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冬

“再過一個月就是期末考,大家要抓緊時間複習”數學老師劉春玲站在講臺上大聲提醒着坐在底下的45名學生。

本來她的嗓門就不小,再加上擴音器,更是震耳欲聾。

再瞌睡的,再不想聽課的也被吵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夏安穿着一件破舊的綠色棉服擡頭挺胸,端坐着認真聽講,筆記做得工工整整。

坐在她後排的聶嘉遠卻不太老實,從上課鈴響到現在一直小動作不斷,他心裏一點都不擔心,反正下課了可以借來夏安的筆記抄一下。

“聶嘉遠!”數學老師劉春玲突然喊了一嗓子并拿起半根粉筆朝聶嘉遠坐着的位子砸了過去。

45雙眼睛齊刷刷地看過去。

“上課時間不好好聽課,低頭看什麽呢,你手上有什麽好看的拿出來給我們大家都看一下”劉春玲有些氣悶地說。

正沉迷于自己美貌的聶嘉遠連忙把手放到了桌子底下,擡起頭看着數學老師“沒,沒看什麽”

“老師,人家是在看手上戴的新腕表呢”坐在聶嘉遠斜後方的趙鼎幸災樂禍地說。

自從班會那一次之後,趙鼎一直對聶嘉遠不服氣,總想找機會一雪前恥,這次終于逮着機會了可不能輕易錯過。

“你盯着時間卻讓時間白白浪費?去,靠後面黑板站着聽”劉春玲無奈又生氣地說完轉身繼續講剛才的方程式。

聶嘉遠不情不願地站到了後面,經過趙鼎的時候瞪了他一眼,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讓趙鼎直後悔自己剛才的沖動。

夏安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聶嘉遠到底在幹嘛呀?明明都要期末考了他是真的不着急麽?

聶嘉遠卻暗中得意,他可不是在看腕上的手表,而是在偷偷地照鏡子整理發型,因為等會兒下課了他要跟着夏安一起去食堂吃午飯。

為了這一天他可沒少下功夫,也終于跟夏安成為了好朋友。

中午食堂的飯分為樓上樓下和小竈堂,樓上是砂鍋和冒菜類,樓下是面條和米飯,小竈堂是精致小炒菜價格也更貴一些。

他們選擇了樓下的米飯,聶嘉遠還是頭一次在食堂吃米飯,先前他總是嫌棄米飯的配菜不好吃所以都是吃面條或者是去吃小竈堂。

可今天,他答應了一切都聽夏安的。

食堂炒了西紅柿雞蛋和土豆雞肉,涼菜是麻辣海帶絲,就這三樣別無選擇,米飯倒是給的很實在,滿滿地打了一老碗。

夏安點了西紅柿雞蛋和麻辣海帶絲,聶嘉遠要了雙份土豆雞肉。

端着飯找了一處相對來說比較安靜的位置坐下來,聶嘉遠遲遲坐不下來,一臉嫌棄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桌子和凳子。

“怎麽了?”夏安已經端着飯坐下來,擡頭看着他問。

“有東西灑在這椅子上了,還有這桌子……”聶嘉遠支吾着。

夏安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那椅子上掉了半根面條,桌子上并沒有什麽髒東西,只是靠近聶嘉遠那一處有些水漬。

“哦,擦掉就行了”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團衛生紙,扯了一點遞給聶嘉遠。

而他卻紋絲不動。

“怎麽?”夏安疑惑。

“我……”聶嘉遠吞吞吐吐。

“我有輕微潔癖……”他紅着臉說。

夏安只得起身拿着衛生紙替他擦幹淨了凳子和桌子,“現在可以了吧?”

