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晦愛意
那幾張輕飄飄的紙好像壓在溫禾心上,她坐在講臺上發呆會看阮慈。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低着頭看書寫作業,偶爾也會和身邊的人聊天兩句。
陸闵給的視頻存在相冊,他人回了帝都。選題确定了一個月,那邊的項目已經要進入拍攝。
溫禾的生活慢慢進入到她以前都沒想過的舒适區,上班下課周末休息,安排時間完全不用考慮另一個人的節奏。
她沒有和宋鶴時當朋友的打算,因此拉黑的聯系方式也沒有放出來。
只是她不太明白宋鶴時最近的行為,發消息關懷備至,也會等她晚自修結束來送東西。
校慶的晚上省高不上課,全校學生可以到多功能廳觀看表演,各班主任必須到場清點人數。
她帶了零食到自己班級的區域上,問孟婧:“我們班人都到齊了嗎?”
孟婧往後站起來往後排看了看,“應該就剩阮慈和顧三水。”
“找個腿快的去教室把人帶來,怎麽還不來看表演呢。”溫禾把零食遞過去給大家分,去左邊找了許願。她們兩個要定元旦出游的酒店和行程。
校慶表演開始前放了精心制作的紀錄片,大屏幕上的畫面慢慢呈現校園的每個角落。
溫禾在陸闵那看過很多片段,但是沒有見過完整版。她停下說話,擠在許願邊上一起看。
等播放到采訪孟婧那段,許願咦了一聲。“這個視角不錯,居然把你也拍進去了。”當時的溫禾站在講臺上和底下的人笑成一片。
威海之旅确定地很快,溫禾回自己班上環視,在人群中看到阮慈和顧淼淼。她從腳邊的袋子拿了兩包零食遞過去,正在看表演的阮慈一愣。
怕影響身邊的人看表演,他将聲音壓低問:“小溫老師,是要給誰?”被冷待太久的人從來不敢想有一次給予是為他而來。
“給你的。”她把零食塞到他懷裏,順着邊上的樓梯坐到最上面。
可能是知道她喜歡拍照和風景,陸闵出去取景都會給她發好看的圖片。因為最近拍攝的主題是古寺,他發的都是各種大殿和經碑。
雲旅行的感覺讓她揚起嘴角,打字問對面的人:“你去威海幾天,有空可以一起吃飯,我請客。”
LM:在威海呆一天半,到時候來找你們。
LM:許老師讓我帶相機來給她拍照
這是許願能幹出來的事情,她發了個大笑的表情,恭維道:“讓她再請陸導吃一頓。”
有了行程安排之後的幾天過地很快。31號下午兩個人帶好行李直接從學校出發,在晚上十二點前入住了民宿。
她們進入威海地界就開始下雪,被車燈照亮的雪白絨毛輕盈下落,落在車窗上很快消失不見。深夜時分的純白也被包裹進黑暗裏,只有天明才能看見。
兩個賴床的人是被陸闵的電話叫醒,時針轉到數字9上,窗簾裏面的世界依舊漆黑一片。
溫禾拉開窗簾,看到外面霧蒙蒙的天。飄了一晚上的雪花還在下着,外面的樹叢地面上堆着積雪,天地間仿佛只留灰白色。
她們給陸闵發了消息等在門口。
威海臘月寒冷的風讓人忍不住瑟縮,撐起的傘只擋住頭頂的雪。許願挽着溫禾的手,把半個頭都埋進她的圍巾裏。
陸闵從轉角出現,站在小路出口叫她和許願。黑色大衣在漫天雪色裏再紮眼不過,他今天穿的是當初借給溫禾的那一件。
車上的暖氣開地很足,陸闵給她們帶了早飯。因為他只有今天的空餘,所以許願把火炬八街的打卡拍照放在今天。
“這麽冷的天人也這麽多嗎?”許願看到長街下的密密麻麻的人不願相信。
海風用吹斜的雪花掃過溫禾的臉,通向海岸的長街上有彩色的房子,盡頭處白浪翻滾。走地太快的男孩子笑盈盈回頭等身後的人并肩而行,替她攏住戴不穩的帽子。
許願已經撒歡跑下去,站在路中央朝她揮手。
“小溫老師一起走下去吧。”陸闵調着參數,把相機握在手裏。他盡職扮演好角色,将鏡頭鎖定在溫禾身上,看着她慢慢靠近等待的人。
