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顧蕭和一行人在高考的最後一天回到深市,今晚有謝師宴,必須得出席。
臨回去前,衆人一起出門去給家人和朋友買紀念品。柏斐的前幾天就買好了,給父母和樓藏月、紀芙琜她們都準備了一份。
任務提前完成的他格外悠閑,朋友們在前面急沖沖地掃蕩完一家店又換另一家,而他只需要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路過一家珠寶店時,被店外挂着的産品傳宣圖吸引了目光。
他在店外停留了幾秒,看了在不遠處店鋪裏挑選東西的朋友一眼,猶豫了一陣還是擡腳走了進去。
買完東西出來,柏斐沒要店裏的包裝袋,直接把帶着盒子的飾品揣進了上衣的口袋。
電話緊接着就來了,是顧蕭和。
顧蕭和:“你人呢?我們買完準備回去了。”
柏斐:“來了,去了個洗手間。”
飛機抵達深市時,深市正在下雨,氣溫也偏低,柏斐緊了緊自己的身上的外套。
趕到舉辦的酒店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宴會也已開了席。
疾步往自己班同學所在的包廂走去,路過名為荷葉軒的包廂時,兩人的腳步皆是一頓,沒記錯的話30班訂的就是這一間。
荷葉軒的門正關着,當然也就看不到什麽。
直到晚飯結束,柏斐才見到紀芙琜。她今天很漂亮,穿着一襲白色的紗裙,她似乎格外偏愛白色,平常的衣物都是白色居多。
大部隊已經散場,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她陪着樓藏月在飯店門口等顧蕭和,沒有傘一時半會也走不了。
紀芙琜的裙子是長袖的款式,比樓藏月的抹胸禮裙要暖和得多,她便把自己的小外套借給了樓藏月,但也因此凍得無意識地在原地來回踱步。
柏斐上前去,先是把傘打開交給紀芙琜,而後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從外地回來沒來得及回家,他身上穿着的還是白天那套衣服,裏面是厚實的衛衣,此時脫了外套并不覺得冷,也不會很突兀。
果然紀芙琜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顧蕭和去給樓藏月撐傘,兩人順便躲在角落裏說了兩句悄悄話,随後四人走進濃濃的夜色中。
柏斐和紀芙琜跟在他們後面,一路靜得只能聽見彼此鞋底踩在水面上的聲音。
柏斐想了想,提起一個話題:“你考得怎麽樣?”
紀芙琜:“應該挺好的,跟平時差不多吧。”
回想了一下她前幾次模拟考的成績,去京市不成問題。柏斐不由得笑了,繼而問道:“想好要去的學校了?”
紀芙琜以為他已經知道了,只是淡淡應了聲嗯。
柏斐也沒感到不對,她話向來不多。本想把旅途中買的項鏈送她,但發現裝着禮物的外套此刻正穿在她的身上,加上也沒有個恰當的送禮物的動機,只好作罷,想着再等等吧。
只是這一等,等到高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天他也沒能見到她。
許多同學查完分數後會回學校找老師進行志願的填報指導,柏斐不需要填志願,但他還是跟着回了趟學校。
樓藏月拉着顧蕭和到處拍照,柏斐給兩人充當攝影師。
拍了大半個校園,他開始感到不對勁。起初他以為紀芙琜是有事拖延了,晚點才會來,可是這眼看着太陽都快落山了,再不來學校就要關門了。
他看了眼在認真擺pose的樓藏月,佯裝停下來調相機參數,随口問了句:“對了,怎麽不見紀芙琜?你倆平常不是形影不離的嗎。”
樓藏月:“她出國了呀,你不知道嗎?”
柏斐愣了一秒,顧蕭和在一旁附和:“對啊,我沒給你說嗎?”
“她去旅游?”
“不是啊,她報了那邊的學校,提前過去适應環境呢。”樓藏月見他半天還沒調好,等得不耐煩了上前來查看。
柏斐聽着她的聲音越來越近,說出來的話卻又感覺離他很遠。
他确定自己沒有聽錯,但還是不可置信地重問了一遍:“她出國去上學了?不回來了?”
