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謝氏集團總部。
趙特助報告完集團最近兩個重頭項目的進程，離開前特意問了一句晚飯安排西廂宴送餐如何。
臨近年底是最忙的時候，加上謝驚臣根基未穩，只要沒有應酬，他基本都會留在公司加班，晚飯由趙特助安排，這已經是默認成規的事。
只是今天他沒有聽到預想中的答案。
經他提醒，謝驚臣從桌案中擡首，一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六點。他瞥了眼靜置于一側的手機，淡淡回了聲：“不用，今天我有飯局。”
趙特助怔住，他一直負責總裁的日常工作生活行程安排，明明記得今天沒有應酬啊。而且就算有私人行程，他平時也會提前告知的。
見他還不走，謝驚臣一記眼風掃過去：“你可以下班了。”
趙特助立馬站正：“好的總裁。”
很快又想起一件事：“下午球叔有事請假，今晚您由我來接送，我還是等你一起下班吧。”
謝驚臣從不開車，出行基本都要靠司機，偶爾趙特助也會兼任司機一職。
謝驚臣：“不用，有人來接我。”
趙特助：“……”
室內回歸寂靜，只有文件翻動的沙沙聲。
二十分鐘後，手機響起了提示音。
宣黛：【我到了，這個點不好停車，我在你們公司大門左側的圓形花壇那裏等你。】
謝驚臣微不可察地蹙了眉頭：【嗯，我過去。】
他又花了三分鐘把手上的文件看完，然後站了起來，拿起西裝外套，長臂一伸便穿在了身上。
從電梯出來，公司大堂裏有不少剛下班的員工，見到謝驚臣皆是十分驚訝。
先不說謝驚臣今天這麽早就下班，再且他出入一般都是直下地下一層的車庫，出現在公司大堂的次數實在是屈指可數，大家乍然一看，難免吃驚。
謝驚臣面不改色，闊步走了出去。
雖然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但是大家的态度卻讓他再次意識到一件事，他又做了一件不符合他行事風格的事。
他抿了抿唇，心想讓她來接自己果然不方便，下次還是直接讓司機載自己過去吧。
不過這個念頭才剛起來，上了宣黛的車，看到她熱情洋溢的笑眼後，很快又如浮雲被無聲吹散。
今天這頓飯并沒有很如宣黛的意。
席間謝驚臣接了好幾個電話，所以基本都是話題還沒開得及展開，就被強行中斷。
再一次挂斷電話，謝驚臣看她蔫耷着眼的樣子，道了聲抱歉。
“沒事，難怪昨天你一直說沒時間，我總算見識到了。今晚你竟然還抽空出來吃我這段飯，我應該榮幸才對。”
宣黛雖然心中抑郁，但在還沒得手的心上人面前，維持體貼是必須的。
然而她嘴上大度，但狀态騙不了人。
謝驚臣垂眼，雖然不喜歡看到宣黛這樣的狀态，但依然試圖以平常心待之，這樣的情況是無可避免的，就算跟沈盈盈和新新出去吃飯，他的電話也沒有少過。
後半程，謝驚臣手機倒是安生了，但是宣黛也沒有閑談的興致了。
一頓飯結束的時間比預想中的要快。
走出包房門，宣黛想問他還有沒有別的安排，才說了“謝”字就頓住。
她睜着水靈的眼，問：“我可不可以換個稱呼？”
“嗯？”
“感覺一直叫謝先生，好像太見外了。”
謝驚臣挑眉：“你想怎麽叫？”
唔……她其實也是突然想起這事，然而提是提出來了，可當謝驚臣把決定權交到她手上，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
在她看來，當然是越親近越好，但是目前她所能想到最親近的也就是“驚臣”兩個字了。然而她只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就覺得不行，太那啥了……
當你在意一個人時，任何細節都容易讓你多想。
這句話簡直是至理名言，起碼現在簡單的兩個字就讓她覺得太過暧昧，想着想着，連表情都變得不自在起來。
謝驚臣與她并肩走着，稍一垂眸就看到她此時的情态，他不禁好奇，她又在想什麽。
宣黛腦子轉了幾轉，最後還是決定走保守路線，就如他喚自己一般，也直呼他全名好了。
她剛想開口，迎面卻走來了兩人。
“謝總！”
“沒想到在這裏看到你！太巧了！”
此人正是昨天跟他一起在星月餐廳吃飯的合作商。
合作商瞥見謝驚臣旁邊還有一個女生，覺得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哪裏眼熟。
不過不影響他依舊熱情：“謝總晚飯吃了沒，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坐坐？
謝驚臣回了招呼，然後搖頭：“吃過了，晚上還有點事，下次有機會再約。”
合作商又瞥了宣黛一眼，琢磨着這個有點事是不是跟她有關系。
然而一時偶遇就打探對方女伴，不太禮貌，所以他也只能壓下心中的好奇。