“嗯……謝謝”他的臉上有一絲難為情卻也只好坐了下來。

“吶,一起吃吧”聶嘉遠從包裏掏出來一只扒雞,一個午餐肉罐頭還有兩瓶酸奶,連帶着他的雙份土豆雞肉一起推到桌子中央。

夏安很是詫異,他……是真的會吃……

聶嘉遠從夏安的上鋪宋青陽那裏得知,夏安已經連續吃了半個月的方便面,再這樣吃下去她的胃會垮掉的。

為了能讓她好好吃一頓飯,他昨晚上專程去了一趟超市買了扒雞、罐頭和酸奶,還有一包日本酵素類的營養維生素沖劑。

“多吃點肉,這扒雞是德州産的,德州扒雞很有名呢”聶嘉遠撕開一個大雞腿放到夏安碗裏,又打開罐頭給她夾午餐肉”

“謝謝!太多了我吃不完……你自己也多吃點”夏安受寵若驚地看着堆成一座小山的飯碗。

“我們一起吃……”他笑嘻嘻地往嘴裏扒飯。

覺得平淡無奇的米飯和土豆也變成了人間至味。

“以後,我們每周五都來這裏吃飯怎麽樣?”他懇求地看向她。

我們?他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難道?夏安懵懵懂懂地覺察到了少年的心意。

“每周五不一定哎,我可能會有其他事情”她猶豫着回答。

“哦……”那每兩周一次呢?

“再說吧”她小聲回答。

“唔”

吃完飯他拿出那包維生素酵素“這個給你拿去喝吧,美容美膚的”

“嗯?”她不想再白白拿他的東西。

“我媽媽一個朋友送的,家裏還有一大箱子呢,多的喝不完,真的很浪費呀”他故意這麽說。

“這樣啊,好吧”她勉強接受了。

“不過,這個要怎麽喝呀?”她翻來覆去地看着包裝袋,上面全部寫的是日語,看不懂。

“飯後喝一小包,用溫開水沖了就行”

“唔……”

冬日的暖陽照下來,冷冷的空氣裏泛着一絲甜甜的味道,他并排走在她的左手邊,一低頭就可以看到她高高紮起的馬尾,青綠色的發繩随着她走路的步伐微微晃動着,撥動了少年的心弦。

當看到她綠色棉衣袖口的劃痕時,少年的心又跟着心疼起來。

兩個人走進教室默默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夏安像往常一樣從抽屜裏拿出習題冊子來,哪裏知道她抽出手的瞬間一股紅色的液體噴薄而出,濺了她一身。

綠色的棉衣上“鮮血橫流”,慘不忍睹。

“是誰的惡作劇?!”聶嘉遠憤怒地起身朝着教室裏吼道。

大家看熱鬧似的面面相觑,沒有人肯站出來承認。

“怎麽?做了壞事還不敢站起來嗎?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等會班主任來了讓他來處理!”

聶嘉遠說完帶着夏安走出教室。

“你不要害怕,有我在呢”他一邊安慰着她,一邊幫她往手上擠肥皂液。

“這衣服應該不能再穿了吧”她看着濺滿紅色墨水的綠色棉服悠悠地說。大冬天的,學校發的校服只适合春秋,現在也穿不了。

聶嘉遠二話不說脫下來自己的棉衣給她換上。

“你先将就穿着我的吧”

“不不不,不能這樣,這麽冷的天你會凍感冒的,再說了我不能穿男孩子的衣服……”夏安極力推辭。

“我身體好着呢,抗凍,我的衣服是昨天才換的很幹淨呢,不信你聞聞還有洗衣液的清香味~”聶嘉遠急忙說。

“不是……這樣……不太好”夏安仍舊猶豫着。

“有什麽不好的,你是怕被班裏的人給看見了嗎?”

還沒等夏安回答他又接着說:“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欺負夏安就等于是欺負我,看誰以後還敢再碰你”

少年氣鼓鼓的話卻讓夏安在這個寒冷的冬季感到了無與倫比的溫暖。

“呃,她居然穿着聶嘉遠的衣服,也太不要臉了吧”陳天湊在張薇薇耳邊惡狠狠地吐槽。

張薇薇看着自己喜歡的聶嘉遠只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手裏拿着那件被她惡意放置的紅墨水染髒的綠色棉服。

而夏安呢?

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穿着他的棉衣,被他護在身後。

嫉妒的烈火熊熊燃燒,張薇薇不明白聶嘉遠到底是看上夏安哪裏了,她那麽窮酸,那麽土裏土氣,怎麽就偏偏是她呢?

換作他喜歡其他的女生張薇薇也不會這麽有挫敗感,只是夏安實在是不足一提,她壓根就沒有把她放到眼裏考慮過。

聶嘉遠的雙眼難道是被蒙蔽了麽?

如果真要問起來,那答案是肯定的,的确是被蒙蔽了雙眼,而蒙蔽他的那東西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