得到肯定的答複,柏斐一下怔住了。
他很早就發現了自己有點喜歡紀芙琜,但他沒有着急表白。一是對方滿心只有學習,肯定不會在高中時期給他回應,二是他能看出來,紀芙琜只把他當成普通同學。
他們需要多一點時間對互相進行了解,他願意等這個時間,只是沒想到對方一點機會都沒給。
甚至連離開都沒告訴他,可是他也不能說紀芙琜有什麽做的不對,畢竟他們就只是普通同學而已。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再怎麽努力也聽不到回響。
為了不給她造成困擾,他還得裝作沒事的樣子繼續扮演小情侶的攝影師。
是的,成績出來後,約定好一起去京市,樓藏月和顧蕭和兩人迅速的确定了關系。這下柏斐的心更梗了。
晚上再次拿出沒來得及送出的禮物,放置在掌心裏細細摩挲,他還不想那麽輕易地放棄。
接下去的兩年大學生涯裏,他努力修學分,終于在大三這年申請到了英國的交換生項目。
說來也是不巧,先前的兩年裏,每逢假期三人都約好要一起去英國看望紀芙琜。但每次出發前,總有千奇百怪的意外。
樓藏月和顧蕭和總在這個當口吵架鬧分手,是以柏斐一直沒能和紀芙琜見上面,只能在樓藏月朋友圈看看她們會面的照片。
來年就可以常見面了,想到這柏斐加快了收拾行李的動作。
今年寒假樓藏月和顧蕭和也難得的沒有吵架,他們可以一起先去游玩一趟。
三人從希思羅機場出來時,被撲面而來的冷風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是從深市出發的,饒是提前查過氣溫,也沒能抵抗住這寒風的凜冽。
不過還好,背包裏早備好了加厚的外套和圍巾。待三人重新整理好着裝,這才出發去往紀芙琜所在的學校。
因為樓藏月想給她一個驚喜,所以沒有提前告知他們的到來。
樓藏月來過好幾次了,對校園并不陌生,帶着他們兩人很快就找到了紀芙琜所在的教學樓。
現在她還沒下課,樓藏月領着他們到路邊的座椅上等。
所幸沒有等太久,下課後從樓裏出來的人很多,但紀芙琜是亞洲面孔,還是比較好找的。
柏斐一眼就看到了她,旁邊的樓藏月已經喊了出來:“芙芙——”
樓藏月還沉浸在見到好友的喜悅中,柏斐卻眼尖地注意到她身旁還有個男人,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盡管她很快就松開了男人的手朝他們走過來,臉上滿是驚喜。
那個男人也跟着走了過來,然後他聽到紀芙琜給他們介紹:“這是我男朋友,Mike。”
這些天或是說這些年來,所有的期待都在這一瞬間化為泡影,藏在口袋裏手攥緊了那個一直沒送出去的飾品盒。
不止是他,樓藏月也震驚得瞪大了眼,“你什麽時候交男朋友了?你居然不告訴我?”
紀芙琜有些害羞的笑笑,“打算今天告訴你的,昨天才确定的關系……”
樓藏月這才收起怒氣,轉而打量起她新冒出來的男朋友。
Mike是地道的金發碧眼的英國人,哪怕他全程聽不懂紀芙琜和她的朋友在說什麽,但大家看向他時,他還是第一時間露出了标準的微笑。
晚上他們一起去看了電影,買票時已經沒剩多少空位,唯一能連在一起的五個位置還是前四後一的形式。
也就是紀芙琜和Mike還有樓藏月和顧蕭和他們四個坐在前面,柏斐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後一排。
不同于樓藏月和顧蕭和的黏糊勁,紀芙琜和她的男友很規矩,兩人是真的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起看電影。
柏斐回想起他們第一次一起看電影的場景,如果當時早一些把外套給她,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
其實他心裏已經知道了答案,不會的。
她看電影不會再睡着了,他也沒資格再坐在她旁邊了。
電影散場後,在回酒店的路上,遇上了個賣烤紅薯的小攤。
樓藏月說想吃,索性每人都買了一個。因為沒有那麽多烤好的,于是衆人就站在路邊上等。
夜漸漸深了,溫度也愈發低。
樓藏月躲在顧蕭和懷裏擋風,紀芙琜比較收斂,只是默默裹緊了自己的圍巾。
她今天忘了戴手套,伸出來的手被凍得通紅。一旁的Mike看見了,把她的手握入自己的手裏,還時不時往裏呵氣,給她取暖。
柏斐站在路燈下,這路燈年久失修,時不時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藏在燈罩裏的燈泡也似黯然無光的樣子。
只是借着零星半點的光亮卻也能看清他們的舉動,這燈倒不如壞了。
他們在倫敦游玩了一周,紀芙琜出來時每每都會帶上她的男朋友。經過這周的相處,柏斐也不得不承認,Mike是一個紳士的好人。
哪怕是對他和顧蕭和,Mike也照顧得很到位。他們用英文和他交談時,他會很熱情地回應,他們偶爾習慣性說中文的時候,他哪怕聽不懂也會笑呵呵地點頭。
更別提還會到處搜尋好玩的景點,提前預訂好吃的飯店,如此周到熱情的款待,只是因為他們是紀芙琜的朋友。
回去時紀芙琜和Mike把他們送到機場,告別後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樓藏月打趣道:“柏斐,現在就你一個光棍了,你可得加把勁啊。”
柏斐牽強地扯了扯嘴角。
回國後柏斐把跟紀芙琜有關的東西都收到了最底層的櫃子裏,這場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獨角戲也該散場了。
裏面有她寫的紙條、借給他的作文書、還有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
不舍地最後看了眼照片裏笑得甜美的女孩,然後把再也沒機會送出去的項鏈連着盒子放在最上面,連帶着他這場無疾而終的暗戀徹底鎖進了櫃子裏。
她再也不需要問數學題了,他也再不用寫作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