“溫禾。”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鏡頭下的人聞言轉身,溫禾茫然不知看向他在的位置。許願在她身後笑地燦爛,背後是熙攘無關的人群,定格在此刻都成為配角。
那一眼像是時隔多年的重逢,在異地飄雪的街上聽見有人叫她名字,這是他曾在威海的冬天裏幻想過無數次的再見。可惜這個幻想沒能實現,但所幸他們依舊在某個地點相遇。
現實的場景和幻想重合,他在風雪裏按下快門。
許願一如既往滿意陸闵的技術,連續找了幾個位置擺動作。看拍的有效照片夠了,她又跑去跟路邊的小孩子一起玩堆雪人。
“溫溫,”許願擡頭叫她,想起她的手又算了,“陸導來一起堆雪人。”
溫禾的手會生凍瘡,她沒敢玩雪,捧着手機給許願拍照。
陸闵把相機遞給她,“麻煩小溫老師給我也拍幾張吧。”他稍微遠離許願身邊,蹲下來團雪球。
溫禾一起蹲下來,在齊平的視線高度裏給他們拍照。
許願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她會朝鏡頭做手勢,會把半成品端在手中給溫禾看。她出現在鏡頭下相比陸闵生動太多。
陸闵只會在溫禾叫他時轉來視線,凍紅的指尖陷在雪裏,做着手裏的作品沉默而認真。
溫禾蹲在陸闵身側,将他展露的側臉框定,額前的劉海被海風撩起,鴉羽般的睫毛輕顫她捏起一小把雪花在他面前撒下,沒反應過來的人微揚起頭,拍到正好有雪落在他眉間。
那兩個小雪人被留在雪地上,它們本來就屬于這個季節的威海。
浪花和沙灘上的雪混為一色,天空上方的海鷗飛來又走。他們等浪退時在沙灘上寫字,沒等寫完就被襲來的新浪沖走痕跡。
沒跑過海浪的許願濕了鞋邊,心疼看着自己的願望化為海裏的泡影。她看了眼雙手插兜的人問:“陸導剛才寫了什麽?”
陸闵看着起伏的海浪彎了彎嘴角,“秘密,向海神許的願說出來就不靈了。”
許願跟不上藝術家的想法,興沖沖又問溫禾:“溫溫寫完了嗎?”
溫禾搖頭,“沒寫,剛才在亂塗亂畫,所以看見浪來跑地比你快。”她笑許願,在許願還沒回過神來時往岸上跑。
下午陸闵開車帶她們去了天盡頭。
榮成的天空比火炬八街的天空澄透,淡藍的顏色與海平面在遠處相接。據說這裏是最早能看見海上日出的地方。海岸線的圍欄上挂滿了祈福的風鈴,風一吹就會叮當作響,與海浪的聲音相和。
溫禾和許願對這一路上所見的種種都感到新奇。
他們去坐彩色的索道,拜海神娘娘,走觀海長廊,天的盡頭好像就是一望無際的海。如果今天有太陽的話,他們能在這裏看到日出日落。
那是被無數人驚嘆過的景色。因為光被向往,所以日出成為浪漫的存在。
溫禾如約請陸闵吃了一頓飯,氣氛因為有許願的存在一直活躍着。等到玻璃窗外夜晚的燈光亮起,這個城市好像又換了新的氣息。
陸闵把她們送回民宿,站在門口道別。他覺得自己好像有萬千的話要說,想問她今天過地開心嗎,想問下次來不來看日出,想問那頓飯吃了是不是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但是他什麽也沒問。
他和溫禾說再見,“最近可能都回不了景城。”新紀錄片的拍攝可能要花上他半年的時間,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一點點離不開。
溫禾聽不出失落,她以為陸闵在擔心阮慈。畢竟他本來是為了幫省高拍攝宣傳片才來的景城,現在拍攝完成只剩資助人的身份。
陸闵沒有回酒店,他把車開回火炬長街,打着燈光找到了自己上午堆的雪人。經過一下午和衆多游客的來訪,它融合又被破壞,變成淩亂的一堆。
溫禾的鏡頭應該都在他身上,甚至沒分目光去看這個雪人。如果最後她仔細看一眼,不知道能不能看出他畫在雪人心上位置,想要送給她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