其實難怪他會好奇，畢竟謝驚臣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自制能力不是一般的強，不是指他抵擋得住誘惑或者說不近女色，是他做事都會先權衡利弊，要是沒有絕對利益，他是不會給予你任何眼神的。
曾經在飯局上有人調侃他連個陪酒的女伴都不讓近身，他笑着回：女色誤人，得不到利益還要分心給她們，這樣的買賣我不做。
合作商對當時那場面依然印象深刻。
所以這個女生能給謝驚臣多大利益？竟然還能勞煩他陪吃飯？合作商覺得這樣的人物在雲市應該不會岌岌無名，然而即使他努力回想，還是毫無記憶。
至于女朋友？合作商更是從沒想過，能讓謝驚臣花心思的必然是正式女友，正式女友的話他怎麽可能找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
合作商自認自己人脈還是很廣的。
在他忖量之際，跟他同行的另一個人已經一口一個謝總的跟謝驚臣寒暄起來。
那人是原料供應商，一直想跟謝氏搭上關系，無奈謝氏有固定合作夥伴，他們找不到插一腳的機會，今天難得看到謝驚臣，他怎麽舍得放棄套近乎的機會。
宣黛在一旁聽着，只覺得耳朵都被“謝總”這兩個字給洗滌了一遍。
導致那兩人離開後，謝驚臣重新提及想怎麽稱呼他的問題時，宣黛腦子一緊，脫口而出就是“謝總”兩個字。
謝驚臣：“……”
他望向她，眼含深意，似笑非笑。
“你要是想這麽叫，也可以。”
走廊上燈光暈黃，映在謝驚臣身上像是鍍了一層暖光，與他臉上調侃的表情沖撞出一種不匹配但是莫名牽動人心的氛圍感。
宣黛就這麽望進他的眼裏，随着裏面潋滟的光，心思也晃悠。
自從有心想要與他有進一步發展後，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甚至他簡單的一個眼神，都能輕易撥動她的心緒。
又來了，那種鮮活的，欠欠的感覺又來了。
宣黛咽了咽喉嚨：“謝……驚臣。”
“嗯？”
她別開眼：“我以後就這麽叫你，可以嗎？”
謝驚臣勾了勾唇：“随你。”
兩人往外走，謝驚臣靠近她的那只手插在褲兜裏，保持着安全距離，宣黛低眸便能看到露出的一截手腕，皓白，有力。
讓人忍不住想，握上去會是什麽感覺。
哎。
真是渾身都散發着荷爾蒙啊。
宣黛覺得今晚過得太平淡了，實在有些不甘心：“你等一下還有別的安排嗎？”
謝驚臣看了下腕表時間：“打算回公司。”
宣黛失落：“這麽忙啊。”
謝驚臣：“反正沒有安排，不如回去工作。”
宣黛眼中迸發出希望又遲疑的光：“如果你今晚沒安排的話……”
不如去看個電影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謝驚臣接下來的話給截斷。
“最近有個項目出現了點問題，打算回去再看看相關文件。”
宣黛把未完的話吞回肚子裏。
人家百忙之中抽空陪你吃飯就不錯了，你還能繼續耽誤人家時間麽？
謝驚臣像是剛反應過來，問她：“你剛想說什麽？”
“沒什麽，那我送你回去吧。”
“嗯。”
回程時才剛過八點。
車內，電臺主持人的聲音柔柔的，很好聽。
這是一個音樂類的情感節目，這期的主題是：暗戀。
宣黛心頭一跳，下意識的就去看謝驚臣，發現他正在低頭看手機并沒有什麽反應後又琢磨着要不要換個頻道。
跟他一起聽這種話題，她莫名心虛。
可突然換頻會不會顯得太突兀？
思來想去，她還是止住了換頻的沖動。
說到底，她其實也好奇，好奇謝驚臣的反應。
主持人說完主題後便放了一首陳粒的《小半》，這種節目裏聽歌的時間總是最多的。
宣黛沒有很聽得清歌詞，她聽歌抓詞的能力一直不佳，但是通過幾句片段歌詞再聯系曲子，大概猜得出是個暗戀卻求而不得的歌。
她默默在心裏嘀咕，這首歌不适合他們，還是換一首比較好。
大概是聽得入迷，但兩段重複的旋律過後，她竟然也能跟着哼兩句，雖然沒歌詞。
她習慣了一個人開車，平時自己聽歌也會這樣。
她亂哼的曲調終于贏得了謝驚臣的側目。
宣黛：“……我随便哼哼，沒影響你吧？”
“沒有，挺好聽。”
嗐，這不就有共同話題了嗎？
宣黛乘勝追擊：“你喜歡這首歌？”
要是喜歡，她不介意發表一下聽後感，盡管她也沒多了解。
“好像聽過。”
“好吧。”
好像，那就是算不上喜歡了。
話題，卒。
說話間歌曲已經放完，主持人循例說了幾句開場白，然後準備接通熱線電話。
謝驚臣上車後就在看秘書發來的工作信息，這時候才有心思聽電臺廣播，知曉了這期節目的主題。
當聽到主持人念到川端康成的詩句：
淩晨四點鐘，我看見海棠花未眠。
總覺得這時，你應該在我身邊。
他竟然下意識地看了宣黛一眼。
然後對上了她的目光。
眼神無聲流轉，像是過了好久，又像只是剎那一瞬。
宣黛扯出一個笑容：“哈，好有趣的樣子。”
謝驚臣觑見她欲蓋彌彰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是挺有趣。”
至于這個到底哪裏有趣？不重要。
