着的主子,心裏嘆息,娘娘的性子還是那麽要強。
“快起來,地上涼。”軒轅靖對平安的失儀先是皺了皺眉頭,看到蕭貴妃強撐着身子給自己行禮,心下也是一驚。忙上前虛扶了一把,卻沒有盡力将人扶起來,反而是對着身後平安說道,“還跪着做什麽,還不扶你們娘娘上床。”
“是,奴婢遵命。”平安連忙上前将司徒非扶上了床,蓋好了被子。
司徒非低着頭任由平安擺弄着,他與蕭貴妃也就見過三四次面,對于蕭貴妃的性情實在是不清楚,蕭貴妃面對皇上是什麽模樣,他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哎,朕知道你傷心,你怨朕。”
“臣……妾不敢。”司徒非忙說,誰敢怨皇上啊。
“是朕不查,居然讓司徒非那等心懷叵測之徒接近了你,還傷害了皇兒,你怨朕是應該的。”
“臣妾沒有……是臣妾的錯,臣妾沒有保護好皇兒……”司徒非雖然沒當過貴妃,但是與皇上的相處之道,司徒非還是知道的,皇上哪兒能錯啊,錯的只能是臣子。
“哎,你好好養身子,以後總還有……”軒轅靖看蕭貴妃眼睛紅紅的,知她心裏定不好受,便好言安慰了兩句,對女人不就是這樣嘛,“朕前朝還有事,你們好好照顧你們娘娘。”
“是,奴婢遵命。”
軒轅靖看了蕭錦繡一眼,看她并沒有什麽大的反應,想是沉浸在喪子之痛裏還有出來,便也沒有怪罪。
“恭送皇上。”平安等宮女太監對着軒轅靖的背影行禮。
司徒非心裏一慌,他忘了恭送皇上了,不過事已至此,再說無益。司徒非心裏一松,與皇上的初次見面就這樣過去了,他應該沒露出破綻。
司徒非以累為借口讓平安等人退了出去,他開始思考他現在的處境。
對于蕭貴妃,司徒家與蕭家有些交情,司徒非知道她的閨名是蕭錦繡,十六歲嫁給了二十歲還是安王的承安帝作側妃,兩年後,承安帝即位,蕭錦繡被冊封為貴妃,成為四妃之一。性情之類,則一無所知。
至于後宮的事情,司徒非知道的就更少了,軒轅朝歷經五朝,正處于鼎盛時期,承安帝的後宮十分充足,司徒非能對的上號的也就皇後和四妃了,其他才人,婕妤,司徒非并不熟悉。
現在是承安三年八月,去年九月,僅六個月大的大皇子夭折了,産後失調的皇後心神俱傷,卧床不起,今年二月十九日,皇後崩逝,司徒非就算是個不理世事的太醫,他也聽說了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四妃之間,四妃家族之間的争鬥,就為了皇後空下來的後位。
而蕭貴妃在這個時候懷有身孕,傳言,十有八九是個皇子。
承安帝今年二十五了,膝下有三位公主,唯一的皇後所出的大皇子還早夭了,這個時候蕭貴妃如果生出了皇子,那麽競争後位就多了一層勝算。
皇上也很在意蕭貴妃肚子裏的孩子,無皇嗣的壓力還是很大的,雖然皇室宗室內的子嗣多,但是多不是正統,作為先皇嫡子的承安帝,因為行七,在即位之前,被上面六個哥哥壓制的厲害。所以承安帝一直很在意嫡子的地位,在皇後生下嫡子之前,一直對皇後多有寵愛,蕭貴妃懷孕也是嫡子出生之後的事情,但是誰也沒想到大皇子會那麽命薄早夭。
有聰明的人就會猜測,如果蕭貴妃生下了兒子,那麽後位十有八九是她的,哪怕現在皇上的寵妃是賢妃李氏。
司徒非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原本聽着不覺得什麽,現在身在流言中,便覺得心寒,有多少路的人馬不希望蕭貴妃的肚子生出兒子啊。
八月初蕭貴妃胎息不穩,皇上特招司徒非給蕭貴妃診過脈,是不是小皇子,司徒非不敢斷言,當時司徒非可以肯定,八個月大的胎兒健康的很,哪怕早産,那孩子也能活下來,當時孩子怎麽會流了呢,而他還是兇手,還服毒自殺。司徒非只隐隐記得他之前好像是昏睡過去的,現在想來,他當時的睡意來的奇怪,定是有人動了什麽手腳。
當時到底動了什麽手腳呢,下藥?不像,司徒非是誰,軒轅朝第一太醫世家司徒家這一代入朝太醫,從十幾個子孫中選出來的佼佼者,能讓他中招的藥……如果是之前的司徒非一定會很肯定的搖頭說,沒有,當時現在卻有些遲疑。
還有司徒家被抄家了,應該抄的是京城的那宅子吧,司徒家的祖先跟着高祖做過随軍醫師的,不說那些開國元勳,就是高祖也受過司徒家祖先的救命之恩,後來軒轅朝開朝,司徒家先祖決定歸隐,高祖不舍司徒先祖一身醫術,便送給司徒先祖一批孤兒,收做徒弟,後來選出最出衆的一人,進入太醫院,而司徒非正是司徒家的第六代弟子,司徒家京城的莊子只是一座虛宅,真正的本家地處深山,子嗣頗多,皆避世不出,所以司徒非不太擔心司徒本家會被查抄。
現在倒不是擔心其他人的時候,他現在不是太醫,不是司徒非,是貴妃蕭錦繡,現在想的應該是怎麽在後宮站穩腳跟,然後找出到底是誰陷害了司徒家,司徒家的名聲一向清明,絕對不容玷污。
司徒非看了看四周,紗帳外的燭火明亮如白晝,驅散了司徒非心裏一些寒意。
不知道貴妃在宮裏的地位如何,與哪些人交好,有哪些心腹,光知道那些表面的消息并不能作數。
司徒非皺着眉頭想了想,平安,這個人必須安撫好了,作為儲秀宮的大宮女,一定掌握了蕭貴妃很多的勢力,現在想的就是怎麽能夠不引起平安懷疑的套出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